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莫冉

（一）

    我的手指在地图上划了一下，从南京到辽阳，1742公里，坐火车大概需要12小时，飞机2小时，自驾24小时。那时高铁还没有开通，林乔说：“方律师，我去订明天的机票。”我摆了摆手说：“不，时间来得及，订卧铺吧。”林乔的嘴角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就走了出去。

    这是一起民事诉讼案，原告老白开了间贸易公司，与被告辽阳华晟公司大概有三、四百万的业务往来，合同条款上写明是年底一次结清，可是到了年底，华晟公司却人间蒸发。这件案子不用脑子也能想到是个诉讼陷阱，一般这种情况下，被告公司十有八九是个皮包公司，被骗的肯定不止一家，即使有固定资产强制执行也会资不抵债，这钱多半是要不回来了。我收了老白八万律师费，信誓旦旦地跟他说：“等好消息吧，这官司赢定了。”老白千恩万谢的当口，林乔用一种很奇怪的表情看了我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做这行十年了，我知道林乔在想什么，去他的什么良心，去他的什么道义，这年头赚不到钱才是最大的失败，老白有钱请我打官司，我又胜券在握，何乐而不为？之后的事他找当事人也好，找法院也好，反正跟我没有一毛钱关系了。

接这个官司对我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异地起诉，作为我的助手，林乔必须与我同行。这姑娘到我的律师楼刚好一年，就从端水打杂做到我的助手，她以为她真的能力超群？还不是因为她姿色超群。可这姑娘冥顽不灵，端着拿着，任我百般暗示也不开窍。这么多年来，只要我看中的姑娘，没有不乖乖到我怀里的。可是我累了，在泥潭中打滚，在充满铜臭的世界里挣扎，我非常需要一个温暖的家，而林乔就是最佳人选。平时律师楼人多眼杂，不方便与她亲近，这次北上辽阳，就是我与她亲密接触的最佳机会。

    盘算好一切，我嘴角轻轻向上翘了翘，上天真是眷顾我，金钱与美女撒着欢儿的向我奔来。

莫冉

（二）

    中国有句古话叫人算不如天算。我对老祖宗留下的谚语一向将信将疑，可是这次我信了。

    晚上十点半的火车，都十点了林乔才姗姗赶来，她脸色似乎不大好，我并没有在意，偏着脑袋催促了她一下，一前一后上了火车。到了车厢林乔二话不说就爬到上铺躺下，这跟我设想的可大相径庭，没有甜蜜的开场白，没有不经意间身体的接触，更没有看到她小巧的脚丫蹬着我的床单蹁然而上的镜头，一切都没有，甚至连她怎么上去的我都没看到，就只剩下一个穿着皮衣的后背窝在上铺。

    时间还早，我却习惯晚睡，没有林乔实在是百无聊赖，我起身轻拍她的小腿说：“林乔，醒醒，我要的资料都带来了吗？”

    她闷哼了一声说：“在公文包里。”我环顾了一下狭小的车厢。又拍了拍她的小腿说：“林乔，醒醒，公文包在哪儿？”她吃力地翻过身来，却哇地一声吐了我一身。

    接下来的事情大家都能想到，乘务员、列车长忙成一团，乘客里有位医生给诊断说是食物中毒，然后她中途下车被送去最近的医院，然后我孤单单一个人，在寒冷的冬天，去一个我从来没去过的更加寒冷的城市。

莫冉

（三）

官司进展得很顺利，没有别的枝节，偏那老白不放心，屁颠屁颠带着一个女秘书赶了过来，成天的跟我唠叨他那三百万，听得我心烦。

晚上老白和他那位骚人非要请我吃饭，看着他俩我实在没胃口，借口去看望朋友溜出酒店门口，身后听见老白哈哈大笑说：“我还不知道你小子，东北哪来的朋友，是想找个东北妞儿吧……”我回头怨毒地瞪了他一眼，头也不回走了，老白笑得更响亮，真个比东北人都豪爽。

    我信步在街上溜达着，辽阳城不大，在地图上那几道街一目了然，可当我踩着泥泞的积雪，混迹于这生于斯、长于斯的人群中时，却觉得一片茫然与失落。我把这种情绪归结为林乔的缺席，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暂且抓住这个借口，给自己可耻的被遗弃感增添一些浪漫的理由。

    时间还不到六点，这十二月的辽阳天已经漆黑，街上灯火通明，我忽然发现下雪了。

    北风裹挟着雪花一大片一大片地落下，那种透骨的冷让人头脑异常清醒，这是只有在教科书里描写旧社会的冬天才有的比喻——像刀子一样的北风，以前我一直不能理解，今天终于得以亲身体会，心情总是要顺应气候的变化。

