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独爱飘雪 于 2016-6-29 09:40 编辑
(一)
这是一群简易住宅楼,楼下的小房一个挨着一个,此时都被大批涌进来的外地人租去了,依然供不应求。楼群北面是驰名中外的皇家园林——天坛公园。从公园南门向西,倚着公园的围墙根,也全是大大小小的简易板房,它们把高高厚厚的土墙堵在了里面。 春节后不久,雨晴领着妹妹雨虹来到了这座城市,她们就租住在天坛南里的这片小房里。
立春早过了,南方的春天早已春光明媚,而这里的春天刚下过一场大雪。雪后的北风依旧吹着哨子,大风像大刀,砍刀,恨不得把人掀翻在地;小风像小刀,螺丝刀,刀刀刺骨。
雨晴从老家来时信心满满,她甚至都设计好了她们的宏伟蓝图,先摆地摊卖菜,赚到钱后再租个菜摊接着卖菜。像小时候玩滚雪球一样,一点点把卖菜的生意做大,可眼下这恶劣的天气令她的计划无法实现。
几日下来,雨晴在自己的小屋待不住了,身上的几百块钱交完房租,买买生活必须品已所剩不多,再这样下去手里的俩钱耗完,问题就大了。她与妹妹商量,让妹妹先找个活,吃饭先有个着落,多少还能得几个工钱,而她自己开始跑批发市场,寻找可卖的东西。
雨晴托南门口卖煎饼的老乡给妹妹找了一户人家,去照看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老太太。两天后雨虹跑回来了,她说在那家吃饭时男人女人都看她,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吃还是不该吃,吃不饱。
雨晴望着妹妹,叹口气道:
“算了,回来就回来吧!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雨晴能体会到妹妹的感受,她也曾是那么过来的,她也不愿意妹妹再体会到自己初来时的滋味。
这天下午,风小了,姐俩出了家门,雨晴准备带妹妹去饭馆试试,饭馆卖饭的,应该能让人吃饱饭,再说饭馆年轻人多,妹妹也不孤单。可也不能去太远的地方,一定要在自己的视线内,她也不准备让妹妹长干,暂时干上一两个月,等自己安置好了,就接妹妹回来。
姐俩怀着心事出了家门,从天坛公园的南门走到东门,每看到门前写着招工字样的饭店雨晴都跑进去问问,结果一次次失望而出。
顺着天坛公园的东门姐俩一直往北走,很快到了崇文门。
雨晴知道崇文门,她初到这座城市时是夜里下的火车,迷迷糊糊中被县妇联的人领到了一个简易的棚式院落。后来,她才知道这就是劳务市场,只不过是专输出女人的劳务市场,名曰‘三八公司’。雨晴可不想妹妹再去‘三八公司’,一群外地小姑娘坐在棚子的长凳上,被一群群男女反复指指点点,这总让她想起小时候跟着母亲去牲口行买驴子时的情景。
在一家门面不大饭馆前,姐俩停住脚步,门前立着招工的牌子。
“老板,您这招服务员?”
年轻的老板娘抬起头来,看了姐俩一眼道:“是啊!” “您看我妹妹行吗?” “会写字算账不?招个开票收银的。” 雨晴看了妹妹一眼,不说话了。
这时,从里屋走出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打量着雨晴姐妹。
“要是会写字算账就留下吧,一个月三百块。”
“我们俩都留下可以吗?”
雨晴知道小学三年级的妹妹肯定写不来字,要不俩人一起留下,度过眼前的困难时期再做打算。
“你也看到了 ,我们门面不大,养不了这么多人,要是你行你留下来,看你们姐俩初来,安置一个是一个。”
女人和颜悦色道。
雨晴看看妹妹,犹豫起来。“我们再商量一下吧。”
姐俩出来时,华灯初上,她们愣在街边,不知道是该接着去找活,还是该回她们临时租住的小屋?
