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 环境大改变 白洋淀的炮楼端了多半边 子弟兵们多勇敢 哎嗨哟 得儿棱登生 子弟兵们多多勇敢 住在未来老丈人家期间,二大爷跟二奶奶学会了这首《雁翎队之歌》。二奶奶见过写歌的这个人,游击区大张庄的八路军教员,长年累月跟着雁翎队在白洋淀里打鬼子,不由自主地就把雁翎队的英雄们给唱出来了。二奶奶希望二大爷多杀鬼子多打漂亮仗,也让人家给编成歌,供大家歌唱。二大爷谦虚地说多杀鬼子行,歌就甭唱啦。 洼里的庄稼一长起来就成了青纱帐,人往里一钻就如同银针入海。况且乡下的游击区、八路村都快连成片了,各村各家的地道四通八达,非常有利于二大爷他们跟鬼子周旋,游击战打得出神入化。小鬼子也不傻,王八缩脖一样把兵力撤回城里或是主要据点,每逢下乡突袭扫荡都是根据可靠情报采取大规模军事行动而且速去速回。现在的日本兵不像一九四〇年那会儿,那都是一水的受过严格训练的正规军。几年仗打下来,有经验的老鬼子存货不多了,小日本只好从本土弄些老弱病残过来充数,看家狗似的,只能在窝里窝边耍横,看来日本鬼子的气数即将耗尽了。 军分区锄奸科给了二大爷一道命令,县委吴书记的爱人和孩子在偷偷探家的时候被新民会的汉奸发现并残忍杀害,而且还剥光了衣服吊在村口的大树上。军分区首长暴跳如雷,跟吴书记立下军令状,要求手枪队务必在十天之内将作恶汉奸铲除。接受任务后,二大爷不敢怠慢,悄悄化装进城了解情况。原来这新民会乃是日本的一个特务组织,招募了很多地痞流氓,其中有四名骨干,领头的叫贺逸,一向为非作歹贻害百姓,挖坟盗墓欺男霸女,而且血债累累。新民会的住所就在日本军营西侧,相隔不到百米,贸然进去掏人必定是危机重重险象环生。 二大爷转悠累了,找到“顺仁堂”药店的老板,边吃边研究。老板说那几个狗日早该收拾了,城里的老百姓没有不恨的。二大爷说平时他们一出来就是一大帮,住处离鬼子兵营又太近,万一打草惊蛇,我们又人单势孤,得想个好主意。 药店老板闷头琢磨了一阵,说你们去找于小水,让他弄几身狗皮,你们化装进去,不用动枪蔫不唧地就把事办了。药店老板说的于小水是伪宪兵队副队长,本地人,让八路军抓住过好几回,由于没有血债,教育教育就放了。这家伙仰仗着当伪县长的舅舅在鬼子面前颇受器重,平生有三大爱好,黄赌毒,就是喜欢逛窑子下赌场抽大烟。二大爷想,让于小水提供几身宪兵队服,混进新民会,然后不声不响地把那几个汉奸一一干掉,嗯,是个不错的主意。 第二天晚上,二大爷孤身一人尾随喝的醉醺醺的于小水晃进北关的“应春阁”,这是城里唯一的一家妓院,老板是个东北大娘们儿,有满洲国背景。于小水进了一间叫做“念奴娇”的屋子,半个小时之后,二大爷估计差不多了,揣门就进去了。但见于小水只穿着一条大裤衩,骑在一个光屁股娘们身上正在地上驾驾地转圈呢。二大爷端的是气乐了,把驳壳枪一亮,说于队长歇歇吧,找你有点事。二大爷坐在花红柳绿的床头,跟跪在面前的于小水交待需要马上办的事。于小水频频点头,爹,您就是我亲爹,亲爹交待的事我绝不敢马虎,不就是几套军服嘛,小意思!爹,宪兵队石村队长给了我一把德国勃朗宁小手枪,要不一块给您?