    身上单薄的棉衣已经不能抵御这样的寒冷，我很想找个温暖的咖啡馆或者酒吧小坐一会。我的眼睛在街上扫了一下，一片蓝色的霓虹吸引了我的目光，那是一个大大的英文单词“EYES”，我的手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那扇木门。

不出我所料，这是间温暖的酒吧，灯光有些幽暗，空无一人，一首熟悉的却又叫不上名字的歌在空气中轻柔的飘荡，那是一种靡靡之音，可以让人生出无限情愫。

“您好，欢迎光临。”一个清脆的女声吓了我一跳，我环顾了一下四周，终于在吧台后面找到了一个娇小的身影。她长发披肩，似乎挡住了一半的脸，裸露在外面的脖颈上挂着一个十字架，她的眼睛不大，却灵动锐利，左侧鼻翼上有一颗小小的黑痣。我一向讨厌脸上有痣的女人，但是这颗痣却给她增添了一种神秘感和俏皮感，天然的点缀恰到好处。   

“先生来点什么？”她用清脆的嗓音问，手里还不停地忙活调着一种饮料。

    我天生喜欢恶作剧的特质忽然被她激发出来，开始信口雌黄。“我不喝什么，而且什么也喝不起，我是个破产商人，所有的财产都拿去抵债了，只想找个暖和的地方坐坐。”

    “那你可真不走运。”

“是啊，你不能当回好人请我喝点什么吗？”

她笑了一下，说：“先生，可以给您打九折。”

我看着她手里的摇酒壶问：“这是什么？”

    “我新调试的一种酒，天使之泪。要不要试试？”

    我点了点头说：“好，试试。”

    她倒了一些在玻璃杯里，因为灯光的缘故我看不清这酒的真实颜色，感觉好像是一种澄红的液体。“你确定这是天使之泪，而不是她的血液？”

    “名字好听而已，迎合我的EYES。如果叫天使血液，我这酒吧只能叫暮光之城了。”

    我哈哈一笑，她却面无表情，跟这温暖的环境极为不搭调。

    我举起杯喝了一口，味道有些怪，说不上是酸是甜，还隐隐约约有一股麦芽香。“这是什么调配的？”

    “啤酒加番茄汁。30元一杯，给您九折，27元。”

    “你不觉得这个价钱对于一个身无分文的破产商人来说太贵了吗？”

    “那这样吧，给您八折，请您说说口感怎样？”

    我挑了一下眉毛，“味道……真不怎么样。我要是像你这么会做生意，也不至于搞破产。”

    她又微笑一下，我接着说：“这样吧，算我10元一杯怎样？”

    她不置可否，好像是同意了。接着把手里的玻璃杯倒满，自己喝了一口，皱了一下眉头又放下了。

    “在哪里学的调酒？”我问。

    “深圳。”

    “哦，那为什么回来开酒吧？”

    她没作声，答非所问地说：“这杯酒算我请您喝的吧。”

    “谢谢。你真是好心人。” 我的手指轻抚着玻璃杯沿，有一搭无一撞地问她：“对了，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EYES ON ME  王菲的。”

    我沉思了一下，努力回忆着这种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她又接着说：“以前有个游戏叫最终幻想……”

    记忆像闸门一样打开，我忽然没有了调侃的心境。

    我掏出钱夹，拿出一张崭新的百元钞票放在吧台上说：“我该走了，谢谢你的天使之泪。”

    她吃惊地看着我说：“先生……”

我用食指挡在嘴唇上，偏着头向她笑了笑，潇洒地扬长而去。

莫冉

（四）

第二天，我们一行三人离开辽阳。老白结算了我在酒店的一切费用，又帮我订了机票，我理所应当地坦然接受，这龟孙的钱反正也来路不正，不花白不花。

    飞机冲上一万米高空，我的眼皮就开始打架。刚闭上眼睛，就梦见曼婷撅着小嘴数落我，衣服也旧了，鞋子也舍不得买，跟闺蜜逛街相中个包包假装不喜欢，南京的房子多少钱一平你也不是不知道，以后这日子怎么过？然后一个盘子砸向我。此时一阵猛烈的震动将我惊醒，扩音器中传来空姐温软的声音：“各位乘客，飞机现在遇到强气流，有剧烈颠簸，请大家系好安全带。”我摸摸腰上的安全带，一阵恐惧油然而生，今天真要摔死这儿了，挣多少钱也他妈没用。生命苦短啊，回去一定要向林乔表白，然后求婚，不同意就拽过来强吻，明儿必须把林乔给办了，好歹给咱老方家留个后。胡思乱想的当口，飞机已穿过气流，我看了下表，再有十分钟就着陆了。

    我在打官司上一向有把握，可是在对待林乔的问题上却总是失算。刚回南京又跑了一次武汉，还有一件别的案子要开庭，忙忙碌碌中三个月就过去了。每次我看见林乔总是欲言又止，想想又算了，以后再说吧。