此时正是下班高峰,大街人潮流动,一辆辆公共汽车像吃得饱饱的大甲壳虫,耀武扬威地行驶在大街上。人行道上的每一个身影都行色匆匆,他们都应该有要去要回的目的地,整个世界只有她们不知道该去哪里。
一阵冷风袭来,姐俩裹紧了衣服,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
“要不我先回家,你留下,等天暖和了我再来?”雨虹提议。
“不!要回一起回,要留一起留。”雨晴回答的斩钉截铁。
从老家来时,是父亲把她们送到几十里外的火车站,从早晨到中午,父亲迟迟不愿意回去,直到望着姐俩进入站内。父亲话很少,他不会表达自己的情感,但是雨晴能读懂父亲的眼神,有担心,更多的是哀伤。那时,雨晴就已经明白了自己的责任,除了照顾好自己,更要看好妹妹。
“要不,我明天去咱老乡那看看?我们是患难之交,我每次去她都给我做一大桌子好吃的,临走时给我打车付好账。她对我也很信任,有次还偷偷给我二千多块钱,让我去邮局照着她写的地址寄回她老家。她说我有事尽管去找她,可我不想给她添麻烦。对!明天就去找她,麻烦她一回,看她能给你先找个活不?”
雨晴的情绪感染了雨虹,姐俩来了精神,她们一溜小跑,向来时的方向跑去。雨晴追着前面的妹妹,祈祷着明天之行能给自己带来转机。 (二)
雨晴要找的老乡名叫张丽英,她们第一次相遇是在从老家到北京的火车上。 去年正月十九的早上,雨晴早早到了市里的火车站,眼前是一堆堆的人,一堆堆的人挨着一堆堆的人,还有一堆堆的行李包裹。
午后,火车进站时,人群像一窝窝逃难的蚂蚁拼命地涌到各个车门处。隔着玻璃门,列车员望着黑压压的站台在犹豫,这种情形着实让他们思虑会不会出现局面失控的状况。有人开始砸门,有人敲车窗,旁边维护秩序的保安也举起了手中的木棍。
车门到底打开了,却没放下踏板,站台与车厢之间还保持一段不低的距离,这段距离足以难住那些拎着大包小包的人们。有年轻的男人先后跃起,窜上车去,劈荆斩浪般冲进车厢内,车窗玻璃被打开了。随后,眼见着包袱行李、女人孩子漫天飞,源源不断地飞进了车窗里。
列车员惊慌起来,他们开始一次次用力往下推企图再次上窜的人们。这时,人群已是无头的苍蝇,焦急中扛着大包小包在站台上跑了起来,一个车门不让上,慌忙又跑往下一个车门......
雨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望着这阵势,她已经放弃了。
站在雨晴前面的是两个年轻姑娘,一个长发披肩,面容清秀,一个身身材婀娜,笑容甜美,看模样大不了她几岁。她们在做最后的努力,陪着笑,与年轻的男列车员说着好话。不一会,年轻的男列车员伸出了手,穿长裤的女孩抬起腿,猛地跃起,上了车,而与她一起的那个姑娘穿着流行的一步裙,她使劲蹦了几下,未能成功。
发车铃声响了,只见那姑娘把一步裙的开叉往侧面转动了一下,然后用右手用力撕去。裙子开了,开到了腿跟处,露出了雪白的大腿,红色的内裤。
下面乱哄哄的人群被吓住了,接着传来了怪笑声,雨晴也被这位姑娘的举动惊呆了。
“快点!你最后一个!”
列车员招呼着雨晴,伸过手来拉她。
雨晴左臂挎着自己的包,高抬右脚,踩到临近车厢的脚踏处,手伸向列车员,飞身而起。
车门关上了,火车喘息着,放了一个又闷又长的大屁后,开始蠕动了。火车缓缓行驶着,似一条巨蟒刚吞下了超级猎物,艰难地爬行着。
站台上依旧是一堆堆的人,一堆堆的行李,还有无数双绝望的眼睛。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后,火车开始加速,铁轨发出清脆的有节奏的声响,窗外的房屋,树木,电线杆也跟着奔跑起来。
车上的气氛慢慢活跃起来,人们从上车时的紧张气氛中渐渐缓过神来,认识的不认识的激动地说起了话,语气里有为自己能上车感到幸运,也为没能上车的人而遗憾。有男人点上了烟,车厢里立即弥漫起烟草的味道,有女人拿出吃食,哄着孩子,自己也不紧不慢地咬着,吃也是缓解紧张情绪的一种方式。
雨晴费力的往前挤着,终于挤到了车厢过道边,她立在门口处,几乎是被人群架着,一只脚着地。
“你哪县的?”
