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古董——卖年猪

青丝.红颜

　　卖年猪
　　
　　每次去苏北乡下给奶奶拜年,奶奶都会给我絮叨些旧闻.其中说得最多的是一段有关卖年猪的往事.也是在奶奶记忆里比较完整的一段.我虽然听了很多次,可还是难以分清故事里的具体细节,因为奶奶述说起来总是颠三倒四,理不清头绪.
　　也难怪奶奶糊涂.她已经近百岁了,常常会把儿子和孙子,女儿和孙女混淆.想要她将一个久远的往事解说明白,委实不容易.好在我听了她一次又一次的唠叨后,终于理出了这段故事的梗概.
　　说是有一年年底的一天清早,村子里的几百户人还都捂在草堆和棉絮里,村里的狗就一起叫开了,声音大得怕人.老三忙穿好衣服出去看,见是老大带着一大帮人进了村.
　　那些人都背着长长的火枪,抢上的刀铮亮铮亮的.把人吓得发抖.他们挨家挨户的查,将正要出圈的年猪都赶出来,聚到停在村子外河道里的一条大船里.村里的大人小孩哭叫着抓住猪尾巴不放手,老大的人就用铁家伙打,打伤了许多人.
　　有几个人就跑来找老三想法子.因为老三每年都帮村里卖年猪,去过江南和上海,见过世面.可是老大的人都象瘟神似的,老三也没了主意.
　　后来他在村口找到老大,就去和老大论理.老大说:"大家都规矩点,我就只要几头猪.不规矩,我把所有的牲畜和粮食都拿走."
　　老三说:"这些猪可是村里人来年的命,你行行好,少赶几头吧."
　　老大嫌老三罗嗦,就打老三,把老三的腿打断了,在床上躺了几个月不能下地.从那以后,他的腿就瘸了,走不得远路.
　　到了"腊八",村里的剩下的几头猪又该出圈了.好多人来找老三,指望他再去江南走一趟,给大伙卖个好价钱.因为村里只有他懂门路,知道行情.可老三的腿不好,不能出远门.村里人又信不过外村的人,都急了.
　　这时老二站出来说:"我跟着老三去过江南,知道怎么卖.这趟买卖就让我来做吧."
　　老三说:"不行.你干不出好事."
　　老二就和村里人吹牛:"大家把猪给我,一定比老三卖得还要好."村里人没有别的路子,就将猪给了老二.
　　老三看看没有其他办法,只得同意.他把老二叫过去,吩咐他路上怎么走,到了江南找什么人,怎样要价,怎样收钱.老二就拍胸脯保证,说不卖个好价钱就不回来.
　　老三还不放心,又派了两个人和老二一起去.快出江的时候,老二打发其中一个跟他的人上岸买点吃的.等那个人买好烧饼回头,老二的船已经开走了.
　　村里人等到"廿四夜",老二还没有回来.老三就着人去打听,说是老大的人驻守在江南码头上,估计老二的猪八成是被老大给抢了.
　　直到来年春天,另一个跟老二出去的人回来了,落魄得象个鬼似的.说是老二吞了卖猪的钱,在江南吃喝嫖赌,正快活着呢.村里人就骂老二.老三更是气的不行,硬挺着过江去找老二,被老二带着几个地痞打了一顿,回到家病了一个多月.
　　到了来年底,村里人来求老三再辛苦一趟,歪好想法子将村里的猪给卖了.老三说:"这年头不太平,卖不出好价钱可不能怨我."
　　村里人都说:"我们信得过你."
　　于是,老三就和两个人带着猪出了门.他们避开老大的地盘,夜里在一个小河道里靠了岸.没想到老二早就估计到老三会来,预先把消息透露给了老大,老大就派人将老三的猪给抢了.老三就和老大的人厮打,结果被抓去关了起来。
　　夜里,有一个人偷偷溜进老大家里把老三放了.两个人逃出来,租了口小船回江北.老三问那人叫什么名字,那人说:"我是你的弟弟,叫老四."
　　老三说:"你救了我,我不谢你.村里人把猪交给了我,现在全没了,.我哪有脸面再回去.不如死了的好."
　　老四说:"这事怪不得你.我和你一起回去,把事情说清楚."
　　两个人回到家,村子的人都哭了,老三又捶胸又跺脚.急得要寻死.老四说:"哭也没用.我也有几个兄弟,今天晚上就去将猪给夺回来."
　　那天夜里,老四真的领着几十个人把老大的家给抄了.杀了几十个人,却没有找到老三的猪.后来才知道是老二搞的鬼,他趁老四打老大的时候,带着几个地痞从后院把猪给偷走了.
　　老四白忙一场,自己也受了伤.回来对村里人说:"老二太坏了,过一段时间,我再领人去找他算账."
　　老四走了以后,老二就占了老大的码头.老三就再没敢去江南卖过年猪.
　　过了两年,老四又来了.对老三说:"今年村里的猪都卖给我吧,保证给大伙一个好价钱."
　　老三问老四卖猪干嘛,老四说要去打老二,买猪给弟兄们当口粮.
　　老三说:"只要是去打老二,这猪就送给你."
　　老四说:"我们有规矩,不能白拿大伙的."
　　老三说:"亏你还是我兄弟,怎么就见外了."
　　老四说:"亲兄弟,明算账.买猪的钱绝不能少给."
　　那年开春,老四就领着好多人过江去抄老二的家.老三就和村里人给老四送饭送粮,还帮着抬被老二打伤的弟兄.
　　老二见老四厉害,胡乱放了几枪就逃,老四在后面追,一直将老二赶到南海里去了.
　　说到这里,奶奶总会拉着我的手说些老四的好处:"后来,老四每年都会派人到村子里来收年猪,给的价钱也好."
　　好长时间,我都分不清老大,老二,老三,老四在这段故事里所扮演的角色.奇怪的是,老眼昏花的奶奶一次都没有将他们搞错过.她一直都很清楚老大是丧尽天良的强盗土匪;老二是作恶多端的地痞流氓;老三是忠厚老实的本分农民;老四是救苦救难的英雄好汉.
　　最后,奶奶总要叮嘱我要做老三老四那样的好人.
　　为了几头猪,兄弟间反目成仇,还打得你死我活.似乎很荒唐.我怀疑这段故事的真实性.当我把这段故事说给父亲听时,父亲很肯定地说:"老四打老二的那年是1949年的四月21号."
　　我吃惊地问:"难道真有此事?!"
　　父亲笑了:"这都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有什么好怀疑的.而且他们都有名字."
　　"他们都叫什么?"
　　"老大是汪精卫领导的,扛的是'狗屁膏药'旗,靠的是大和族的鬼子,名叫'和平军';老二是蒋光头的人,扛的是青天白日旗,名叫'遭殃军';老三是你爷爷,人称'翻身大队长',名叫'农会主席';老四是粟裕司令,扛的是五星红旗,名叫'新四军'."
　　
　　
　　

青丝.红颜

靠，才发现，这些老古董还是论坛首发咧

莲花仙子

一边吃饭，一边来瞄一眼

莲花仙子

支持首发

红尘散仙

不错不错，尤其结尾，转得闪亮。

红尘散仙

只可惜年头不对了，现在对国民党部队的文字，有一定的规避。
若是三十年前，这是一篇很好的小说。

牡丹仙子

啊，原来如此。

牡丹仙子

新四军好

书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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