    三月份我参加了一次律师年会，其实就是律师协会和司法局联合搞的表彰，我作为维护社会稳定、维护社会公正的先进接受了嘉奖。可笑吧，但是世界上的事就是这样，只要你遵循了规律就不可笑，不遵循规律不但可笑，而且可悲。

    回到律师楼，看见林乔正在和一花白头发的老太太说着什么，几天没见，这丫头越发俏丽，她跟我打了声招呼，又继续跟老太太讨论案情。我回到办公室等她，透过百页窗看见她耐心地给老太太解释着什么，过了一会儿，老太太点头哈腰地走了，林乔敲敲门来到我的办公室。“方律师，您回来了。还顺利吗。”

我看着林乔那张一本正经的脸一时间兴致全无，这丫头跟别人在一起的时候眉飞色舞，偏一看见我就冷若冰霜，我那柔情蜜意的腹稿顿时变成可笑的台词，一个字也说不出。

    “林乔，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开的是律师事务所，不是慈善机构，我们的时间很宝贵，我们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有经济价值的，你怎么总是记不住？以后就像刚才那老太太，交不起咨询费就让她去找法律援助，跟她废什么话？你闲得没事儿干了是不是？”

    乔低下头，轻声说了句：“知道了。没事我出去了。”

    我一摆手示意她出去，忽然又想到一件事，“回来！晚上陪我去吃个饭，我约了曲振邦。

林乔点了下头转身出去。我懊恼得狠抓了一下大腿，为什么跟林乔的对话总是不能按设计好的路线行进？非要搞得这么剑拔弩张？

莫冉

（五）

我一直相信，在这个崇尚金钱的社会里，金钱就是一切的主宰，有了钱，你就是王者，没有钱，你就是三孙子，你就一无是处。为了钱，没有什么手段不可以行使，甭跟我穷讲什么道义，什么品德，有了钱这些都可以被我无情地践踏。我曾经以为曼婷跟别人不一样，那个单纯得只知道玩单机版最终幻想的姑娘，信誓旦旦要跟我白头到老的姑娘，最终还是忍受不了清贫离我而去。她曾经对我说：“方至中，我离开你不是因为你没钱，而是因为你没底线。”扯！那时我正在考律师执业资格证，吃了上顿没下顿，我还在乎什么底线？从李曼婷迈出我的房门那一刻，我就暗暗发誓，这辈子一定要有钱，等老子有了钱，挨个收拾你们。

    我穿上外套，想了想，又拉开衣柜门，在里面选了一个盒子。那是一块男士OMEGA腕表，去年到香港办事，买了几块备用。我掂了一下那盒子，随手又拿起一个装文具的小纸袋，把盒子放在纸袋里，下楼开车去接林乔。

林乔化了一点淡妆，显得清纯可人，我就喜欢她这清汤挂面的容颜，让我这个在泥潭中打滚的人倍感安全。一路无话，我早已习惯，有时我想，如果有哪天林乔忽然喋喋不休，我还真不会喜欢她了。

莫冉

（六）

    这是一个私人会所，没有招牌，来的都是熟客。门僮引我和林乔来到订好的包房，曲振邦也带着一位红颜知己翩然而至。见面没有过多的寒暄，我把小纸袋随意往他手里一送，他自然而然地接过来放在旁边的椅子上，彼此心照不宣。曲振邦是我大学同学，正儿八经的官二代，毕业之后就分配到法院，一路官运亨通，没几年就当上了庭长。我和曲振邦有这层关系，有些事情自然好摆平，我们里应外合，赢了不少官司，可以说是名利双收。林乔有一次无意中说过一句话：“我感觉我们不是律师，而是掮客。”本来那几天我正在考虑给她涨工资的事，既然她这么说，我也就作罢，让她自己清高去吧。她再怎么清高，也要跟在我的屁股后面做掮客，能奈我何？

酒过三巡，开始说正事儿。这次的案子有点棘手，是一宗商标侵权案，而且证据确凿，要想打赢非常困难，更要命的是，曲振邦不是审理知识产权纠纷的民庭法官，没法插手。我俩商量了一下，要说让被告公司提供一些似是而非的假证还是可行的，但是庭审这一块……曲振邦忽然脑洞大开，笑了一下说：“这有何难，可以把知识产权诉讼变成不正当竞争诉讼，这样还是在咱哥俩手里。”我一拍大腿，冲着曲振邦竖了一下大拇指。