紧贴座位边的一个红衣女子与雨晴打起了招呼。
“我确山的。”。
“我平县的。”
“你多大了?”
“我属老鼠的,72年的。”
“我属猪的,71年的,大你一岁。”
“ 难受吧?妹,把你包拉过来咱俩坐。”
女子注视着雨晴,雨晴也细细地打量着她,这女子个子不低,人不胖,长脸蛋很白净,像是涂了粉,眼睛不大,单眼皮,笑笑的让人觉得很亲切。
俩人坐下后高兴地拉起了家常,像熟悉的姐妹一样。
火车加速向北行驶着,没有多久,有孩子开始喊尿尿,有人要洗手,有人想上厕所。而此时的车厢已经呈静止状态,人们根本无法移动,孩子只能把尿撒在大人脚下,大人憋着。
不一会,车厢内臭味,骚味,呛人的气味越来越浓烈,有人开始出现呕吐症状,这是车厢内缺氧的前兆。
“妹,我难受!”红衣女子抬起头时,脸上冒出汗粒,接着,她干呕了几下。
“车厢里味太难闻了!你被熏着了,我的头也有点疼。”
“不是,我怀孕了。”
“那你还这会坐车?等出了正月再走,松闲些。”
“不行,家里打电话催的紧,老人孩子没人管。”
“你嫁那里了?”
红衣女子顿了一会,道:“算是吧。”
又过了一会,车厢里忽然骚动起来,一位年轻姑娘实在憋不住了,被几个老乡包围起来就地小解了,活人差点被尿憋死。
车厢里的状况越来越差,空气闷的令人窒息,有孩子大哭起来。红衣女子脸上的汗珠子开始噼里啪啦往下掉,擦的白粉早已被冲的稀里哗啦,她脸色惨白,已呈虚脱状。
“姐,这样对孩子不好,也熬不到地方,郑州站下车吧,我陪你,你歇会,透透气。郑州是大站,去北京的车次多,咱不出站,看夜里能不能坐上去北京的车?”
红衣女子被雨晴说动了,拉起了她的手。
“不管了,走不了我也得下。”
火车走了,车轨处的灯影里留下两个姑娘的身影。
“啊!真舒服!”雨晴叫喊起来。
“快过来!藏在这暗地,不然一会有人哄咱们出去。”红衣女子叫道。
“几点了?”
“快七点半了。”
“不能在这过夜,你穿的少,冻坏了对孩子不好。”
“没事,回北京我就去做了,我不准备要。”红衣女子说的轻描淡写。
“为什么?”
“生气!”红衣女子脸上有了怒气。
雨晴不再追问,她跑到站台上一个卖食品的小推车旁,和卖东西的女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她高兴地跑了回来。
“姐,去北京的252次车马上进站了,特快,人少,我上次回来坐的是251,它俩是对开的,就是不知道让咱们上不。”
“试试,不让上再下来。”
火车来了,俩人举着上次车的车票,混在了人流中。雨晴的心突突跳着,快跳出了嗓子眼,年轻的男列车员老远看了她俩一眼,居然没吭声。俩人跳上车后,欣喜地对望了一会,深深呼出一大口气,笑了。
这列车厢宽松多了,地板干干净净,行李整齐地码放在行李架上,水池能流水,厕所能解手。
“你去北京多久了?”
“我去年冬天才去的,也就三个多月,过完年回来的。因为那里过年不让放鞭炮,我感觉没过一样,回来过了十五后才觉得新的一年开始了,要不然我一年都得迷迷糊糊地认为前一年还没过完呢!”
“我都去了快四年了。你在那里干啥?”
“那家阿姨腿摔断了,摔的有点稀奇,韧带也摔断了。我在她家做家务,一星期接送一次孩子,早上去早市公园卖点东西,下午带她去医院理疗。”
“一个月多少钱?”
