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以待（two） [复制链接]

情深以待

主楼

发表于 2015-12-4 15:57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本帖最后由情深以待于 2015-12-4 16:18 编辑

一

她在这一天想起了他们初识的时光。因为他一条莫名奇妙的短信，她的心像接到感应讯号似地“嘀”地一跳，她就知道，他来了，此时，在囚禁她的城中。

他没有约她见面。她是期盼的。如果他约了，她其实基本也是不会去的。但他没约，她还是有些失望。她想，也许他是在等她开口约他的。以前也不是没有主动过，因为他喜欢她的主动。谁欠谁仿佛也说不清，总之她是顺着他的意思主动约过他的。但而今……确乎不能了。是什么隔阂了他们呢？

三十五岁和四十岁只不过隔了五年，对她来说，却像隔着海角与天涯。三十五岁时，即便她也沧桑，却仍旧持有少女的纯真情怀，持有少女的纯真情怀和她历来娇艳风流，也并不矛盾。四十岁时，她的风流也不是完全雨打风吹去了，但她知道，必须早早地蒙起面纱，必须以决绝禁止的态度来与过去做个断绝，唯其如此，方可保那过往的风流，不受岁月侵染而鲜艳无虞。

二

她和他也算是风流韵事一桩吧。

她不像别的女人，喜欢做纯洁忠贞状，她从不避讳自己的风流。她的闺蜜觉得她太肆意了。她笑着把柚子一瓣一瓣剥了送进嘴里去，然后说，“你算算，一年五十二个星期，就算你一年有五十二次性事，也正常吧？我总不可能一年里和五十二个男人风流……”她故意混淆了数字逻辑和所谓风流的概念与实质。她不想解释。什么也不想解释。包括婚姻如牢。有什么好解释的呢？

他和她认识的时候，她刚努力从另一桩风流韵事中抽身退步。她若抽身退步，那一定是动了性之后，又动了情。他就在这个时候打马而来。他举着一块大大的示爱招牌——他为了追求她，将第二次婚姻打碎了！她笑着滚跌到他大床上。怎么可能呢？他以为她三十五岁的智商是十五岁吗？她笑归笑，却很快与他风流了。她说的风流，其实仅限于颠鸾倒凤。能共同风流的男人，硬件和软件自然差不到哪里去。他们风流快活的时候，她也不揭穿他的谎言，总是心怀一腔善意。他不过是恰好离了第二次婚而已，然后又恰好在离了第二次婚之后，对她动了点心思而已。演戏多少总要带点入戏的情谊，即便这情谊无斤无两，甚是轻薄。

她第一次和他颠鸾倒凤风流过后，他们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联系。他就在囚禁她的城中。刚和她睡了。他沉默着，她也沉默着。她像男人害怕女人事后纠缠一样害怕男人事后纠缠。他没有纠缠。她也没有纠缠。彼此呼吸安然，而略略惆怅。他直到离城的时候，才发来一条消息“多保重！我半月之后再来。”她楞了片刻，觉出自己内心隐秘的安慰、欢喜和不安。她起先没回。洗了几件衣服后，却情难自禁，湿着手回过去“嗳。”

原来上床风流并不是情感的开始，情怯才是。

三

她原以为与他风流一回，可以如愿将之前动情的烦恼丢开。果然是丢开了，却再次动情。

半月之后，他又来了。她慌乱地梳妆打扮，准备赴约，却在出门时，穿反了鞋子。举手轻叩房门时，她曲起的食指关节轻微地抖，像腔子里的心，乔装打扮一番之后蹦了出来，血滴滴地痛，又真切切地欢乐！

门一开，一股旋风将她卷过去！他蛮霸地将她摁在怀里，俯下头去。她想她一会可能会嘴唇厚肿如香肠。她又想原不该涂唇膏，白给他吞咽了，到底是对健康不利的。她又想那我的唇膏还是我吃吧，就做了几个吞咽动作。却发现，她除了咽下唇膏还咽下一种奇怪的液体。那到底是谁生产的液体呢？她双肩抖动地继续吞咽，她心里知道，那液体基本就是她自产自销的。他终于停止了吻她。他长呼一口气，打算好好看她一眼，却一呛，热辣辣的咳起来，咧了嘴皱了鼻子，整个一个滴滴答答。她知道她吞咽的液体不只是她一个人自产自销的了。

一夜风流而已。若论思念，也仅半个月而已。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四

他要她离婚。她觉得她在等一个人救她出这牢笼已经很久了。他提出要求的时候，她喜悦着，也空洞着。她既喜悦也空洞的时候，就明白了，所谓的牢笼，不是其他的谁谁谁困住了她，是她自己画地为牢，走不出去。但她还是哽咽地应答他的要求，说“好”。她明知自己做不到，应答时却未必不真心。

时间是水，经过命运的巨掌推捻，柔化成刀斧。

她的婚迟迟没有离下来。起先他追问过几次，后来不再问。她其实根本未向围城宣战。生无可恋。她自己也说不清，巨大的空虚来自哪里？或者真的是冰冻三尺的悲寒，让她觉得没有必要打破一座牢笼，再建另一座牢笼？她明明是自己欣然应允的呀！又或者，她要用这样一种永不获得的手段，来维持从尘埃中得来的空灵洁净？

两年了。他发来消息。说让一个比他小二十四岁的女孩怀孕了。她纵声大笑。她回短信说“恭喜”。合上手机盖，鼻涕喷了出来。心倒是在腔子里定定地了。然而他还是几乎隔一两天就有短信来。女孩怀孕的事儿就没提过了。长久地单身着。每次见面，都要吹嘘一通他在别的女人床上是如何英武。每次见面，都要与她深情相拥，深情长吻。性事却无。有时候，也突然翻脸，粗鲁地说“我不信你和你老公是从来不搞的……”她嗤嗤地笑。他们不知从何时开始是无性的了，也无任何其他约束，却仿佛隔着天远地远的距离，更亲密了。偶尔，她也会做极其热烈的性梦。与他。

五

三年了。

又见面时，他忽然又要了。她从来没这么害羞过，仿佛是一个初经人事的处女。那半生风流的一个女人，难道不是她吗？竟是她吗？从这一回，她知道，他老了。毕竟，他比她也大一把岁数。他这次，态度热切，能力轻小。她假装了愉悦。怜人怜己。她偎在他怀里，摸着他下巴上青青的胡茬，有星星的白，她装看不见。

“你退休了，我们一起去旅游……”

“你喜欢萝卜排骨汤，我炖给你喝……”

“你写毛笔字，我给你泡茶……”

“给你洗衣服，晒被子……”

她真是说了很多胡话。她说的那些胡话，这一辈子活到现在，都还没有为哪个男人做过哩！她连一双袜子一条内裤都没为谁买过洗过。想到这里，她也不免心里一阵惊悚。好在人生有些巨大漏洞，不是肉眼凡胎可以看得出来的。她的胡话，其实也算是真心话。

四年了。他身体渐次。他对她说要找一个人照顾他的生活。言语婉转。她笑笑。不再纵声。离得天远地远，他就是被人照顾了，她自然可当做不知。她惆怅地等着他渐行渐远。他的消息很少了。她去他的城市，也不说话了。但在空气清新的夜里，会深深地想他，与他如此之近，又如此之远。

五年了。不再见。他又来了。她也老了。她希望有人照顾他。她也希望他一直孤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