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要离?” “嗯!” “好吧!” 人们总感觉,感情的蒸发应该象阳光下的冰,点滴消融,其实是错的。做出某个决定说出某句话,才是让那座围城轰然倒塌的最坚实力量。人情世故也好,天意弄人也罢,滚滚烟尘过后,曾经的坚如磐石你侬我侬,倾刻消弥成一地瓦砾。
“爸爸,妈妈呢?” “妈妈去给丫头买好吃的,迷路了。” 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六个月开始,丫头最爱吸的奶汁就换成了怪味奶粉。那时丫头只会无意识的发出“mama”音,但这足让我心如剜割。老天为我送来一个天使,却又在她们母女间划下一条难以愈越的鸿沟——艾滋! 孕期有查体的,几乎可以肯定,她的病是剖腹产输血的问题。震惊过后,我的愤怒象一只皮球般膨胀,可每每气鼓鼓的冲到医院,又每每被软瘪瘪的踢回。 算了,咱们耗不起他们,我走吧,好好照顾丫头! 留下这句话,她真的走了。 那时,丫头正在甜睡,我和母亲泪流满面。 ……
“孩子需要个妈了!”母亲说。 “妈妈在哪迷路的,我去找她!”丫头说。 她的离开给这个家以安全,但也让亲情的围墙四面透风。当善意的谎言连孩子都开始怀疑时,我和母亲就再不想欺骗自己了。
你是上天送给我的第二个天使,美丽,善良,能持家,有爱心。从你第一眼看丫头的眼神里,我知道让我思念又愧疚的另一个她出现了。你早出晚归上班,买菜洗衣做饭,照顾老母,疼爱孩子,难以想象一个初婚的女人,竟让我这再婚男人感到了相濡以沫。 老天还是眷顾我的,我想。 日子似乎要这么顺理成章的滑向幸福,直到有一天你说想要个孩子,我沉默了。
是的,丫头生日那天的蛋糕是她送来的。离婚几年她发过几次短信,说发疯一样的想丫头但又不能来看她,怕以前种种被日渐懂事的丫头看破,更怕我难得的幸福重披阴影。整天游走在感情与理智的边缘让她身心崩溃,当医生说出那个一直想着怕着的最后期限时,她终于忍不住,在你上班时偷偷的跑来。 “以后让丫头爸送孩子上所,你每天就能看见他俩了!”母亲流着泪说。 “放心,有我在一天,就让丫头快乐一天!“我说 她想抱下丫头,丫头却胆怯的跑开了,她嚎陶大哭。
你早就想要个孩子了吧?那个带有亲子图案的蛋糕不过是点燃了你一直埋在心底的导火索。你的提议母亲狠心拒绝了,你绝望的看向我,也没得到想要的答案。而当她无巧不巧的慌恐出现在门口时,你终于抓狂了,破门而出,再不回头。 第二天,案头放着一纸离婚协议书。
我的手机里存有一条短信,是她临终前趁我不注意偷偷编发给你的。她把自己描绘成一个背弃家庭薄情寡义的女人,把所有的罪和道德审判都揽到自己身上,只求你能回来,好好爱丫头,爱我,爱这个家。而在沉默的等待里,她还是什么也没收到,留下一声叹息,走了。 至此我知道,再多的解释已是多余。 我以爱女儿的名义这样对你本就不公,是我欠你的,你应该愤怒,应该更猛烈些。在你眼底无尽的怒火和看到短信后对我“罪有应得”的想象里,我有一种赎罪的快感,心被片片凌迟,滴血。
走出民政局,你我都象卸下一个包袱,多日的紧张气氛反倒松驰下来。 “好好照顾丫头!”你甚至露出强装的笑,说出的话和当初的她如出一辙,我有些恍忽。 “丫头已经依恋上你了!” “丫头需要个妈,我也需要个孩子!” 我无言以对! 你是个好女人,应有属于自己的幸福,并且得到所有人的祝福。而我,继续奉守那个偏执的承诺吧。世上再多尘霾,只要回家看到丫头那双澄澈的眼,一切都烟消云散。
倏忽五年,不相知。 突然一天电话响起,是你,要手机号码过户。读着那串似曾相识的数字,恍如隔世。 透过距离,你一如既往的明艳。五年的光阴似乎把你疏漏了,比起当年的清丽,又多了些润泽。只额角一小印划痕,你说是和女儿玩玩具留下的。我下意识想抚一下,你偏过头理下鬓角,顺势避开我的手,优雅的不着痕迹。 这样很好! 你终于有自己的丫头了,应该也有一个幸福的家,一个疼你惜你的男人。而今天以后,你又多了一份想起我这个狼狈“负情郎”时的道德优越感。 这样真的很好。 我们办过手续,互道珍重,转身离开。
太阳明天还会升起,鲜花在春天都会盛开。 我们都要好好的,不论在天国,还是在这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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