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
睫毛上挂着的霜
又浓了几分
静默
是这个世界的颜色
洋洋洒洒的白色颗粒
像一簇簇蒲公英、一尾尾鱼、一扇扇门
一丛丛青春
她站在那里
仿佛是尊纹丝不动的雕像
任黑发漂白、眉骨凝结、点水成冰
大雪过后春光回暖
兰瑞呈祥
再没有谁 在她的掌心
书写一遍
书写过的故事
远方 钟磬悠荡
马蹄声声
其二
我不记得那处春天
明媚的湖面、笑声与眼睛
我不记得他掌心的纹路和温度
不记得夤夜耳畔弹奏的那一曲调
究竟是高山流水
还是断肠天涯
我不记得岁月怎样流逝
不记得生命怎样缩成一束极光
这一场雪来得恰恰正好
不经意地
就盖住了十七岁的尾骨
那一场横在
苍苍翠薇上的白月光
其三
吹熄最后一盏蜡烛
燃尽最后一块炭火
黑夜将尽
黎明的眼睛
素白干净
一只雀
孤伶伶伫在电线上
扇动翅膀 哑然失语
而我对着一碗渐凉的茶
哀叹
所有的失去
寓意开端
所有的将来
都不过是从前
一场恍惚降落的大雪
其四
再也吐不出一根骨头
荒原之狼
鬃毛竖立、气喘吁吁
仅仅是打了个照面
它眼里的冰棱
忽然点着了整幅身躯
暗夜潜藏的猎人
抽一根烟 瞄准
扣响扳机
雪继续下
雪继续下
雪一直下
清晨 谁也嗅不出昨夜
这里发生过如何一场
惊心动魄的争斗
老榆树的叶子
同残血 一道遭受吞噬
雪后
寂静岭上
一个新生命即将诞生
其五
舀一勺冰雪
啜饮
雪是淡而无味的
正如坐在黑色轿车里的
娇俏女子
撑着蓝格子雨伞的
匆匆青年
他们是淡而无味的
工作、生活
大餐和葡萄酒
母亲坐在路旁
雪绒花塞满了她皱纹的罅隙
指尖的青菜
冻成了一截短棍
母亲就这样坐了四十年
从每一场大雪开始
到结束
她总是朝我微笑：
霜冻过后
它们能卖出一个好价钱
她温柔的目光
甜到融化了雪
其六
雪夜里没有故事
你捕捉不到那些精灵
——天生的舞蹈家
披白战袍的战士
蜂拥而至
在玻璃上留下最后一缕吻痕
每一位灰姑娘遇见王子之前
都有一颗晶莹如雪的心
而遇见之后
再也没有人愿意谈起
地上的积雪又厚了
皑皑尸骨
如同故事
炉火正旺
请再添一块柴 听我讲下一个久远前
发生在雪夜的故事
其七
白雪如霜
白雪如糖
静静的江面
躺着静静的乌篷
船上的老者
天地间的标点
多少年了
这一网迎着朝阳洒下
又映着夕阳提回
漂泊是枚记号
南北东西
东西南北
皮肤的褶皱每添一道
便是过了三年一场的纷飞大雪
舱内 慈眉善目的妻子
正用冻红的双手酱萝卜
“娃最爱吃自家的酱萝卜” 她口中喃喃
他不明白
孩子去了那么多年
她仍对此乐此不疲
仿佛他去的不是天界
而是遥远的异地他乡
还能赶得及回家吃一顿团圆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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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16-2-2 1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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