“200块。”
“干这么多活才给200块钱,去了我给你找,最少也得300块钱一个月。”
“不行,她腿坏了还没好,这会走说不出口,怎么也要等她好点以后再说。”
“给!这是我的名字,家里的电话和住址,姐现在也算在北京站住脚了,回头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红衣女子把写好的一张纸递给了雨晴。
“你叫张丽英,我叫李雨晴,我爸说我出生的时候是傍晚,刚下完一场雨。其实我知道,他希望我像雨后的彩虹一样好看,可是你看我长的粗手大脚的,一点也不好看。”
“你好看!不胖不瘦,看着结实,五官特耐看,就是有点黑,晒的了,养养就好了。”
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时俩人走出了北京站。
“妹,我送你坐车。”张丽英伸手去提雨晴的提包。
“呀!这么沉!什么呀?”
“没什么,就装了几件衣服,用塑料袋裹了两个南瓜。”
“你真行!大老远的,累个半死不活的,背俩南瓜来,早知道我给你扔了,我给你钱,你想买啥买啥,北京啥样的南瓜买不来!”
张丽英嗔怪起雨晴。
“不一样,这是咱老家的南瓜,俺爸从一大堆南瓜里才给我挑出这俩来,一直留到现在。”
张丽英问了雨晴的地址和电话后,叫过来一辆出租车,付好了车费,硬是把雨晴摁进了车里。
(三)
张丽英家在西直门外一片老式的胡同中,雨晴去过几次还是记不清她家的具体位置。这里的胡同像迷宫,横七顺八不说,形状也不规则,她每次去到后,先在胡同外打个电话,张丽英出来接她。
在与张丽英的几次接触中,雨晴渐渐了解一些她的过去。她十八岁就来这城市打工了,先是在西直门外帮人家卖糖葫芦,后又到了现在的家里做保姆。这家的男主人五十多岁,是个精瘦的男人,两眼贼亮,离过婚,身边有个十几岁的女儿。
有点雨晴一直想不明白,看得出张丽英也是个心气高的主,怎么就换了身份,跟了一个比自己爹还大的男人?
半响午时,雨晴到了张丽英家附近,她照例在胡同口的电话亭给张丽英打了个电话。不多会,张丽英就站在了胡同口。
俩人见面的瞬间,手拉着手,兴奋地望着彼此。
“好看吗?我纹了眉,也拉了双眼皮。”
雨晴点了头,心里另一个声音在嘀咕,这哪里是双眼皮,纯粹就是肿眼泡,还是以前的单眼皮看着舒服。雨晴定睛看着,突然有种陌生的感觉,张丽英那双灵动的秀眉不见了,代之的是两条冻僵了蚕,硬挺挺地躺在了眼睛上面。
“现在看着还别扭,医生说要过些日子才会自然些。”
张丽英身着红色的羽绒服,那头披肩发也不见了,换成了长波浪卷,高跟皮靴有节奏地敲打着胡同的水泥地面,她高挑的身材在胡同里摇曳,如明星走秀在T台上。
雨晴跟在张丽英身后,她这次用心地观察着胡同的特点,也认真地看了张丽英的家。这是一座老式四合院,前前后后有十几间房,有门楼,有锅炉房,看得出这家昔日的荣光。
走到长长的过道时,几个年轻的姑娘在水池边洗漱,看见张丽英进来她们打着招呼。雨晴多看了她们几眼,一个个年轻漂亮,衣着光鲜。
中午饭很丰盛,有鱼有肉了,张丽英还亲手做了几个大大的四喜丸子,说是为雨晴接风。饭桌上座是这家的长辈,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两边是张丽英的两个小叔子,一个弟媳妇。那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从雨晴第一次见她开始,她就一直没笑过。张丽英给上座的老人端上饭,夹好菜,又盛好汤,又赶紧给小姑娘端上饭。那个精瘦男人招呼着雨晴吃菜,和家人有说有笑,一张脸笑成了百褶扇。
吃罢饭,张丽英领着雨晴回到了她的房间,房间与之前来时大不一样,墙壁装饰的漂漂亮亮,中间大席梦思铺了红,红单子,红被罩,红枕头,土暖气片烧的烫呼呼,炉子上的茶壶冒着缕缕热气。
“告诉你,我结婚了!”张丽英一脸喜气。
“年前领的证,俺爸也来了,和你大哥正式见了面。他走时哭了,他说是他害了我,要不是俺娘生病花钱,我也不会走这一步。我之前从未告诉过他我在这的情况,去年因为生气回家,你大哥找回咱老家去,他还不知道我在这里的情况。”
“去年到底啥事气成那样?”