二大爷说你比我年纪还大呢,我怕我这个爹当不好,还是算了吧,明天把东西凑齐了,自会有人去取。又拿眼神示意了一下,于小水心领神会,冲着床下躲着的那个光屁股娘们说你他娘的记住了,刚才你什么也没听见,不然老子会把你弄进皇军营房痛快大大地。床下马上传来噔噔的磕头声,二大爷说你们继续玩吧,不过别忘了我嘱咐你的事。于小水看了看自己的垂头丧气的裤裆,苦笑着说爹,我这后半辈恐怕是够呛了。 几天之后的一个黄昏,有人看见五名宪兵整齐地跨进了新民会的院子。半个小时之后,那五名宪兵有说有笑地出来。走到僻静处,换上了老百姓装束,二大爷说买点酒菜带上,咱出城庆祝,等会儿城里一乱套就不好出去啦。 以贺逸为首的四名新民会骨干分子几乎同时毙命,而且没费一枪一弹都是手工活。抗日武装神出鬼没来去无踪,戒备森严的城防居然无从察觉,这让城里的鬼子汉奸毛骨悚然魂飞天外,土八路大大地厉害。 军分区给手枪队集体记功。二大爷贪污了那把小勃朗宁,找个机会偷偷送给了未来的二奶奶。二大爷清楚地记得,当时二奶奶就不管不顾地亲了二大爷一下。那感觉,令二大爷此生难忘。 这一年的冬天,毛主席在陕甘宁边区的窑洞里发出了大反攻的号召,兵强马壮的八路军新四军频频在主战场高调亮相,痛击日寇。老蒋也和丘吉尔罗斯福在金字塔下开了个会,准备开辟欧洲第二战场,另外还商量商量了解放欧亚非之后分羹的事。总之,世界人民齐心合力,敲响了德国还有日本鬼子的丧钟。 初冬的时候,二大爷终于把二奶奶娶回了家。五天之后,一道命令让二大爷不得不挣脱出二奶奶热火朝天的怀抱,提前归队。 原来是二区区委书记段满意带着通讯员小周到南庄开展工作,不想被敌人发现了,鬼子汉奸把村子包围,正挨家挨户搜查呢。急于立功争取表现的伪保长跑出来报了信,段书记他们藏进了堡垒户的地道里。二大爷接到解围救人的命令后,率手枪队马不停蹄直扑南庄。救人心切的二大爷摸黑进村,被鬼子的岗哨发现,两下里黑咕隆咚地就交上了火,鬼子不知底细,连重机枪都用上了。二大爷一看架势不好,忙带人背着伤员撤出战斗,蹲在大洼里想主意。最后还是决定故伎重演化装成敌人大摇大摆地进村,凑了半天才勉强找到了两身鬼子军装,二大爷和一名队员换装以后,咔咔地迈着整齐的步伐进村了。 村口站岗的伪军一见有皇军过来了,正准备点头哈腰,二大爷掏枪上前就顶住那伪军的肚子,报上了自己的姓名。伪军快吓傻了,说爷,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二大爷明人不做暗事,说我们进去救人,你在这给我站岗,要敢报告鬼子………,伪军忙说爷放心,您只管进村,小的我借个胆也不敢。二大爷说你别老哆嗦,就象没事儿一样。伪军说爷,您是没事儿啊,爷,小的叫吴友贵,以后多照顾。按照伪保长指引的路线,很快找到堡垒户家,顺利地找到了段书记和他的通讯员。二大爷端着三八大盖押着他们穿街过巷,明火执仗地出了村。 到了安全地带,老段拂拂地还在不服气,掏出把小撸子摔在桌上,说要是有把二十响盒子炮,老子还能丢人不拉地钻地道?闭上眼也要撂倒他几个。段书记盯着二大爷腰间的两把铮光瓦亮的驳壳枪,说队长,你不是本事大吗,能不能给我弄把这玩意儿过过瘾?