    曲振邦又说：“案子倒是可以这么运作，但是也不是那么容易。”我明白他的意思，这个贪婪的家伙哪次都从我手里抠走几乎一半的收成，这次也不例外。我说：“事成之后，我朋友答应给二百万。”曲振邦说：“那不行，事先我们也需要打点嘛。我这边少说也得150万。”我面露难色，“哥们儿，我忙活了大半个月了，五十万，这是血本无归啊！”曲振邦笑笑说：“既然不合适，接它干嘛。”我咬了咬牙说：“好吧，就当帮朋友了，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我和曲振邦碰了一下酒杯，林乔和那位女士同去卫生间。曲振邦看着林乔的背影说：“你这助手真不错。我喜欢。”此言一出，我心里一震，暗暗骂自己，欠儿欠儿的把林乔带来干什么？曲振邦见我不作声，哈哈大笑说：“我就知道你小子舍不得，开玩笑而已。”曲振邦跟我打哈哈，我心里可跟明镜似的。他这狡猾的狐狸早就对林乔垂涎三尺，今天即使我不带林乔来，他要是心里惦记，林乔也逃不过。我盘算了一下，这案子总共能挣600万，除去给他150万，我还净赚450万，只不过牺牲一个林乔而已。我点了点头，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说：“下次吧，我把钱和人一起给你带来。”

在回去的路上，我不时用眼角的余光注意着林乔，她一点异样也没有，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我心里恨恨地骂着曲振邦这个王八蛋，还好有450万聊以慰藉。我忽然在路边停下车，盯着林乔说：“林乔，我爱你。”林乔吃了一惊，脸微微红了一下，我顺势扳过她的头，吻上了她的嘴唇。她拼命挣扎，用指甲狠狠抠进了我的脖颈，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我放弃了她的嘴唇，她拉开车门飞似地逃掉了，背影是那么仓皇。

我把头仰在靠背上，闭着眼睛放空了几秒钟，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她要是知道她自己也是交易的一部分，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原谅我，不过没关系，我还有钱。

莫冉

（七）

    三天之后，我把150万现金交到林乔手上，让她马上去找曲振邦，那是一个高档酒店，我帮他订好了房间，我能想像着这只猪正支开獠牙等着林乔自投罗网。我再怎么没人性，也不愿意看到林乔被污辱完的样子。正好辽阳的案子还没最后结案，我订了当天去沈阳的机票，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等我回来，林乔就会恢复平静，暴风雨就会过去。

    这次距离我上次离开辽阳，整整过去了三个月。东北的三月春寒料峭，一走出桃仙机场我就明显感觉到嗓子发干，身上发冷。赶紧钻进出租车，告诉司机上次入住的酒店的名字，就把头钻在夹克里昏沉沉地睡着了。

    到了酒店，我扔下行李，便沉重地倒在床上，两眼看着天花板。这时手机咕噜响了一下，是林乔的短信，只有六个字：方至中，你混蛋！

    我长长地松了口气，看来曲振邦把事儿办成了。没什么好担心，我洗了个澡，添了件厚衣服准备去餐厅吃晚饭。下了电梯忽然想到上次那间EYES酒吧，脚步马上从餐厅移出来，朝街上走去。

    我顺着那天走的路摸索过去，一直没有看见EYES。我在街上来来回回地找，几乎找遍了整个二道街，也没有看见EYES。上次来是黑天，这次是白天，看不到霓虹，但是我记得那木门。我又累又饿，正想找个饭馆吃顿饱饭，却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喊：“借过借过……不好意思……对不起……”我循着声音看去，正是那鼻翼有颗痣的女孩，提着两大包东西，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还不时磕碰着路人。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我急忙上前不动声色地接过她的大包。

她吃了一惊，本能地把手往回抽，让我一下子抢了过来。她显然是累坏了，也认出了我，抖了抖手笑着说：“先生，是你啊。给我吓了一跳。”

    我说：“怎么，那你还以为我是来抢你这破玩意儿的？”

    她被我逗乐了，说：“老板，今天你准备了什么节目逗我玩啊？

    “我逗你玩过吗？”

    “上次你说你是破产商人，身无分文。你知道我下了多大决心请你免费喝那杯酒啊？”

    我哈哈笑着说：“没想到你还这么小气。对了，你这是要去哪儿啊？”我没有说我找她酒吧的事，就让她以为这是一次邂逅吧。

    她眯着那双猫眼说：“我店里呀，我新开的美甲店。这些，”她指了指我手上提的大包，“ 这些都是美甲的原料。”

“你的酒吧呢？”

    她用鞋尖踢走了一小块石子，说：“不开了，关门了。”

    “为什么？”

    “没有客人。小城市的人不认，要么嫌贵不来，要么接受不了鸡尾酒的味道，要么到了酒吧要点菜，一群人大呼小叫的，我这又不是饭馆。”

    “开了多长时间关门的？”

    “半年吧。我把酒吧兑出去了，开了间美甲店。哎，到了！“

    她拿出钥匙吃力地打开卷帘门，让我把那两大包东西放在地上，自己则一屁股坐到一张沙发上。这间屋子不足七平方米，有一个小桌子，旁边有货架上摆满了东西，这丫头美甲之余可能还卖一些小头饰，搂草不忘打兔子。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对我说：“老板，上次谢谢你，这次我们就算认识了，我请你吃饭，尽地主之谊。”

