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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六星文学 三味书屋 河里的女人(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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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里的女人(短篇小说)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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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11 19:42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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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里的女人(短篇小说)

                                                                                                                              
                                                                                                                             文/莫零



       1.


        清明那天我回老家坟上给爸妈扫墓,看到公墓里又添了座新坟,墓碑上写着“吴菊芳之墓”,哪个吴菊芳啊?我问扛着锹来帮我挖坟园帽子的大伯。
       就是那个吴菊芳嘛,你妹妹同学王书玉的妈,你爸办事体她还来送人情的。大伯正从她坟头经过,弯下腰来看了一下碑上的照片:这小照倒还神气,你不晓得她死的时候啊!啧啧!大伯喳喳嘴,半眯着眼睛摇摇头:真伤心!
       真伤心是我们这里的方言,意思是真惨。
       怎么伤心了?她怎么死的?
       投河!大伯说:要当时投死了也就算了,关键是没死成,又在医院住了一个礼拜,后来就死掉了。
       她干嘛要投河呢?王书玉忤逆她了?我诧异地问,我印象当中的王书玉,长得跟吴菊芳一样眯眯眼,矮墩墩的个子,见了人几乎不说话,有一次来找我妹妹借辅导书,站在门口半天不敢进来,我爸说王书玉不会有大出息,这么怂。
       他?大伯讥笑着:那倒不敢,是吴菊芳自己作孽,给警察抓了,回来的路上就投了河,估计是没脸见儿子了。她自己良心不好也就算了,还敢犯法,真是没看出来她的能耐呢,大年初一断的气,骨灰盒子都没人领。
       大伯的语气淡淡的,我心里有点悲凉,我对吴菊芳是有些印象的,我妈生前她常来说说话,我妈去世以后,在街上看到我,总要捉着我的手问一问近况的。
       大伯说她良心不好,我略有耳闻她的事情,据说王书玉爸爸王忠得肝癌的时候,她怕传染,躲出去几个月不服侍,所以王忠一死,她婆家的亲戚们都不跟她来往的。
       我问大伯:她犯了什么法啊?
      大伯说这就说来话长了,你想知道,中午让婶子讲给你听,她跟那帮子妇女们关系老要好,晓得的精细。


            2.


