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炉萱 于 2016-6-29 19:07 编辑
我接到了一个电话。傍晚时分,那条鱼消失之后的三分钟。这大概是我入院后的第三个电话。第一个是女友的,第二个还是女友的,这是第三次,还是她的。事不过三,我拿起手机前,想到这句话。有什么东西轻轻地折了,这让我想起外公去世的时候,我坐在桌子上,听堂屋里的床沿轻轻地炸响。 女友说她不会再来了,那只白猫以后就是她了。我听得见她的喘息,这声音很熟悉,我在她身上或者背后努力的时候,她总会发出这种声息。不算很重,却总能让人想到红灯区那些站街的女子,撩起裙子,露出光秃秃的大腿,灯光像铁锈,我总会突然失去欲望。 欲望是原罪。高中的班主任在宿舍里对我说。她穿着镂空的内衣,在我面前走来走去,我崇拜她。我觉得她是一名性启蒙者,她启蒙了很多学生的性意识,也包括我。她的宿舍里总会充满分泌物的味道,刺激而神圣。我到现在也没忘记她的舌头,所以我一直以为舌头是神奇的器官,它是可以品尝性的味蕾。 挂了电话,我不知道自己该干嘛了。医院是不提供晚餐的,这很奇怪。然而奇怪的地方多了,我无所谓。白猫会饥饿地嘶吼,它打开窗户,从六楼跳下。每天,它都会跳楼两次,但这一次它会在早晨才会回来。 医院另一个奇怪的地方是,病房没有灯。这让我感到很不解,我总感觉在一个黑暗的陌生的房间,我会尿床。就像小时候在梦里愉快地冲着天空撒尿,醒来后发现自己泡在湖水里。很暖和,却很腥臭。奇特的冲突,总是很迷人的。还没到午夜,护士不会来。她躲在护士站后面看色情小说,以便培养午夜的情绪,虽然那个时候我是没有情绪的。 房间里的草疯长。是的,它们在发疯,这个黑暗的房间里,我想纸钱燃烧的时候,一定是这样的,快速而准确,火焰具有神奇的疗效。可以让黑夜退烧。我再不能看见任何东西,无论是左眼还是右眼,更多的黑暗是浓稠的液体,驻守或者镇压。一切可有可无。 我能摸到柔软的草茎,像我藏在床下的水果刀。水果刀是怎么来的?我失去印象,也许是前晚的护士用来割去乳头,或者昨晚的护士用来剃去阴毛,管她们呢……我的灵魂是僵硬的,这是不可言说的境界。政治家在台上跳脱衣舞,然而他们总有一层薄薄的内衣,你以为可以看见真相,其实,你看见的只是化纤做成的东西。 床单也是化纤做成的东西。我掀开它看见一团血肉,匍匐在病床的中央。我似乎能听见白猫的惨叫,在楼层的某个角落。有人践踏自己,有人践踏他人。我闭上左眼,右眼也闭着。我的右手充当指挥家的角色,在空中挥舞,它现在是激亢的,从一到一万,万物生。 我看不见却能感觉。我想起,每晚的护士,变幻不同的容貌,是不是她们都是同一个人,比如是我的女友。我在听筒里听见的,也许正是我们过去的回放,在露台、在车里、在咖啡馆、在任何地方。我闻见食物的味道,多么美妙。 夜晚是一切创造的滋生地。就像我看的那本人体解剖图里的子宫,值得歌颂。无数头颅钻进钻出,我们都诞生于此。这个医院也诞生于此。女孩们面带微笑,海滩上勾引雄性生物,以及一切可以用以繁衍愉悦的物体。 阳光阳光。黑夜是参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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