    “地主之谊？你怎么知道我是外地人？”我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走在中国任何一个地方，别人都猜不出我的家乡。

    “看你穿着和气质呗。你是第几次来辽阳？”

    “第二次。”我老实回答。

    我等着她再次锁好门，一同出去饭店。

    “喜欢这地方吗？”

    “说不上喜欢不喜欢，我只是路过。”

    我们进了一家火锅店，热气顿时扑面而来，她边落座边用清脆的声音喊着：“老板，来个鸳鸯锅，68元套餐！”那边紧接着应道：“好咧！马上来！”

    她这声音很独特，干净纯正，让人无法拒绝，她要是律师，就凭这利落的口齿一定所向披靡。

    “你常来这？”

    “是啊，就在我店的对面。”

    我这才注意到，她的美甲店其实就在她原来的酒吧隔壁。

    “你倒是很中意这个地方，每次开店都在这。”

    “这是有原因的，我在等我姐。”

    我狐疑地看着她。鸳鸯锅已经端上来了，她坐在我对面，中间隔着火锅升腾起的烟气，好像云里雾里的仙女。

    “在我6岁的时候，我把她弄丢了。”

    这是一句很奇怪的话，我不作声，听她继续往下说。

    “我6岁的时候，她8岁。那天我们一起玩捉迷藏，我藏她找，结果我看见一个好朋友正好路过，就跟她到家里玩去了，忘了姐姐这回事儿。等天黑了我回家，才知道姐姐一直没回来。”

    她在讲这段历史的时候，依旧是那种不掺杂感情的顿挫声音，好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我姐什么都比我好，长得比我好，比我聪明，比我乖比我懂事。自打她丢了，全家都在找她。后来我高中毕业去了外地打工，边打工边找，就是没找到。我们也一直没搬家，就怕她有朝一日自己回来了，再找不到我们。”

    我心想，8岁的孩子了，什么都记得，到现在应该快20年了，仍然没回来，恐怕是凶多吉少。

    她边狼吞虎咽地吃边说：“后来爸妈都得了重病，告诉我别再找了，我打工挣的钱他们都给我存着，让我自己做生意，以后好好过日子。可是找不到我姐，我就没有日子。直到他们去世了，我才开的那间酒吧。他们要是还在，高低不能同意我开酒吧，他们一定会说，那就是拿钱打水漂。”

看着她那吃相我更加饥肠辘辘，也吐噜吐噜地发着声音，三下五除二消灭了碟子里的东西，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痛快。这才是真正的吃饭，我想起了无数在高档酒店的饭局，拿腔拿调地应酬着，小心排查着身边时常出现的陷阱，往往饭还没吃，却没有了胃口。这小小的火锅店里座无虚席，都在烟雾缭绕中愉快地吃着，或轻声细语，或高声欢笑，充满着人间的气息。

莫冉

（八）

    吃饱喝足，她坚持要付账，我只好由着她。虽然我视金钱如生命，但还是头一次吃饭由女孩子买单，这是不一样的感觉，很有意思。回到酒店躺在床上，我头一次有了一种满足感，很踏实。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七条关于案子的短信，还有二个事务所的未接来电，三条饭局的邀约，就是没有林乔的任何信息，看来这哑巴亏吃完她也认了，等我回去再补偿她，但想让她当我媳妇儿的想法是彻底没有了。我往事务所回了电话，交待了一些事情，洗了个澡安心地睡了。

    官司很快结束，我还是不想回去。尽管我心里不承认，但我知道，我面对不了林乔。

    我在辽阳城里漫无目的地溜达，不知不觉又走到了二道街，忽然看见她低着头，一边用鞋尖踢着小石子，一边往前慢慢地走着。她可能是太淘气了，黑色的靴子前面已经破了皮。我赶上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回头见是我，嫣然一笑，那鼻翼上的小黑痣在活泼地跳跃。

    “每次见你都在踢石子，也不知道这大街上哪来的这么多石子让你踢。”

    她崇了一下肩膀说：“无聊嘛。”

    “明天我就要走了，请你喝杯咖啡吧。我记得那边有家法式咖啡厅。”

    “不去，死贵。”她还在用破皮的鞋尖踢着石子。

    “走吧，就当是陪我这个异乡人排遣一下思乡之愁。”

    她不置可否，跟随我的步调来到那间凯伦咖啡。我要了杯拿铁，她要了杯蓝山，我们谁也不说话，一齐望向窗外。天渐渐黑了，夜晚将临。和她在一起，这沉默也不觉得尴尬，反而相当恬静。

    “明天就走了？”

    “嗯。”

    “还会来吗？”