        吴菊芳的爹不是她亲生的。她一生下来就要被装到篮子里送到河里去的。她上面生了六个女儿了,到她这又是女儿,奶奶一看就对接生婆说:扔了,扔了,送河阎王那里去吧!又是个不带把儿的!
         连接生的钱也不想给,接生婆气涨,拎着婴儿出门就咒骂:这么缺德,你们吴家就该绝后!
        小吴菊芳就被接生婆装在一筐玉米粒里面,玉米粒是接生的报酬,说好的两斤红糖也给赖了。

        那是个腊月天,冻的人出门鼻子底下就挂上两条冰遛遛,小吴菊芳就拿块破麻布包着躺在玉米粒上面,一出屋子就冻得啼哭不止。接生婆没拿到心满意足的报酬心里正烦燥呢,她这一哭,接生婆更烦燥,伸手就掐住婴儿的脖子,嘴里发狠:哭什么哭,再哭掐死你!
       但她不敢真掐死,手上也没做什么劲儿。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吆喝:你要做啥?
       她回头一看,是村里的老光棍吴仁义,就把篮子往他面前一送:吴松宝家又生了个丫头,他妈不让要,扔给我了。你要?
       她只是赌气说说而已,吴仁义家里穷的屋顶连片整瓦都没有,老婆到现在都没娶上,哪能养个孩子呢?
       谁知吴仁义接过那篮子说:我要就我要。说完了对着那婴儿咧着嘴一笑。
       接生婆听他这么一说反倒疑心起来,她刚听说过有个村子里饿到吃人肉的,她看到吴仁义咧开的那一口黄澄澄的牙,不晓得怎么就联想到了这件事情,要是吴仁义把这娃娃给炖吃掉了,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啊,她可是信菩萨的人,相信生死报应的。
      想到这儿,她急忙要抢回篮子来:吴仁义,你哪里养得活孩子?拿给我!
      她夺了篮子扭头就走,吴仁义紧跟在后面喊她:红英婶子,红英婶子,我真是要养个娃!我娘说我不给她留个后,她死也不闭眼。
      接生婆听他这样说,脚步就慢了下来,吴仁义的娘八十多了,瘫了许多年,如今说这个话,怕是离死不远了。吴仁义又拦到了她前面,耷拉个脸:我本来想上集把冬衣卖了换两个钱去医院里瞧瞧的。他说话间把身上一件七八成新的棉袄脱了下来,要盖到篮子上去:娃娃冻着了,盖上点儿!
      接生婆这时已经完全被打动了,她想到吴仁义平常最是老实憨厚,要说也不会做出那伤天害理的事儿来的。她把盖了棉袄的篮子放到吴仁义怀里:你抱去吧!待她好点啊!
      嗯,嗯!吴仁义把头点得像鸡啄米,抱起篮子飞快就跑了。接生婆走了老远,才想起那篮子里的玉米粒儿来,想想算了吧,就当给娃娃添粮了。她甩着解放脚步子越走越轻快,为自己积了桩大功德而高兴,红英婶子是个好人!
      吴菊芳就这样成了吴仁义的闺女儿,村里人也知道她的亲爹是吴松宝,拿话逗她:你亲爹不要你,生下来就要扔了你,你恨不恨?
      吴菊芳无论正在干什么,一听这话,就会又是跺脚又是吐唾沫星子地咒骂:吴松宝不得好死!吴松宝不得好死!这是她那瘫痪的奶奶教的,从此吴松宝家的人见了吴菊芳都像见瘟神似的。
      吴菊芳十岁以前过得都顺风顺水的,奶奶和吴仁义都非常疼爱她,把她捧在手掌心里。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尽着她先吃。因为她的到来,奶奶一直活到了九十二,那年月,那可是真正的高寿啊!
      奶奶去世的时候,全村人都去摸寿碗,想为自己儿孙讨个好兆头。一般人家都会早早准备些寿碗给大家偷,但吴仁义家实在太穷了,只准备了十个,就派吴菊芳守着,这一守不要紧,日后村里再没人敢娶她了。
      要说会骂人大概是天生的,吴菊芳撒起泼来,那可真是十头牛来拉都拉不转的,眼泪鼻涕一齐飞,在地上滚得像只陀螺,什么难听骂什么,面皮薄点的媳妇儿能给她骂得回去解裤腰带上吊去。
      结果十个寿碗一个也没摸掉,等丧事办完了,吴菊芳得意地向吴仁义邀功,吴仁义头皮都炸了,吴菊芳这回可得罪了全村人。