省的我一有事就得端着小撸子跟个娘们儿似的!二大爷说领导发话了我还真的考虑考虑,这样吧,明天,我尽量想法给领导弄一把。话说头里,只是尽量啊。 第二天早上二大爷果然背只粪筐拎把铁锨孤身出门,在村口琢磨了一会儿就顺着土路一直奔北而去。二大爷心想谁倒霉谁碰见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纯属天意。 田野里裸露的土地上零星的麦苗摇着似有若无的一抹绿色,小北风刮过,把大道两旁的槐树冻得呜呜响,天高云淡,行人寥寥。二大爷有点后悔,大冬天的鬼才背把枪出来瞎转呢,跟书记吹那个牛逼干嘛?二大爷想老这么瞎猫碰死耗子不是个事儿,脚下不由自主地朝县城边移动过去。 也该二大爷走运,远远地能望见灰糊糊的城墙了,就见有人骑自行车从城门里出来。根据经验,二大爷就能猜出八九分,于是折头往回走。不一会儿那骑车的就赶过来了,挺宽的大道那家伙还喊闪开闪开,小心他妈撞死你!二大爷心里说你妈你妈的。骑车的家伙吊儿郎当晃着身子从后面蹿过去,二大爷一眼就认定这是个便衣汉奸,尤其斜挎在身上的那把二十响盒子炮晃来摆去的勾住了二大爷的眼睛。天上掉馅饼,就你啦,二大爷无限欣慰地想。 二大爷脚下生风紧跟着便衣汉奸,好在土路上骑车也没多块,渐渐地看不见城墙了。汉奸朝西拐了个弯,下车骂骂咧咧地站在沟边解手,二大爷东西南北扫了一眼,几个健步上前,抡起手中的铁锨,汉奸听到风声一回头,正好劈了个满脸花。 二大爷一脚把奄奄一息的汉奸踹进路边的沟里,不紧不慢地收拾着战利品。果然是德国造毛瑟手枪,还有真皮枪套,自行车也不错,英国风头牌。另外汉奸还背着一只精致的标着几个日本字的小皮包。二大爷高兴坏了,搂草打兔子,手枪给段书记,自行车给爹骑,小皮包嘛,看看媳妇要不要。 段书记不得不佩服二大爷的身手,欣赏了一阵盒子炮,便抓过了二大爷想占为己有的小皮包打开来看。二大爷说给你弟妹的给你弟妹的。吴书记忍不住激动地叫了一声,抖抖手上的东西,情报,情报你懂吗! 段书记本是燕京大学肄业,学过两年日语,皮包里的居然是一纸军令和作战地图,都是日文的,段书记连蒙带猜弄了个差不多。原来让二大爷无意中干掉的汉奸实际上是个传令兵,这下二大爷真是搂草打兔子,捎带脚立了个大功。 情报立即送到军分区首长那里。原来鬼子预感到形势不妙,又惮于战线太长兵力不足,只好采取收缩战术,将处于我敌后根据地包围之中的兵力撤回京津一带做重点防守。也就是说城里的鬼子要带着分散在各据点的鬼子逃跑。首长说不能说走就走啊,咱总得送送吧。 军分区把能够调动的所有武装全部集结,甚至有不少儿童团也举着红缨枪要求参加。惶惶如丧家之犬的鬼子没有了以前大日本皇军耀武扬威的气概,偃旗息鼓如丧考妣般进入了伏击圈。这一仗基本上是一边倒,打死了一多半,活捉了一小半,另外还有几个鬼子严格按照武士道的规矩切腹了。大家象提前过年一样兴高采烈,老百姓特别是妇女们一见押回来的鬼子上去就抡起鞋底子一顿猛抽,八路军嘴上劝大家要优待俘虏却不伸手拦,这些个狗日的就是剁巴剁巴沤成大粪也不解气。 军分区领导觉得鬼子都拾掇干净了,那些留守城里的伪军汉奸就更不能留下了,于是让部队集合分头攻城。