    “说不好，如果有生意就会来。”

    认识她这么长时间，我从来没问过她叫什么，萍水相逢，天各一方，我拿她当个过客，不用过多久，也许就素不相识。

    “对了，”我问她：“假如你姐姐不回来，你就一直等下去么？”

    “嗯”，她啜了一小口咖啡，“一直等。我也在网络上发过帖子，如果她能看见就好了。”

    “找到了以后，你们会怎样？”

    “一起在这生活呗，这里有我们的爸妈，我们团聚了，就再也不分开。”

    “也让她和你一起美甲？”

    “你相信吗？我总有一天要重开EYES，还是在这个地方。我总想，一个人，这一生，一定要为别人做些什么，也一定要为自己做些什么。在这开间属于自己的酒吧，就是我的梦想。”

    “可是你不是没开过。”

    “那次有点仓促，我没搞好市场调查。”

    我哈哈笑了两声，“重开EYES我还来做你的顾客，只是，我不想再喝到天使之泪。”

    她也哈哈地笑了起来。这时服务生走过来说：“先生女士，晚上好，今天是我们凯伦咖啡的店庆，6点到7点咖啡免单，门口一会还有漂亮的焰火。祝二位心情愉快。”

    她夸张地拍了拍手，像个小孩子，蹦跳地让我一起去看焰火。一束火焰飞上天空，“嘭”地一声炸开无数颗花朵，空气中飘散着硝烟和咖啡的味道，温暖而甜蜜。我们站在门口，人群有些拥挤，她紧挨着我，小手柔软地放在我的臂弯里，像一只乖顺的小动物。她忽然激发出了我的父性，我伸出手臂揽住她的肩膀，把她冰凉的小手握在手心里，一直等到这烟花散尽。

    第二天，我去了趟商场，买了二双靴子，还有一个暖手炉。三月的辽阳刚刚停止供暖，房间里有些阴冷，暖手炉肯定能用得上。拎着这几样东西去结账，忽然看见了一堆毛绒玩具，我捡了一个大耳朵天蓝色兔子，抱着这些东西，我想当时的我一定很滑稽，但是我一点也不觉得尴尬，相反，我很快乐。

我抱着这些东西进了她的店，只有一个小姑娘在里面烘指甲，我问了一句：“这儿的老板呢？”小姑娘向外面一努嘴说：“去小超市换零钱了。”  

我朝外面看了一眼，那娇小的背影正在收银台那儿和店员说着什么。我将东西放下，对那姑娘说：“这些是送给她的，我赶飞机，就不等她了。”转身离开走了大概十几米，我回头看了一眼，她正蹦跳着下了小超市的台阶，向自己的店里走去。我可能不会再来了，也许，这是最后一次看见她。

莫冉

（九）

    回到律师楼，我在门口停了一下，想了想见到林乔的第一句话该说些什么，却见她从里面走了出来，帮我打开门说：“方律师，您回来了。”

    我“嗯”了一声，这丫头看起来容光焕发，一点也不像受过什么伤害，看来天下的女人都他妈一个样儿，只要能攀上有权贵什么都可以出卖。我到办公室关上门，从百叶窗向外看，那些实习生都围着林乔看她新买的手机，一个个惊呼“N800啊，新款！”靠！我狠狠摔了一下百页窗，这贱女人，本来我以为我这举动是对她的出卖，没想到却是对她的成全。看来她现在无论身心都是曲振邦的人了，我是时候换一个助手了。

中午曲振邦打来电话，约晚上的饭局，再探讨一下商标侵权案。我嘴上打着哈哈，其实心里烦透他了。但是为了那450万，我还得跟这老狐狸周旋，毕竟钱是无罪的。

    林乔一入席就主动坐到了曲振邦的身边，侍候他喝茶倒水。曲振邦得意地笑着，却不正眼看林乔，我表面上笑着，心里却恨恨地想着，林乔你等着吧，迟早他像扔掉破袜布一样扔掉你。林乔拿出手机放在手边，我别过脸去，一见那手机我就头疼。

    曲振邦不等菜上齐就先发制人：“至中啊，商标侵权那案子，有点棘手啊。”

    我警觉地看了他一眼，这小子肯定不怀好意，不知道又搞什么妖娥子。“不棘手，我怎么能找老同学帮忙呢？”我给他倒了杯酒，“怎么，问题出在哪儿了？”

    “上次说150万能搞定，现在看恐怕不行了。老高去了省政协，空降下来一个陆院长，不知道水多深。”

    “你说吧，还需要多少？”

    “怎么也得450万。”

    我拿着酒杯的手抖了一下。曲振邦怎么算这么准，每次只给我留25%？难道……我看了眼林乔，她耷拉着眼皮不动声色。我恨恨地想，一定是她，我不在的这几天联系过当事人，透了我的底。事已至此，再犟嘴也没意思，我点了点头说：“我再找我的朋友说说，明天给你消息。”

