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扯咸淡 于 2015-4-27 07:16 编辑
十二年前我父亲去世时,唐山劳动日报用一个整版刊登了三篇祭奠他的文章,今天上网搜我最近的文章,又撞到了,捡着好的贴上一篇。 石飞先生,走好
朱永远
《人民日报》资深编辑刘甲:“杂文界,在中国的北方,石飞可称一台柱。”
这天,是刻骨难忘的一天。早7点许,一个突来的电话,如巨石落潭:石飞走了。 蓦地,清晨在我心头变得无比阴沉、压抑,晨光失去了本来的明媚。 时,城中极安静,景况如旧,诸界如常。 而,惟我邑文坛,自此少了一位宿将;惟我班文圈,自此少了一位良师益友;惟我杂文界,自此少了一位荷戟不倦的斗士。呜呼!石飞一去,哲摧维折,怎不令人顿足扼腕! 自此,我辈文人相聚,再也听不到那耿直热烈的谈笑,再也听不到那豪健闳辩的议论,再也看不到那德高望重长兄的身影;自此,人世间不会再有名为石飞的人再写出那一篇篇掷地有声的铿锵文字;自此,一向为我们引以为荣的我国北方杂文界“滦南三杰”,竟首柱颓倾,轮月残缺。呜呼!石飞一去,人琴俱亡,惜哉!痛哉! 石飞是我邑文圈的兄长,他个性鲜明,刚直耿介,生性豁达,向为我文化界人士所敬重;石飞是杂文界的俊杰,他胆识卓然,积淀深厚,才华横溢,推列杂文界“滦南三杰”之首。千篇杂文,见报于全国各地;两部《夜垦》,学承着鲁迅遗风。其隽永清新之文笔、尖锐泼辣之文风、革故鼎新、激浊扬清之气概,自成一家。偌多读者,无问乎识与不识,喜杂文者则多知石飞。《人民日报》刘甲曾言:“杂文界,在中国的北方,石飞可称一台柱。”诚然,石飞为人,不可多得;石飞为才,不可多得;石飞为友,不可多得。呜呼!石飞一去,我等更将从何处觅君! 人生苦短,淹留倏忽。然而,时下有 “今人‘六十而立’,‘七十而不惑’,‘八十而知天命’”之新说。我亦相信,如今医疗技术之先进,生活水平之提高,人群素养之提高,“六十而立”之说应不为虚妄之论。 以石飞兄之体魄、之豁达,以石飞兄之意志、之韧性,刚满七十岁,似应方交“不惑”,却何其逝者如此匆匆?! 石飞兄,记得你在《丹青不知老将至》一文中说过,你“‘落日心忧壮’、‘迟暮惜光辉’,且现在身体很壮,精神亦佳,尚无迟暮之感,正好是有所作为的年华,岂能让其虚度?”你感于巴金老耄耋之年尚苦耕不辍,乃疾呼“要奋起拼搏”。于是,你以“六十而立”自励,把握自己,更“关心国事、世事、多读书、勤动笔,”“弄杂文,又出现了一发而不可收拾之势”(语出石飞·《丹青不知老将至》)。世纪之交,又一部杂文集《夜垦二集》出版,时,你年已六十有六矣,端地是“观书老眼明如镜,论事惊人胆满躯”。 石飞兄,记得去年春节期间,我去看望你,当时你刚刚战胜病魔,将死亡送给了上帝。可能正是因为如此,你像一个刚刚凯旋的战士,神情极好,高兴异常。你和我侃侃而谈。谈友情,谈世事,谈文章,也谈到生与死这个话题。 对生,你充满希望和信心。因为你自信:石飞虽老矣,尚能饭,尚笔健。尚能以自己钟情一世的杂文“唱所是,颂所爱,抨所非,憎所恨”,藉以荡击腐朽,拥抱同志,展现时代的眉目,显扬生活的鳞角。当时,我油然想起鲁迅的那句话:“倘要生存,我仍然要战斗”,而你,石飞兄又何尝不是“因要奋斗,所以还须生存”呢?你当是“人生自信一百岁”的乐天派。 对死,你亦是来去从容,淡然相对的。你是豁达而生,豁达视死的人。你曾有诗云: 紧握嫩拳降人世, 摊开双手赴黄泉。 人生多梦看两头, 心底寡欲天地宽。 名缰利索缠不住, 忧愁烦恼皆释然。 少壮未觉活得累, 迟暮有幸养天年。 当时,你对我讲了你上次心肌梗塞病危时,于病床前作遗嘱于子女之语: “你们不要难过,其实人总是要死的。我已是多活了三十年的人了。“文革”的牛棚,非人的折磨,将死未死,就过了一劫;唐山大地震,九死一生,难中未死,又过了一劫。生死关谁都要过的。我想我这一生,从政、从文算是尽心尽力;于人、于己都是无愧于心。我,是生是死都是安心的了。我相信,你们会孝敬你们的母亲的。我,没有任何牵挂了。 “我工作了几十年,没给你们留下什么,一套刚买的单元和一处旧平房,拢共可值一、二十万元,算是留给你们姐弟几人的财产吧。” 遗嘱,竟是这样的从从容容,恬恬淡淡,平平静静。然,细忖之,可于这从容、恬淡、平静之中见轻、见情、见清。 “轻”,谓之轻松。死神招手,能轻松面对,如出门远游,当是一种境界。俗语说,人是“来是糊涂去时悲”,石飞去时能平静到这等无悲无憾之轻松,盖因其有“无愧人己”之生平,才修得“生也豁达,死也从容”之境界罢。故,个中这一“轻”字,亦多是难能的了; “情”,谓之亲情。操杂文之道,匕首投枪,看似冷面者。然,“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石飞嘱子,言简情切,又是一种境界。石飞以“多活”之幸宽慰亲人,以“无愧”之生教喻后人,以多病老妻信托子女,其言也平,其情也深。故,个中这一“情”字,亦是极具品位的; “清”,谓之清廉。古往今来,为官为吏,掌权握柄,到头来能“两袖清风朝天去”,更是一种境界。石飞自改革开放之始,就任县ZF办公室主任,后又升任副县级官员。期间,如其想“捞”,可以说是“左右逢源”的。而其奔忙一生,仅能以如今一般职工皆可拥有的“拢共之资”遗于子女,大抵他的一向笔锋所指,直向贪官污吏,不是像滦南民谚所说:“背着九升九,说别人不够斗”的那样吧。端地是“我时时地解剖别人,也时时地解剖自己”,故,临终一个“清”字,亦是人生一个极圆的句号了。 石飞的遗嘱做是做了,但那次,他以顽强的意志战胜了死神。“老马不死性未改”,病愈后他对生存表现出极大地信心和勇气。他的坚强、韧性,他的平静、乐观是惊人的。这次,他去世的这么快,是为我们大家始料不及的。 钢铁的意志竟无补于生命的脆弱。急发的脑中风,终于击倒了这个坚强的、极有韧性的生命。 石飞走了。他走的这么急,竟没有说一句话,没有呻哼一声,更没做一点挣扎。 有人说,夕阳西坠时还闪射出半天血光似的彩霞,留下它在苍穹里奔忙了一天的悲壮收局。人呢? 石飞灵堂前,哀乐低迴,人声唏嘘。花圈丛中,滦南文化界人士悼念石飞的一副挽幛上,八个大字,衔哀致诚,清晰醒目: “襟怀磊落 健笔千秋” 前来悼念的亲友、同志、同仁,泪眼读罢,会心颔首。 石飞先生,走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