           3
.


      村里忽然来了个寡妇,她说她叫李粉花,还领了个十来岁的儿子。李粉花说她是吴建国的女人,吴建国是个孤儿,招工到徐州煤矿都十多年了,一直没回来过,家里老宅早就荒了。李粉花是捧着吴建国的骨灰盒回来的,吴建国死在了矿下,矿上给了一笔抚恤金,就把孤儿寡母给打发回来了。村长说抚恤金就有三千块呢,那年月,村里哪条人命能值三千块啊,这狗日的吴建国活着沾共产党的光,死了还能沾共产党的光,真值!
      自打李粉花回到了村里,门坎儿就给媒婆踏破了,谁不想娶三千块钱回家啊?但李粉花摇摇头把所有媒婆都给打发了,最后招招手把从她家门前经过的吴菊芳给喊住了说:你带信让你爸来一下!
      吴仁义当天晚上去了李粉花家,第二天,村里人都知道了李粉花要嫁给吴仁义。
      为啥啊?大家困惑不解,这吴仁义是出了名的老光棍,快五十岁了,家里穷得扔个石块都听不见锅响——锅底早就通了。
       原来李粉花刚回来的时候,吴仁义帮她翻过屋顶,老屋没人住,顶上的稻草早就烂了,大家光顾着看热闹,没人想到这孤儿寡母的要怎么在这破屋里栖身。吴仁义不声不响就帮着把屋顶给修补好了,补到夜里月亮都爬上来了才歇下。
       当然李粉花留他和吴菊芳吃了晚饭。就有人奚落说:吴仁义是惦记李粉花带回来的肉包子,故意献的殷勤。不过李粉花不在意人家说什么,她就认定了吴仁义是个有情有义的好人。
      果然吴仁义娶了李粉花后就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从村里出名的穷光蛋变成了数一数二的好人家。李粉花是个头脑灵光的女人,嫁过去以后拿点钱帮吴仁义置办了套木匠工具,吴仁义原先就学过木匠,文革时家家都穷,没人置办家具物什,他的手艺就搁置下来了。李粉花让吴仁义专做些新奇的物件儿,小靠背椅子,小木马,小摇摇车,做完后她到街上邮电局打个电话,隔几天就会有货车开着来拉货,销到哪里没人知道,反正李粉花每次一数钱就把堂屋门给关起来,有人隔着门缝看见李粉花手里的绿票子有砖头那么厚一沓。
      他们家日子是好过了,可吴菊芳的日子却并没有那么好过,她常被李粉花的儿子吴锋锋欺负。大家都说吴锋锋像他爹吴建国,精力旺盛,淘得没边。又有吴仁义和李粉花撑腰,村里没有孩子敢惹他。要说吴仁义真是个老好人,他能过上现在的好日子,全是仰仗李粉花,所以他对李粉花言听计从,马首是瞻。李粉花说吴锋锋欺负妹妹就是疼妹妹,吴仁义就对吴菊芳说:你哥疼你呢,不兴哭闹!
      加上吴菊芳的人缘又不好,也没人出来帮她说句好话,久而久之,吴菊芳在吴仁义家的地位就一落千丈,不仅要被吴锋锋欺负,还得侍候一家子的吃喝拉撒。
      吴菊芳自己不聪明,吴锋锋怎么欺负的她,她会一五一十地告诉别人。起初也只是掐掐脖子,揪揪辫子,有一回大热天,吴锋锋又把吴菊芳骑在身下掐脖子,掐着掐着摸到了吴菊芳的两个奶子,他越摸越兴奋,感觉下身的物什儿又烫又硬,都快要喷出火来了,干脆一下就扯掉了吴菊芳的裤腰带,吴菊芳哪里挣得过他?三下两下就被他给日了。
      这事儿吴菊芳还傻不兮兮地说给别人听了,大概她并不知道她是给吴锋锋日了,于是,村里人都开始喊她吴破鞋。她这才晓得自己的名声都被她这张嘴给说坏了,这可咋办呢?
      前面不是说了吴菊芳撒泼的功力无人能及吗?她这回撒泼的对象是李粉花,李粉花怎么会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吓住?任她怎么在地上转成个陀螺,就是不搭理她。她不开腔,吴仁义自然是连个屁都不敢放的,倒是吴锋锋刚尝得了甜头,倒对眼前这个蓬头垢面的少女怜香惜玉起来,胸脯一拍说:菊芳,我讨你做老婆!
      李粉花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锋锋,不兴胡说!
      吴锋锋一把扶起了吴菊芳,对李粉花说:我偏要娶吴菊芳!
      从此以后,吴菊芳逢人便说:我是我家锋锋的娘子。
      其实吴锋锋也只是一时新鲜说说而已,并不晓得讨老婆的意义,再说了从他说过这话以后,他想“欺负”吴菊芳就“欺负”,吴菊芳再也没反抗过。没反抗的后果自然是怀孕,李粉花偷偷带她到县医院去刮胎,回来后给了吴菊芳一个小药瓶子,让她每个月吃几粒,从此吴菊芳就没怀过孕,那瓶子里装的是避孕药。


