[湖北]马樱花
三十多年音信全无,我们在彼此的脑海里却还是从前那个没心没肺没被岁月和磨难摧枯拉朽过的小姑娘。
还有很多气人的事情。少先队发臂章,她是中队委,我是小队长,她二道杠,我一道杠,明明我学习比她好,凭啥呀。
队里捡棉花,那天我去得特别早,王霞来的时候我都捡了一兜子了,称秤的时候,王亮他妈非说一样多,还笑我,捡半天还不如人家。偏心,以为 我不知道,她是王霞家邻居,俩儿子,稀罕闺女,讨好王霞哩。这些事情真是烦人,不跟她玩了。过二天,王霞应该想我了吧?算了,还是去叫她吧。
八十年代初,我们全家都调回湖北了。王霞和我都知道,这一去,就是千山万水,就是永远。
岁月荏苒,2012年,我和马姐夫一起援疆,湖北黄冈对口城市是新疆博乐。今年五一放假,马姐夫说要去岳父大人工作过的地方转转,问我还记不记得谁。30多年过去了,残存的记忆里,我只想起来一个名字,他叫王××,他第三个丫头叫王霞……
马姐夫找到她二姐,带回了王霞的电话号码。王霞在博乐。
电话一通,一个柔柔的声音立刻叫出我的名字,恍然若梦,我是穿越回了有王霞作伴的年代了吗?三十多年音信全无,我们在彼此的脑海里却还是从前那个没心没肺没被岁月和磨难摧枯拉朽过的嫩嫩的小姑娘。
张爱玲说,谁知道什么是因,什么是果……原来我千折百回来到这里,工作、生活、徘徊,她历经沧桑来到这里,求学、嫁人、定居,就是为了成全这次穿越三十多年岁月长河,俩发小间的盛大相遇。
“王霞,出来玩呀。”我在门外一叫,王霞就出来了。九连的房子一排排的,王霞住我们家前排。王霞和我是一年生的,我俩应该生下来就认识了。
冬天下雪,我和王霞从家里拽出爬犁,坐上去,从山坡高处一冲而下;夏天,我们就一直走到连队的羊圈,羊圈边上种着密密的沙枣树,上面结着密密的沙枣,用钩子一钩,枝条低头,沙枣进筐;秋天,我们爬到康拜因上面,看康拜因转着圈笔刀一样的大舌头把麦穗吞进去,把麦秆吐出来……麦茬漫天飘落,落在我和王霞头上,肩上,脖子里,痒痒的。
跳橡皮筋,王霞和我总是一边。我们从脚脖儿那节跳起,到膝盖,到腰,再往上就够不着了。有时我没有跳过去,牺牲了,王霞就再跳一遍,救活我。
夜晚,星星多得像下雨天戈壁滩上拱出的小蘑菇,月亮有时像镰刀,有时像透明的大月饼。小孩们都出来了,躲迷藏喽。一队找,一队藏,王霞和我有时藏在柴禾垛里,有时就钻进谁家的猪圈里……有的小孩藏在房顶上,月亮底下,影子拖得长长的,一眼就瞄见了;还有的家伙爬上树了,躲在树荫里,那就难找得很。 王霞瘦得跟棉花秆一样,动不动就病了。一病就一个星期不上学。我去看她,没啥买的,钱也不太够,只剩一毛钱。就去供销社买了一毛钱的糖,一分钱一个,有时卖糖的阿姨脸色不好,三分钱才二个。我只吃了二个,剩下的都放王霞枕边上了。“我会帮你把拉下的课补起来的。”我很严肃地说,“你快点好起来吧。”
王霞好不容易才好了。我们约好早晨起来跑步,锻炼身体,王霞答应了。第二天早晨,天只一点点亮,我就起来了,兴冲冲地跑到她们家窗底下叫,叫了好几声,才传来一个懒懒的声音“我不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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