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金戈戈 于 2015-6-29 11:38 编辑
回了趟老屋,算是定期看护。先生给花草浇水,我随意闲逛,倒也自在逍遥。
仙人掌花已凋谢,果实正盎然。葡萄结实不多,依旧累累悬垂。数数梨子个数,枝头29个,准确无误,我数了很多次的。四、五十个李子,来不及完全熟透,便祭了我的五脏庙,只剩下空枝摇曳。我就忍不住犯嘀咕,怨结实太少跟不上需求。呃,先生接过话头,笑嘻嘻说:是你贪嘴吧,性子又急,不能怪李子树。他还强调说,这品种的李子口感好,往年不是结很多吗?得允许人家韬光养晦以待来年。
结实最少的,是那株野桃树,枝繁叶茂的,果子却伶仃,数来数去没多少个,再时不时掉几个下来,不知是歇年了还是营养跟不上。去年吧,又或者是前年,倒很是辉煌了一次,结了百十个桃子(也可能多过这数,记不太清了,只觉得很多吧)。毕竟是野生的,个头自然偏小,口味也不正宗,先生和儿子不吃,我都吃不了的,掉了、烂了很多,心里甚觉可惜。
站在野桃树下凝望,任思绪乱飘,什么都想,也什么都没想。大约是野生的缘故吧,它的生命力极旺盛,枝叶铺展很宽,都伸出墙外去了,这也让我感概良多,似乎生存于它而言是头等要紧事,它必须抢占更多空间,才能赢得更多机会。
先生浇完水,走了过来,轻描淡写说:这树留着没意思了,等这几个桃子成熟,就把树砍了吧,换个优良品种,免得占这么宽,浪费许多资源。转头看了先生一眼,他不像是开玩笑,我就很吃了一惊。原来生死只在一念间?更可悲的是命运攥在别人手里,缘起也由他,缘灭也由他。任何梦想和努力不过是自制的假象,是转瞬即逝的海市蜃楼,在他人眼里无非一厢情愿、自作多情。再凝望这野桃树,便有某种奇怪的心绪涌上,那似乎类似于兔死狐悲的。
从确认了它的身份——接穗红梅死掉,砧木野桃重生,我已习惯了它的存在。哪怕它的花并不绝美,果子也不是绝妙,依旧莫名其妙习惯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好像是叹息世间的机遇与挑战?又或者钦佩某种大气和忍耐?每次看见它,就会浮想联翩,想它的曲折历程,也想它的坎坷命运。
这种情愫是没法跟先生说的,他会归结为文艺女人的感性,虚无缥缈,不切实际,异想天开。我不能阻止先生的想法,尽管很多时候他都由得我瞎折腾,但我也清楚他在让着我、惯着我,事实上先生代表的才是俗世,是烟火日子里的真实。故而他再说砍树差不多就是终极裁判了,毕竟我没有更充足的理由留下它。
说起来吧,我已让它逆天了很久,先生动了杀念好几次,都被我顾左右而言他,稀里糊涂搪塞过去。这一次,它大约是真活不成了。这结局本是顺理成章,不知何故我会莫名忧伤。如果它是长在旷野里呢,或许就能逃脱功利的选择?话说回来,也不过是臆测,真正走向如何,谁又能说得准呢。
我总想着万物生而有理,却忽略了环境氛围,空间逼仄不容恣肆,或许才是它走不下去的缘由?而这些是我改变不了的现实,就连我自己都在时光的罅隙里苟延残喘谋求生活,又能拿一棵失去存在价值的野桃树怎样呢?惟有于不动声色里暗自唏嘘罢了。
风轻轻吹拂,枝叶错落间,小毛桃隐约闪现,有莹莹的光泽。这树不通人语,当不知死期将至。纵然知道了又如何,平添怅惘和伤情罢。寻思至此,不免黯然,进而自嘲:情生情死,天命使然,我已认命放手,又何须惺惺作态?我不是救世主,生命的存在,抑或消亡,我无权干涉,更无能力干涉。就连此刻的悲悯,也改变不了什么,仅限于悲悯而已。
疾步离开,不忍直视。自此后,就当没有了吧。回到那棵梨树前,29个梨子炫耀似的,高踞青枝翠叶间,正是滋长的时期。是风水梨,去年结4个,口味很好。它有足够的资本,骄矜存活,并睥睨他树。几家欢乐几家愁,不外如此场景吧。
都说,沉舟侧畔千帆过。谁会在意一棵野桃树的忧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