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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岁那年的冬天,我去省城郑州一家刊物送稿子,身上没钱,偷偷混进了火车站,到了郑州后没敢走检票口,沿着铁路走了很远,从一个墙的缺口处走进了那个繁华的大都市。
那家刊物很不好找,找了一天,在黄昏时候才看见了杂志社的牌子。匆匆地交了稿子,徒步往火车站赶,想再偷偷混上火车回我所在的小城,不料等我赶到火车站时,唯一的一列在我们小城停靠的火车已经在十几分钟前开走了,我只好在火车站广场漫无目的的流浪。渐渐的夜静更深,冰冷的寒风凄厉地在广场上空回荡,我又冷又饿,感觉自己快要冻僵了,便缩着脖子鼓起勇气想混进火车站候车室暖和一下。和我一样露宿街头的人还真不少,也有不少人想混进去,但都被门口守卫的值班员拦住了。为了不至于冻死,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厚着脸皮向验票口走去。
“票”一个二十出头穿蓝色棉大衣的女检票员拦住了我。
“我没钱买票,一天没吃东西了,身上冷得很……”我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
女检票员显然听见了,说:“小小年纪没钱出来乱跑什么。”
我的声音更小了下去,说:“我写了篇文章,来郑州送稿子……”
女检票员冰冷的目光中有了一丝暖意,她打开了检票房的小铁门,说:“你进来!”
我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很不安地走进了那间小小的白铁皮做的检票房。里面有个煤球炉,发着温暖的光。女检票员把她坐的椅子让给了我,让我坐下来烤火。问了我的一些情况后说:“你真是个小书呆子,先在这儿坐会儿,等我下班后咱们去吃点东西!”
我们在铁皮房子里交谈起来。她告诉我她叫程慧,是火车站客运二班的临时工,家住在郊区农村,每天要坐二个小时的公交车来上班,工作非常辛苦,待遇也很低,因此,十分理解我的处境。交谈了一会儿,有人来接她的班。慧姐领着我到了火车站对面的中原大厦,在十几年前,那可是郑州最高的标志性建筑,也是最繁华的商业区。慧姐拉我走进了中原大厦一楼的饭店,要了两笼肉包子,不是小笼包,是那种个子很大的肉包子。我一天没吃东西了,饿坏了,抓起一个包子两口就吞了下去。慧姐看着我的吃相,笑了起来,说:“慢慢吃,吃多少我就给你买多少!”结果两笼包子有一大半到了我的肚子里,临走慧姐又要了一笼包起来递给我“我一会还要回家,明天下午还要上班,不能送你,这些拿着明天早上吃。候车室有开水,我去给你找个杯子。”
慧姐拉着我的手进了候车室,上了二楼,让我坐在椅子上,说:“我去给你买张票。”我实在太累了,躺下就睡着了。醒来已是天色微明,我的身上盖着慧姐的棉大衣。我坐起来,发现椅子上有一张纸条:小弟,看你睡得很香,就没叫你,票装在大衣口袋里。你穿得太单薄,这个大衣姐姐送给你。有点旧了,别嫌弃。以后有时间来郑州别忘了来看看姐姐。
我冲了出去,满候车室找慧姐,却没有她的影子。回小城的车要开了,我依依不舍地回了小城。
一年后,我再次来郑州,特地去火车站看望慧姐,却早已物是人非,没有人知道慧姐去了那里。我怅然若失,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以后的几年里,郑州火车站不断地改造翻新,越来越豪华,现代化。可是我忘不了当年的那间小房子,忘不了那个充满温情的夜晚。
慧姐,你现在还好吗?小弟好想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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