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醉归,一夜乱梦,醒来,却又到阳光重染处处明媚的时候。
定下心神,回头看枕边人,她还在酣睡,蜷成一团,双手松松的合拢,呼吸均匀,倒是香甜得很。女人,辛苦啊;每天五点多钟,无需定表,也总能准时醒来,不多时,我便能在朦朦胧胧中听见厨房中锅碗瓢勺奏乐,然后,是娘儿俩有一句没一句的对话;待再听得大门那一声沉闷的开合,一切便又沉寂如初了。待我终于醒来,身边一定蜷缩着这个衣服穿好大半的女人。
不想直接唤醒她,还回到床上,一边看着她那安静的睡模样,一边任由心绪漂荡,忽然想起:哟呵!今天可就到了最重要的日子了!莫名的就激动了起来,有笑纹从心底一圈圈一直扩散到眼角嘴边上。
——其实,我是个过日子很有些糊涂的人,除了工作,别的不大走心。但也无妨,两口子么,有一个心思细致的也就够了。就在昨天下午,她下班到家,还在问我,说:“有个重要的日子你还记得不?”可我当时不知又魂游何处了,望着她,白痴般地跟着反问:“啥日子?”她白了我一眼,耍起了小脾气,作怒道:“算了!不跟你说了。反正你心里也没有我——”然而,却还是气不过,又骂道:“笨蛋,白嫁给你十八年了。”
可我那会儿真是脑子锈死了,竟然还在不胜惊讶地问:“咱俩结婚不是在十一月份么?”她气得简直要晕倒,咬牙切齿地恨笑道:“你真中!连这个日子你也记不住。”
估计,反正,可能,应该还是她记得最对。我真诚的致歉,表示可以补偿礼物:“你想要点啥?尽管说。”她却摇摇头:“不要了,今年花钱地方太多。”
我大为感动,瞧瞧,这就是老婆啊!——风雨同行人,冷热相知心。
……
她醒了,睁开了眼睛,却不动,安静地听我讲话。
“这会儿,在十八年前,你该到俺家啦”我说,一边回想身着大红袄的她如何地从小面包车中下来,在簇集而来的人群中,在噼啪作响的鞭炮声里,描眉画眼的她脸羞红如霞,居然还很沉稳地不笑——后来她说:烦死了,一点也不习惯!——我是笑的,心里很美,嘴也咧成个瓢。
“可烦死了,谁想嫁给你呀?!一点也不得劲。”她听我吹嘘着,撇撇嘴,笑着反驳。
“刚才啊,你儿吃饭那会;我跟他说哩:今个是我跟你爸结婚纪念日,你看,一晃十八年就过去了,还收获俩利息。你猜儿子咋说?”
“咋说?”
她笑了起来:“这熊孩子还可会说了,他说:不对吧,妈。我跟俺姐不是利息,现在还在花你们钱哩。”她笑得乐不可支:“我说,是债主!中了吧?!”
……
债主们都上学去了,我的早饭还是按时要吃的,热了下稀粥馒头,她又手脚麻利地炒了个酸白菜端上了桌。“咱们这算金婚吗?”她忽然问。
“不算,金婚好像最低也得五十年”脑筋活络过来的我果然反应也很灵敏;不过,该是什么婚呢?
手机就在手边,OK,百度吧。她笑了起来。
“绿松石。十八年是绿松石。”我一字一句的念着。
“绿松石是个啥玩意?”无知的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起来,无妨,反正估计是当不得吃的东西:“中午包饺子吧?”
“行。你儿正说呢,我一在家就爱包饺子。”她声音低低细细地说道。
“好吃嘛!今天作纪念。”我一笑。
“你绞馅啊。”
“中。”
然而,电话来了,我很抱歉:“我得干活去,要不你还做烩面吧,省事。”
“你走吧”她却坚持了起来:“我自己包。——路上慢点,早点回来。”
路上,我还在极力地琢磨回想, 绿松石是个啥模样呢?想不出。算了,晚上给炖一锅她最爱吃的羊棒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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