          4.

       吴锋锋倒底也没娶吴菊芳,他二十五岁那年跟开货车来拉货的师傅走了,这一走就是五年。
       五年的时间,吴菊芳变成了一个老姑娘,村里人都默认了她是吴锋锋的媳妇儿,连媒婆到她家门前都绕着走掉了。
可五年后,吴锋锋领着个漂亮女人,怀里还抱着个半大孩子回来了,他在外面结过婚了。
       吴菊芳当然是闹,又是那种不管不顾的撒泼,她撒泼的时候先躲出去的是吴仁义,吴仁义这块老实疙瘩实在是想不出什么解决问题的好办法,只好躲出去。跟着出去的是吴锋锋一家三口子,就剩下李粉花端坐在堂屋里对着光亮纳小人穿的鞋底儿。
闹来了一村看热闹的人,有人起哄说:吴菊芳,按老理儿你是正房,那漂亮妞儿是妾呢!
       众人轰笑。又有人插嘴:母凭子贵,吴菊芳没生到儿子,所以吴锋锋要休了她!
       吴菊芳一听这话,立刻跑到屋里拿出个小药瓶子扔到李粉花面前:我的儿子,都在这里面呢吧?
       李粉花慌张地捡起药瓶子,匆匆想把吴菊芳给拽到屋里去,可是已经晚了,吴菊芳的扯着嗓门儿喊了起来:我怀过锋锋的儿子,我怀过锋锋的儿子,你叫人刮掉了……
       额呃……于是众人们都知道了吴菊芳刮掉过小孩,农村人也不懂那些科学常识,以为刮了小孩以后就不能再生孩子了,从此大家都在传说吴菊芳不能生孩子。
       吴锋锋回来几天就走掉了,吴菊芳这一闹,又把自己耽搁了两三年。
       这一年吴菊芳都二十九岁了,李粉花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十三大队有个歪头王忠,三十好几了没讨老婆,她跟吴仁义商量是不是把吴菊芳给嫁过去,十三大队跟这里隔了个村子呢,没人知道吴菊芳的底细。
       吴菊芳这时早对吴锋锋死了心,晓得要是再不嫁,可就要当一辈子老姑娘了,再说了她也不想在这个村再呆下去了。天天出门不是被人骂破鞋,就是被人讥笑她是不下蛋的母鸡,还有几个不怀好意的老光棍们一看到她落单,就大着胆子想来讨她的便宜,她个头小,步子迈得又不快,好几次差点被他们给得了手。
      嫁给王忠的第二年,她就生了个大胖小子。这下吴菊芳可是扬眉吐气了,她恨不得日日逼着王忠骑自行车带着她回娘家村里去。
      王忠跟吴仁义一样是个老实人,老实到跟着他爹扎了一辈子冥器没要过一分钱工钱。
      生王忠的时候他娘难产,坐在他娘肚子里出来的,接生婆费了半天劲儿才把他的脑袋给拽出来,却拽成了个歪脖子。他下头又生了一个妹妹一个弟弟,从小学习成绩就好,王忠跟他爹扎冥器供弟弟妹妹念书,弟弟争气考取了师范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县城的初中当老师,妹妹也念到高中,进了县城的皮鞋厂当了会计,这时候王忠已经三十好几了。
      三十好几又是个歪头,媒婆帮王忠说了几个姑娘人家都没相中他,二婚的王忠自己又不愿意娶,这时有人来说吴菊芳,一没残疾,二没离过婚,只说是家里宝贝,一留留成老姑娘了。王忠见了本人,甚是满意,选了日子就敲锣打鼓地把吴菊芳给娶了回去。
      吴菊芳生的儿子叫王书玉,这名字是当教师的叔叔王健取的,他说念大学好,大哥的儿子以后也要念大学,好书如玉,君子如玉。
     听听,倒底是有文化的人啊,取个名字这么多讲究。吴菊芳抱着她那大胖小子,成天书玉,书玉地叫,她没念过书,也不识字,却能把“王书玉”三个字写的一笔不落,这也真是难为她了。