“别提了,也是我缺心眼!你大哥每年春节前都从南方运来一批蔬菜,京中几个大批发市场就几家做这买卖的,那价钱还不是咱说了算,可赚钱了!春节前他要我帮忙找人卖菜,我就想到了我的一个姐妹,一个村的,当初我们是一起出来打工的。她来后不久跟了一个甘肃的男人跑了,这会又跑回来了,说那里比咱老家还穷。她哥嫂在西直门菜市场卖菜,她领着个两岁的男孩住在她哥嫂那里看脸子,我是可怜她,就让她过来帮忙,一天开她三十块钱的工资,不少吧?
“那天晚上回来吃完饭九点多了,零下十几度,冰天雪地的,我想早上四点多她还要早起去市场,就没让她回她哥嫂那里住,在我这凑合一夜得了。这一张大席梦思睡三人绰绰有余,我睡中间,他睡里面,让她睡外面,你猜怎么着?”
雨晴瞪大了眼,张丽英眼也瞪大了。
“丫B睡到半夜,俩人床里边压上摞摞了!”
雨晴憋不住笑了起来。
“真够荒唐的!亏你想的出来这么安排!”
“想男人想疯了!早上起来抽她俩嘴巴子!”张丽英恨恨道。
炉子上茶壶的水沸腾了,热气弥漫出来,壶盖被掀开盖上,盖上后又掀开,里面发出咕咕的声音,似有一只鸭子在里面凫水。
雨晴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今天来错了。
“小静!水开了,你们灌茶不?”张丽英站在门口喊着。
一会,一个姑娘拿着个暖瓶进了屋,张丽英与她拉起了话。小姑娘也就十八九岁,披肩长发,身材苗条,标准的美人坯子。
女孩灌完水出去了,张丽英把脸凑到雨晴面前,低声道:
“你刚才看见过道里那几个小姑娘了吧,都是小姐,歌厅里的三陪小姐。人家不敢把房子租给她们,我租给她们,你大哥在这片说话挺过的,没人敢找她们麻烦。那间房子之前租出去是三百,我租给她们六百,加一人加一百,水电费单算。她们赚钱,一个月能赚好几千呢!我算是看透了,女人也就那么回事,男人也靠不住,还是自己多攒些钱踏实。”
张丽英伸手拉开了床头柜,拿出一叠照片。
“漂亮吧,这照片就是她们几个拍的人体艺术照。”
雨晴拿起一张,看到照片上的姑娘几乎全裸一样,她蜜蜂蜇了手似的,赶紧丢下。雨晴站起身,望着窗外,她从心底排斥这些东西,她回头望望张丽英,她正津津有味地欣赏着那些照片。
雨晴想起去年夏天时,也是这个女人,也是歪在这张床上,泣不成声地讲述着她的不幸:那年冬天我在西直门给人卖糖葫芦,白天卖糖葫芦,晚上串糖葫芦,冬天葫芦卖好卖,可一天下来我也被冻成了糖葫芦。那晚风很大,我串糖葫芦到半夜,很困,倒头就睡着了。当我被惊醒时,身旁站着那个脏乎乎猪一样的男人,任我怎么哭喊,怎么反抗都没有用......我在家里是定了亲的,可我回不去了,也不想回去了,破罐破摔吧!
雨晴此行的目的她提都没提,她一再起身告辞,每次都被张丽英摁下。盛情难却,雨晴在张丽英家稀里糊涂地吃了晚饭。
晚饭后,尽管张丽英竭力挽留雨晴住一晚,她还是坐不住了,拿起外套,飞也似地冲出了那片胡同。昏黄的灯光下,十六路公共汽车正好赶来,雨晴跳了上去,她向追来的张丽英摆了摆手。此时,她心里明白她和张丽英也许永远不会再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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