饭局不欢而散，我送林乔回家。以前她沉默不语，我总以为是女人的矜持；现在她沉默不语，我知道那是我们之间隔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千算万算，奔波劳碌，弄了半天都是给他人做嫁衣，想想就泄气。心里暗想，林乔你等着，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莫冉

（十）

    沮丧的事情总是一件跟着一件来。

    庭审结束，官司赢了。我想着那严重缩水的收成，心里堵得发闷，跟林乔收拾东西回到事务所，发现老白正等在那里。一见我回来，老白马上迎了上来跟我说他的三百万，我问他：“法院不是判完了吗？”老白叹了口气：“兄弟，法院是判了，可是钱要不回来啊！你再帮哥想想办法。”我看了老白一眼，心想这家伙暂时还得罪不起，没有450万，我还得在这家伙身上榨点油水，于是好言好语跟他说：“老哥，我手头事儿太多，这样，后天，后天老弟请你吃饭，我俩研究一个办法，成不？”送走了老白，我回到办公室喝了一杯水定了定神，我丝毫没想到，后天，我已经没有后天。

当天下午，我被请到律师协会喝茶。林乔实名举报我妨害司法公正、受贿、做假证，有录音、录像，还有照片为证。我忽然想起林乔那部诺基亚N8，怪不得她像没事儿人似的，每次我和曲振邦吃饭的时候她都把手机放在桌上，原来她一直在韬光养晦，我早该想到她有这股蛮劲儿。我懊恼地抓了下头发，无言以对。从律师协会出来，接到曲振邦的电话，愤怒的大嗓门震得手机嗡嗡响，林乔这丫头有胆色，全是实名举报，曲振邦刚被纪委找去喝茶。

    “方至中你是个什么东西？为450万下套害我！你他妈熊包一个！让你的人举报我！”

    我的律师执业资格肯定是要被取消了，这是小事，如果纪委立案调查，那就是二年以上七年以下的刑期。我此刻异常冷静，“曲振邦，拜托你用用脑子，我可不想跟你同归于尽，况且，林乔不是我的人，她不是你的人吗？”

    曲振邦一时语塞，我想他是连惊再吓气蒙了，我接着说：“哥们儿，我知道你能量大， 这次我们都栽个女人手里了，不是互相埋怨的时候，我们可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你得救我。”

    “我都自身难保了，我还救你，做梦吧你！”

    “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你不救我，也就救不了自己。我要是有事，不会放过你。林乔她知道什么？要是把我惹火了，我手上的证据够你坐一辈子牢，你自己想想吧。”以利益建立起来的关系，利益的链条一旦断裂，每个人都会现出狰狞的面目，毫不留情。

挂掉电话，我不知道何去何从，虚脱似的坐在车里呆呆地望着停车场的水泥柱，我这半生的心血，在这一天之内就会灰飞烟灭，此时我才明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莫冉

（十一）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林乔。

    曲振邦果然能量巨大，平调到税务局当上了副局长，这事儿就算翻篇儿了。律师协会那边他帮不了我，也不想帮我，不过我很知足，因为他的运作，我虽然用掉了全部的积蓄，但不用坐牢已经是万幸。我不能继续留在南京，曲振邦黑道白道通吃，那天我骗他说我手上还有证据，他肯定不会放过我。其实我手上什么都没有，我不能傻到留下对自己不利的证据，给自己留下隐患。但是现在我即使说我没有，曲振邦也不会相信。我卖了房子，准备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的地方度过余生，去哪儿我倒是费了一番脑筋，老家是不能回，如果曲振邦的人找到那里，会连累爹妈乡亲。我忽然想到地图东北角上那个小城市，对，辽阳，我准备去那苦寒之地放逐自己。

我坐了12小时的火车到了辽阳，提着简单的行李走在二道街上，疲惫不堪。街上没有EYES，没有美甲店，没有小超市，也没有她。不远处正在施工，不知道是什么建筑正在推倒重建。一切都物是人非。

我在南京西路的那套房子，恰好够在辽阳买一所60多平的住处和二道街一处50平方的门市。我雇了个厨师，开了间驴肉饺子馆，有空的时候研究一下美食，不时添加新的菜谱，日子倒也平淡。每当客人少的时候，我都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看对面她的店，从小吃部，改成手机贴膜，又改成文具店，不断更换着新的主人。我打听过她的去向，听一位老人说，她在网上找到了姐姐，但是姐姐的养母正在患病，姐姐不忍心离开，于是她就和姐姐一起照顾养母。这对她来说是件好事，她已经找到了姐姐，为别人而活这件事做完了，也不知道她接下来会不会为自己而活一次，回来重开EYES？不过这都不重要了，我们只是彼此的过客。