         5.

      可惜王书玉念小学的时候成绩不错,念到初中就不行了。要说读书好不好其实是天生的,有的孩子,家里条件再好,念得学校再好,学不进去就是学不进去。又有的孩子,家里也没出过什么读书人,有当无地供着念书,成绩还就是好。王书玉的小叔王健就是天生爱念书的例子,但王书玉是王忠的儿子,王忠有多不爱念书,王书玉就有多不爱念书。
      吴菊芳认死理儿,无论王书玉的学习成绩有多么差,她总是坚信她的儿子是能念大学的料。她天天拿王健当榜样来激励王书玉,也激励自己,生生把自己变成了个专职陪读。
      每天早上,她要给王书玉煮一个鸡蛋,再蒸上一根胡萝卜,她跟王健说鸡蛋和胡萝卜最有营养,对身体发育好。
      她不会骑自行车,为了送王书玉上学,她硬缠着王忠买一辆三轮车,王忠身上从来不装钱,都是他爹揽活,他爹收钱,缺什么了跟爹说一声,要么给他钱买,要么买好了给他。
      这规矩就算是吴菊芳嫁过去以后也没破过,每回吴菊芳伸手找公公要钱,只要不是为了儿子,总是要磨上一阵嘴皮子的,
一开始她还撒个泼,可她的泼辣劲儿在王忠家完全完全不好使,王忠是个大孝子,他爹一说个什么不是,王忠上手就揍,手里有什么拿什么揍,老实人发起脾气来其实很吓人的,他揍吴菊芳的时候从来也没人敢拉个架的,都当个热闹看看就散了,还随口告诉其他人:嗨,歪头又揍老婆了呗!
      吴菊芳被揍完了以后,表面上老实了,心里却不痛快,不痛快也没办法啊,自己腰包里不装钱,硬气不起来啊,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农村女人可不都这样过的?
     不过很快她就找到地方发泄了,她婆婆瘫了也有好几年了,全靠她服侍,她一不痛快,婆婆就遭罪,当着人面,她该端饭端饭,该擦洗擦洗,背着人呢,她不仅饭食上苛刻,馊的臭的端给婆婆吃,动作也粗鲁,拉屎拉尿了不到公公和王忠回来前的一刻钟,她是不会动手洗换的。嘴里还咒天咒地的骂骂咧咧,反正老太太是个天聋地哑,有苦也说不出来。她每次作贱够了婆婆,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慰,心想你儿子揍我,我就弄你,这就叫轮回报应,还是现世报!
     婆婆没熬几年就去世了,死的时候来穿寿衣的冯婆子说老太婆瘦得就剩下一层皮。
     但她对儿子真是疼的像心尖尖,那是她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跟她血脉相连的,为了儿子她什么苦都受得住。她把三轮车装点得像个豪华马车,四周围包上软软的海绵垫子,还摆上小桌子板凳,预备让王书玉能随时随地掏出书本来写作业。
     早上送完了王书玉,她就赶快回家做中午饭,再守在学校门口等儿子一放学就接回家,晚上也是这样,风雨无阻。连学校老师都对王书玉说:你妈这么望子成龙,你不好好念书怎么对得起她啊!
     王书玉念高中转到了市里,分数线不够,开后门找了他叔叔,还要交了一万块钱择校费。时下扎冥器的活儿越来越少,一家子交完了钱日子一下子就过得紧紧巴巴起来,儿子不在跟前,吴菊芳的日子就更难过了,她一方面想儿子,一方面也想自己赚点钱,也跟着去了,想找份工做做。
     她不认字儿,个子又小,除了当勤杂工还真找不到工作,吴菊芳挨个儿试遍了市里大大小小的餐馆,都没干满一个月就不干了。她虽然是苦出身,但从小没妈,也没人教她怎么收拾,所以她吃苦归吃苦,做起事情来非常磨叽,农村一天到晚除了下田就是一日三餐,也没什么火烧眉毛的事情,她干得慢点也没人催,到了餐馆就不一样了,扫地要催,洗菜要催,收碗更要催,她被老板一催就着急,一着急不是碰倒了水瓶,就是打烂了杯子,这让哪个老板肯用她呢?
      吴菊芳又是个死犟的个性,老板骂她几句她还要顶嘴,干一圈儿下来,钱没挣到几个,倒受了一肚子气。
      这天吴菊芳又被撵滚蛋了,她实在不想就这么灰溜溜回去了,想住下来再慢慢打算,住旅馆又舍不得花钱,她拎着铺卷铺盖卷满大街溜达,看到医院大厅里有好多人打着地铺,她不晓得人家这是占地儿排队挂号的,还以为都跟她一样没地方落脚呢,心想:这城市的医院就是好,还晓得体谅我们这些穷苦人呢!于是她大摇大摆地就走了进去,把铺盖卷儿铺在临近厕所的一个角落里。
      护工头子老朱头从男厕所出来正好看到吴菊芳在弄铺盖卷儿,他还兼着卖挂号的生意,以为是要连夜排队排号的,就上去问:你要挂哪个科?
      吴菊芳用家里话说:哪个挂科?我要困觉。
     老朱头一听是老乡啊,就也说上了家里话,就这样,吴菊芳当上了护工。
     护工这个活儿倒挺适合吴菊芳的,她服侍过两个瘫痪病人,一个是她奶奶,一个是她婆婆,要说也是个有工作经验的人。她主要伺候老人,反正儿女们给钱,自己就轻省了,这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服侍人的功夫她早就在婆婆身上练出来了,现在做得更是炉火纯青。眼下女护工又难找,吴菊芳一下子成了抢手货。