从据点逃进城里的汉奸们惶惶不可终日,有托关系偷偷出城投降的,有化装成要饭的远走高飞的,八路军一攻城,除了少数铁杆汉奸率队负隅顽抗之外,大部分伪军汉奸已经做好了当俘虏的思想准备。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收复了让鬼子霸占了六年之久的县城,全县人民喜气洋洋欢庆胜利,经过多年浴血奋战终于有了出头之日。 二大爷也带队参加了战斗,手使双枪弹无虚发冲在最前头。多年枪林弹雨中毫发未损的他却在打扫战场的时候被冷枪击中腹部,纵使穿着厚厚的棉袄,血还是咕嘟咕嘟冒出来了。二大爷捂着肚子,一枪干掉了那个趴在窗台下开枪的汉奸。心想,坏了,打了这么多年日本鬼子都没负过伤,临了临了还是摊上了。妈的,出席不了庆功大会了。 县大队的卫生员把二大爷流到外面的肠子用盐水洗了洗,再塞回去,又傻大姐纳鞋底一般胡乱几针把伤口缝上,撒把消炎粉,找条白布一缠就让人抬到堡垒户李大娘家去了。二大爷曾经回忆说那时候条件实在太差,不像现在,让蚊子叮一下也得到大医院看看。 二大爷史无前例地安静地躺在老百姓的炕上养伤,吃喝拉撒都有人伺候。队友们还不时地提着缴获的日军罐头和压缩饼干来看望,县大队的领导还给他带来了庆功大会上颁发的大红花和奖章,嘱咐他安心养伤。李大娘是个好人,把家里鬼子抓剩下的两只老母鸡都接连着给炖了,煨成鸡汤伺候月子一样一勺一勺喂二大爷喝。鸡汤喝完了,大娘让儿子去洼里逮野兔子,那玩意儿据说也是大补。野兔子汤还没喝上,二大爷的伤情恶化了。可能是当初处理不当,过后又没有继续消炎,二大爷的肚子肿的象十月怀胎,伤口裂开流脓滴水,人也黄瘦憔悴水米不进,精神迷离,眼瞅着就不行了。李大娘疯了一样找到县大队,县大队正忙着清除地方鬼子余孽,跟各种敌人打得热火朝天。闻听情况,吓了一跳,一方面派人去二大爷老家接二奶奶,一方面请求集中军区火速派医生前来救死扶伤。 军区很重视二大爷的伤情,马上派了两名德高望重的医生驰援。不想刚进李大娘家,就被先赶到的二奶奶拿小撸子顶上了。二奶奶红着眼珠子说你俩要治不好队长的伤,咱们都得陪他一块死! 治伤的医生里有一位据说是白求恩的学生,果然是妙手回春,清创外敷打针吃药,两天的工夫,二大爷魂去来兮,醒过来看见俊俏的二奶奶哭的梨花带雨,马上不好意思地说小事一桩,你怎么来了? 伤口基本愈合后,二奶奶把二大爷接回家继续调养。二大爷整天跟个老地主似地脸有人洗饭有人喂,哼哼哈哈,叽叽歪歪,养尊处优乐不思蜀。此时县大队已经被整编进正规军,按照毛主席的命令沿着津浦铁路往南压,千方百计扩大晋察冀根据地的面积。于是,等二大爷伤愈复出,却发现找不到部队了。那时,家乡已经进行了第一次土改,家家分得土地。二大爷骑着他缴获的那辆英国凤头自行车转悠了好几天,也没打听到部队的消息。二奶奶说先在家种地吧,等什么时候部队想起你来了,你再去。 二大爷坐在1944年春天的地头抽烟,看着挺着大肚子往地里撒种的二奶奶幸福的想啊,鬼子打跑了,守着媳妇,生几个孩子,种点庄稼,这个挺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