莫冉

（十二）

    当我伸手撕掉今天的日历时，我告诉自己，今天是2015年2月6日，我整整42岁，已经在辽阳呆了八年。

    我每天7点起床，去附近的公园晨练，8点半准时到饭店，9点钟开业，生活极其规律。因为这种平静和舒适，我开始有些发福，脸色也很红润，如果我现在穿上西装好好梳洗一下，应该还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中年人。我业余时间帮别人写写诉状，教人打官司。有一次我的饭馆来了一群衣着褴褛的农民工，他们二个人合吃一盘饺子，因为到了年底包工方拖欠工资，他们讨了二个月薪无果，身上的钱所剩无几了。我让服务员给他们每个人上了一斤饺子，并且指点他们到哪里去讨薪，亲自给他们写的诉状。在过年之前，他们终于讨得欠款可以回家了，一齐来到我的饺子馆喝酒，那天我也陪他们喝到酩酊大醉，他们一个个高喊着：“方哥，你就是我们亲哥，你真是大好人！”我拿着一瓶号称“绊倒驴”的辽阳干啤仰天大笑，我是好人？真是莫大的讽刺。

    在全国反腐败的浪潮下，我似乎一直在等待着什么。我每天上网，关注着林乔的新浪微博，她现在是一个死磕派律师，每天挑战现行司法制度，为征地农民东奔西跑，为各种不平鸣冤，这也许就是她存在的价值吧。我也在关注着曲振邦，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了他被双规的消息。我想，我也是时候回南京了。

    我还是有点留恋这个小城，安静，祥和，如果有一个能让我留下来的理由，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留下。可是这里毕竟是外乡。

    我从饺子馆出来在街上随意溜达，不知不觉走到了翰林府胡同，王尔烈纪念馆门前拉起横幅，有一个叫吕方的老师正在签售《翰林王尔烈》。等我溜达回来，人群已经散去，那个叫吕方的老师看起来六十多岁，正在和他的学生收拾桌椅。我拿起一本书翻了翻，对他说：“我想要一本，可以吗？”那老师说：“可以，当然可以。”随即拿起笔在扉页签上名字递给了我，并且拉着我讲了半个小时辽阳2300年的历史。我没有打断他，他说话的时候我正在思考别的事情，看起来听得非常认真，吕老师对我相当满意，又送给我一本他写的《家乡方言》，我拿着两本书谢过他，回我的二道街。

    今年的冬天异常寒冷，大雪一场接着一场的下，我慢慢踱回饺子馆时天已经黑了。现在正是饺子馆生意最好的时候，我推门走进店里，习惯性地回头看了一眼对面，那是一片灿烂的蓝色霓虹，写着一个大大的“EYES”。我站在那里呆立了几秒钟，一行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流到嘴角，有一丝丝苦涩。

——OVER——

萧南向

沙发~{:4_138:}

莫冉

这篇文字起源于和北北之约，灵感来自花祭的一首诗。





二道街让每一个人都有归属感，充满甜蜜与安宁，我想，在那里应该有这样一段故事，与爱情无关。

苏力

逐字读过，果断顶起——————————————

陌上有灵

果断顶

泪黑

明线暗线逐步推进衔接自然，果断跪下膜拜大神。
呃，里边有个似是而非，楼主打成了是是而非，改下吧，这么完美的作品。
——话说，有口音啊。

燕赤霞

再顶。

般若山人

辽阳是个好地方，洗浴中心特别多

般若山人

这故事，耐读

莫冉

泪黑 发表于 2015-2-9 22:41
明线暗线逐步推进衔接自然，果断跪下膜拜大神。
呃，里边有个似是而非，楼主打成了是是而非，改下吧，这么 ...

跪谢泪黑，赶紧改了

莫冉

般若山人 发表于 2015-2-10 07:03
辽阳是个好地方，洗浴中心特别多

额~~~好像山人来过？

般若山人

莫冉 发表于 2015-2-10 09:55
额~~~好像山人来过？

哈哈，常去。您是辽阳的？

莫冉

般若山人 发表于 2015-2-10 18:59
哈哈，常去。您是辽阳的？

嗯呢，土生土长辽阳人。

般若山人

莫冉 发表于 2015-2-10 21:53
嗯呢，土生土长辽阳人。

幸会。欢迎来沈阳耍，请你到西塔吃凉面和烤肉

北原

这样才对嘛宝，爱死你了

莫冉

般若山人 发表于 2015-2-11 06:20
幸会。欢迎来沈阳耍，请你到西塔吃凉面和烤肉

欢迎到辽阳来耍，带你去二道街

莫冉

北原 发表于 2015-2-11 08:05
这样才对嘛宝，爱死你了

I love you too

莫冉

燕赤霞 发表于 2015-2-9 23:45
再顶。

苏力

好的小说，需要共享
分区置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