          6.

      王忠连续十几天都吃不下饭,人眼见着就一圈一圈往下瘦,王健回去看见了,连忙生拉硬拽地把大哥送到了医院,一查是肝癌,都晚期了。
      吴菊芳在医院呆了几年,晓得些生病的常识,例如艾滋病,肝病会传染,给多少钱也不能服侍。结果自己男人得了肝病,她怎么办?她明确地对王健说:我不服侍!我要是被传染了,我家书玉怎么办?
      她想得简单,伺候王忠是没有钱拿的,还要受气,当护工一天七八十块呢,自己能赚钱,不晓得有多硬气呢!反正有公公在,他还能不管他亲儿子吗?吴菊芳心想:我现在又不花你们的钱,现在书玉念书的钱都全靠她了,还想她出钱又出力呢?门也没有。
       于是,趁家里人都不在,她跑到王忠的病房走廊上,隔了好几米远对王忠说:得了癌是看不好的,你认命吧,我还要赚钱给书玉念书呢!
       王忠已经没力气从床上爬起来了,只好“咿呀咿呀”地从喉咙深处发出愤怒的叫喊。吴菊芳怕公公和王健会把她强留在医院照顾王忠,当天夜里就让老朱头给她买张车票跑掉了。
       她预备去找吴锋锋,吴仁义已经死掉好多年了,李粉花被吴锋锋接到徐州去了。但吴菊芳没找到吴锋锋,她不认字儿,坐车坐到了徐州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又说不来普通话,又舍不得花钱,几乎是一路讨着饭摸回的家,等她到家的时候,王忠已经做五七了。
       五七要请人做法事,家里围了一大圈人,没人在意她回来,她挤进了人群,看到王书玉跪在王忠的遗像面前磕头,她偷偷拽了拽儿子的衣角,王书玉回头看了她一眼,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两个钢蹦儿给她说:办事体上旁人家要去。
      他把吴菊芳当作叫花子了。她身上都好几个月没换衣服没洗澡了,手里还抱着些破破烂烂的行李走,谁能把她认出来呢?吴菊芳说:我是你妈啊!
       大家都大吃了一惊,议论纷纷,吴菊芳不羞不臊地走到王忠的遗像面前拜了拜,说:我对你不起啊!没想到你走得这么快......
       她话还没说完,公公和王健就冲出来把她给拽走了,公公对她破口大骂:你个没良心的,还好意思回来啊,以后书玉没你这个妈,你滚!
      吴菊芳赖在那儿不走,向众人哭诉:我也不是存心的,我哪晓得他怎么快就走了啊,肝病本来就是传染的嘛,我也是为了我们书玉,不赚钱哪能供他念大学啊!一年学费一万多,我手伸断了也没找他们要过一分......
       大家看着她在地上耍赖,也没有人出来答她的腔,农村人嘛,别人家的事情,看看热闹就好了呀,管许多闲事干什么呢?以后跟王忠家还是要走动的,吴菊芳娘家又不在这儿。
       她在地上哭了十来分钟,没有一个人来拉她,连王书玉也没露头,有个邻居好心提醒她:你公公好像在厨房磨菜刀!吴菊芳一溜烟儿爬起来,三步两步就走掉了。
       她跑到街上,思来想去,给老朱头打了个电话。老朱头请她到屋里吃饭,她跟老朱头喝了许多酒,老朱头说:现在医院都传遍了你连自己男人都不肯服侍,恐怕护工也做不成了。
       吴菊芳一听放声大哭起来:我以后要怎么办啊,呜呜呜......儿子也不认我了......呜呜呜......
      老朱头的相好周春梅劝她:你莫心慌,你家王书玉会认你的,现在什么当家啊?票子当家嘛!你好好赚点钱,往王书玉面前一摆,还怕他不喊你一声妈啊?
      吴菊芳说我上哪里赚钱去嘛,我这把老骨头,除了做护工还能做什么啊?
      周春梅一笑:我倒是有个赚大钱的门路,但不晓得你能不能干。
      吴菊芳抹了把眼泪问:什么门路嘛?我肯定能干嘛!
      周春梅对老朱头使了个眼色,老朱头慢条斯理地开口:我们春梅开了个婚介所,你去给她当托,钱到手了就按排你走,一点事没得,一年能赚这么多!
      他伸出只巴掌在吴菊芳面前晃了晃,吴菊芳问:多少?
      起码五万。老朱头得意地点点头,周春梅掰开手指头算给她听:一个会员介绍费五百块,成功了是三千,你能抽一千五,你想想,一个一千五,三十个就是四万五,你一年只要成功三十个,多轻巧?就跟人家搭伙做两天夫妻,不少块皮不掉块肉的。
      吴菊芳瞪大了眼睛:啊?这是骗婚啊,那我不能干啊!要抓起来的。
      周春梅哈哈大笑起来:你还知道骗婚?现在网上都是这样的婚介所,警察只管得到现实的,网上的管不着!我都做好几年了,你是生面孔,更加保险!
       真的啊?吴菊芳原来就很相信老朱头的,说他有赚钱的脑子,周春梅待她也蛮不错的,都是老乡,应该不会害她的。一年五万块钱的诱惑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大了,王健当老师一年工资也才五万出点头,老朱头说的没错,有了钱她能不硬气吗?把书玉的学费一交,看谁敢不认她!
      但她又担心自己做不来这个事情,跟老头子做假夫妻啊,她想到这里扭捏了起来,面孔都泛起了两酡桃红,她说:我长得没你好看,还不识字,能做成?
      周春梅说:现在就缺你这样的,看起来老实忠厚,你再勤力点,城里老头就喜欢你这样朴实的。你肯干我们要培训你的,你放心好了。
      第二天,周春梅领她去买了套新衣裳,还带她去烫了个发,吴菊芳回来对着镜子照了半天,她还从来没这么讲究过呢,她想到吴锋锋,假如他看到她现在的样子,莫不是肠子要悔青了哦?她嘿嘿地笑出声来。
     周春梅教会了她普通话,又给她编了几套说辞,培训了她一些家用电器的用法,还帮她做了张假身份证,上面的名字是周菊芳,名义上是周春梅的姐姐。

        7.

       真像周春梅说的那样,见了吴菊芳的老头子们都很满意,她不敢多说话,到了人家家里就干活,手里不是拿块抹布就是提着扫把,有的子女们看见了也夸吴菊芳忠厚朴实,只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吴菊芳不让老头们碰,老头们以为她是农村来的,害臊,想着日子长些不就不害臊了?周春梅说:你要是想跟人睡就跟人睡,反正也没人知道。但是她这点面皮还是要的,从来不迈这一步。一般不超过半个月,吴菊芳借口回老家,就溜了。
      换个地方再找第二个老头,都是从周春梅弄的网站上面登过记的,这边三千块钱一交,那边周春梅就发个信号通知她撤,一般要过一个月老头们才能发现吴菊芳不会再回来了,周春梅再哄哄他们,要么答应把吴菊芳找回来,要么再给老头们介绍一个,会费不用再交了。
     吴菊芳在这份工作里找到了巨大的满足感,从小到大她都没这么被人重视过,就算从前做护工再抢手,那总归还是个侍候人的活。而现在,她得到了尊重,那些老头们对她客客气气的,有的给她买衣服,有的带她上饭馆,还会塞钱给她花。倒底是城里人和气些,不像那个死鬼王忠,揍她和骑她的时候一样狠。起先她对自己没服侍王忠还有点愧疚感,毕竟夫妻一场。但她现在对王忠又没有一点愧疚感了,为什么要愧疚呢?他死了,她替他养儿子,还要怎么样?她村里有个贵州媳妇儿,男人一死,没三个月就跑掉了,娃娃才三岁,说不管就不管了。她吴菊芳可没那么狠心,自己生的儿子都不要,这样的女人畜生都不如,要遭报应的。至于她眼下干的这个事儿会不会遭报应,她暂时还没想到过。
        她让老朱头给儿子寄过好几回钱了,儿子也没给她回音,按老朱头的说法,他用了你的钱,自然就不会记恨你了,过年的时候回家肯喊你一声妈,不什么事情也没有了吗?
       她就这么干了大半年,这回要去的这老头家就在儿子念大学的凤城,她心想要是时间凑巧的话,她正好去见见儿子,去学校找他,他总不好意思不认的。她为了等这一天,激动得好几夜没睡好觉。
        凤城这个老头子戴付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猛一看还有点像吴锋锋,来接她时,一路上还处处让她走到自己里侧,她心里舒坦极了。她跟着老头子进了一个小区,听到有人跟老头子打招呼:王老师,上哪儿来啊?
       原来他也姓王,还是个老师,吴菊芳顿时觉得脸上添了不少光彩。
       这个王老师把她领进了家门,替她倒了茶水,自己就进了卫生间。吴菊芳按照老习惯就钻到厨房里去了,打开冰箱看看有什么菜来做点晚饭。她想等会儿问问这个王老师,凤城城建学院怎么走,有机会就去一趟,去之前是不是要先给儿子打个电话呢?还是不打,直接找到他班上?她有点拿不定主意了,正寻思着,王老师推门进来了,跟她打招呼:菊芳,怎么要你做饭啊?
       他这一声“菊芳”喊得很自然,吴菊芳听着心里甜丝丝的,还从来没有人这样亲热地喊过她,之前那些老头都喊她小周。她带着笑容回过头,笑容一下子就僵在了脸上,她看到王老师只穿了个裤衩站在那里,裆前面的物什儿假装矜持地鼓起着。
      “哦呀!”吴菊芳臊得连忙把头给别了过去,王老师从身后抱住了她,颤抖着声音说:我都交过会费了,对你也中意!
        吴菊芳的心脏七上八下地跳个不停,以前也有老头子对她动手动脚过,但都没有这个王老师放肆,真看不出来,当老师的也这么不庄重,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哩。而且,吴菊芳居然不反感他的放肆,手上虽然在推他,可身上却忍不住一点一点地柔软了下来……
        躺在床上的吴菊芳像是做了一场梦,王老师已经战斗结束撤下来了,他一只手搭在吴菊芳的胸脯上,心满意足地闭起了眼睛。吴菊芳忽然产生了想跟他过到老的愿望,算了,看样子这个王老师家条件不错,跟了他,下半辈子也算有福气了啊!
       跟王老师过了快半个月了,周春梅打几次电话来问她是不是该换一家了,她都支吾着说等看完了儿子就走。周春梅警觉地问她是不是看上这个王老师了,她半天没作声,周春梅就警告她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做这行的,万不能假戏真做啊,纸能包得住火吗?再说你儿子也在凤城呢,要是你在凤城被抓了,你让你儿子以后怎么做人嘛!
     吴菊芳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一切事情都没有儿子重要啊。那天她终于下定了决心要走,趁王老师出了门,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就走了,买好了汽车票,她看看时间还早,还是想去看儿子一眼,就坐上了到王书玉学校去的公交车。刚走到城建学院门口,她居然看到了王老师,他正从大门里走出来,跟她撞了个正着。
     菊芳你上哪去?王老师惊讶地盯着吴菊芳手里的拎包,她一下子就结巴起来:我……我不上哪去,来看看人。
     王老师问:你看谁?谁在这里念书啊?我就是这个学校退休的。
     吴菊芳一听他是这个学校退休的,搞不好儿子还认识他,心里就更慌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连话都说不上来了。王老师这时忽然起了疑心,他从网上登记完之后还有老同事提醒过他现在婚托很多,假装跟你过几天日子就走人了,有的还会顺上点值钱的东西。他联想起这些天吴菊芳的行为,接电话都要鬼鬼祟祟地躲出去,动不动就向他打听路线,好像是有些嫌疑呢。
      他想试探一下她,故意问:你是来看儿子吧?
      吴菊芳这下子是大惊失色了,他怎么什么都知道啊?连忙摆手说:不是,不是!一面说着一面就想逃跑,王老师见她慌成这个样子,就更疑心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子问:你倒底是干什么的?
      她这时三魂已失了三魂半,也顾不上看什么儿子了,一心只想着赶紧跑掉,所以她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推倒了王老师,横冲直撞地逃跑了。


        8.

     抓到吴菊芳那天是年二十四,吴菊芳刚刚过完五十二岁生日,家家户户都在过小年,警车呜拉呜拉的响得满世界都能听见,吴菊芳被两个警察押着带上了警车,半路上她说她想尿尿,两个警察就押她下车去尿,她蹲到河边的草丛里尿完了尿站起身来的时候,看到了远处高高耸立的玻璃厂烟囱,她认得这个烟囱,也认得这条河,这就是她的家乡,儿子小的时候她常带他到这条河边上来玩耍,她到现在还能想得起来儿子四五岁的模样,摇摇晃晃地向她扑过来,两人一齐躺倒在草丛里“呵呵呵”的大笑。
       警察问她家庭情况时她一句也没说,身上搜出的身份证也是周菊芳的,不晓得警察怎么就查到了她的底细呢?她现在恨死了周春梅,也恨死了老朱头,要不是他们,她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可是她想想有觉得什么都是命中注定的,她这一辈子,就是命苦,从生下来的那天起,亲奶奶要淹死她,吴锋锋又不肯娶她,王忠一家人也没把她当个人看,最后还当了寡妇。唯有儿子才是她的寄托,要没有儿子,她都活不出滋味儿来了。
       她做婚托的这大半年来,不止一次地幻想过以后的日子,等王书玉大学毕业找好了工作以后,她也要帮他在城里买套房子,她算算一年赚五万,还能上干个七八年,到她六十岁,就不干了,那时候王书玉都三十岁了,肯定结婚了,可不能像她结婚那么晚,都挑不到好人家了。
     到时候她帮书玉带带孙子,跟那些城里的老太太们一样,天天带着孙子上公园里溜溜弯,说不定还能遇上个像王老师那样的老头子,到那个时候她可就要光明正大地给他做老伴,过着夫唱妇随的日子。这个词儿是王老师教给她的,王老师跟她做那个事儿的时候对着她的耳朵说:咱们俩这就叫做夫唱妇随,情色和明。其实是“琴瑟和鸣”,她不晓得是这四个字儿。
       她觉得人跟人的命差距怎么那么大呢?王忠和王健,还有姑子王美,一个爹妈生的,却不同命,王健和王美成了城里人,他们的孩子也是城里人,她的儿子,她节衣缩食培养他念个大学,不就是巴望着他也能变成个城里人吗?凭什么王健王美的孩子做城里人就那么容易,她的儿子就那么难呢?这多么不公平啊!要是她也能跟王健王美一样轻轻松松就能赚好几万块钱一年,她也不至于要去做着骗人的勾当啊,她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儿子啊!
想到儿子,她下意识摸了摸夹在内裤夹层里的汇款单,她买汽车票之前给儿子刚刚汇过五千块钱,还请邮局的人帮她写上:妈妈想你!不晓得儿子收到的时候心里会怎么想呢?他肯定也惦记着妈妈的,只不过爷爷和叔叔姑姑逼着他不认自己,儿子心里一定也很苦。她想起了儿子的模样,忍不住“呜呜”地哭出了声......
      哎,吴菊芳,你好了没有?赶紧的!押她的一个女警察看她站在那儿半天不动弹就走近一些想看看究竟,她哭得很忘情,举着带着手铐的双手在脸上胡乱地抹着眼泪,可是眼泪越擦越多,怎么擦也擦不尽似的,女警察见她哭得可怜,也动了恻隐之心:别哭了,也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周春梅才是主犯,你回去好好交代问题,我们会通知你儿子来看你的。
       吴菊芳听她说儿子,哭得更厉害了,一面哭一面说:我给我儿子丢人了,我给我儿子丢人了,以后叫他可怎么做人啊!
       女警察推着她往桥上面走,一阵冷风吹来,把女警察吹的脖子一缩,这么冷的天,还有出警,要不是年底任务没完成,谁出来遭这份罪啊?她这么想着,手上不由增加了些力道,把吴菊芳推的趔趔趄趄的,差点栽个跟头。
这个时候吴菊芳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她站稳了之后忽然伸出手去推了女警察一把,女警察没提防,一下子被她推倒在了地上,然后她就不顾一切地往河沿下跑,跑得像一只灵活的兔子。
       桥上的警察们一下子反应过来,纷纷跑下来预备截住吴菊芳,他们都以为吴菊芳要逃跑,其中一个还跑到吴菊芳的上风方向,准备来个守株待兔。
      但是,她压根儿没想跑掉,她只是百米冲刺一样地从河沿上跑下去,像一条鱼一样高高跃起,扑通一下就跳了下去……
      吴菊芳被捞起来的时候都冻硬了,但她居然没有死,现在她像条死鱼一样躺到了医院的病床上,只有心电图上的波浪线显示着她的生命还没有停息。
      警察通知过了吴菊芳的家人,她的公公,但他和王书玉一次也没来过医院,大年初一下午,她终于死了。
       ……
       我从大伯家出来的时候又路过公墓,看到吴菊芳的坟挤在一堆老坟中间,连坟包都堆得潦潦草草,我弯腰看了看碑上的照片,她那双眯眯眼笑眯眯地望着我,像是望见了她儿子王书玉一样。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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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6-1-11 23:37 |只看该作者
这种叙述不是一般的好
以前没怎么细看过楼主作品
细看之下
平淡语感很能击中人心
至于一些文字上的凝练功力
是可以练出来的
与文字慧根是两条线
可惜已经有了师傅
要不然,就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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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16-1-11 23:39 |只看该作者
有一个朦胧感觉吧
文章不要走寻常路
四平八稳的八股东西看多了
对文字是有害的
但写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就不免要和某些寻常审美做切割
这也是很难的
慢慢来吧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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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16-1-12 08:08 |只看该作者
令箭 发表于 2016-1-11 23:37
这种叙述不是一般的好
以前没怎么细看过楼主作品
细看之下

写小说还真没师傅提点,令箭师父请受徒儿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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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表于 2016-1-12 11:40 |只看该作者
《河里的女人》比《父亲》写得有感觉多了,语言具有平实之美,一些描述也格外鲜活。可略再整整篇幅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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