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我是来打酱油的 于 2014-11-7 12:08 编辑
鬼门关前走一回 文\大脸猫
不养儿不知父母恩,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当姑娘的时候,常听母亲说,女人生孩子是在鬼门关前打转转。那时,俺一点感触也没有。多年后,母亲已经离开了人世,自己在产房、手术室里经历那十几个小时候后,开始咀嚼母亲的这句话-------- (一)家中 凌晨3点,腰部的酸痛把我从梦中叫醒,孩子要临盆了。 挪动笨拙的身子穿衣下地,试探着活动活动腰身,小心地舒展舒展筋骨,感觉此时的疼痛还能忍耐,暗自窃喜。 呵呵,临产也不过如此,没有朋友们讲述的那样恐怖。只要保持淡定,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欣欣然,想起女友临产时便在产床上的尴尬,还有那一个月不能洗头、洗澡的限制,于是,翻身下地,方便、洗头、擦身,打理住院的包裹..... 收拾停当,天已大亮,时钟指向五点半。走到里屋卧室,叫醒酣睡的丈夫。 (二)门诊 6:40,打车来到医院。 走廊里耀眼的白色和患者脸上苦大仇深的旧社会在我眼前飘动,那只小兔子在心里无来由地欢蹦乱跳,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7:00,年轻的值夜班大夫示意我躺在床上,简单的检查后,告诉我们预产时间是下午四、五点钟。站在电子秤上,指示针在148斤处定格。 8:00,办理入院手续,在100号病房入住。同室产妇按着依然隆起的腹部,咧着嘴告诉我:“这个床位前俩个产妇都生的姑娘。”“哦!那我生个儿子。”扫一眼她身边婴儿床上的孩子,我自信地说。 “100号-----这是催产的蓖麻油,吃饭的时候想办法服下。”涂满红色指甲油的白皙玉手把杯子递给我,嘴里的口香糖发出“噼啪”的声响。油腻腻带着刺鼻腥味的蓖麻油,让我的眉头鼻子紧紧地锁在一起,胃在剧烈地抽搐着。丈夫赶紧接过杯子,“中午,我给你炒鸡蛋吃。” “到了医院可千万别矫情,那样护士不待见你,医生更不待见你。” “勇敢点-----宝贝!没事的。呵呵,就当作拔牙了-----” 拔牙-----太可怕了!那刺耳的电钻声夺人心魄,想一想都哆嗦。同事怎么拿这个作比?现在想起牙院的经历,头皮还发麻呢!同事曾经的告诫在耳边响起。 临床酣睡的婴儿,那黑红的脸蛋上可爱的小鼻子发出匀称的呼吸声,“俺的儿子一定会更可爱......”跟自己商讨着,“喝进去还能死人呀?”端起杯,一仰脖,一口把蓖麻油喝下去。看到俺勇敢决绝视死如归的凛然,丈夫咧着嘴,夸张地竖起大拇指。 9:00,阵痛再次像潮水一样袭来,肠子像拧劲似的搅在一起。我佯装镇定,一会儿蹲在地上,一会儿趴在床上,间或到走廊踱着步....咬着牙,一声不吭。心里却在惶恐:会像暴风雨一样来得更猛烈吗? 10:00,肚子里所有的器官好像都颠覆了位置,喘口气都在疼。腰,像折了一样。我无助地眼神茫然地看着所有人,偶尔使劲挤出笑容,摆出我还行的坚强。可不自禁流露出来的表情,还是明白地告诉他们我有多难受。 嫂子焦灼地对丈夫说:快去问问医生吧!怎么还没人来管? 丈夫的额头上挂着汗珠,无奈地摇头:医生说了,早着呢! 11:30,疼痛加剧,鬓角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打湿,没有了佯装的悠然风度。一阵紧似一阵的疼痛张开血盆大口吞噬着我,甚至没有喘口气的间歇。想咧嘴笑一笑,已经很难做到了。我像一只猫似的蜷缩在床角,可怜地望着满地乱转犹如困兽的丈夫。看到我求助的眼神,丈夫一次次去敲击医生办公室的门。得到的答复依旧是三个字--------早着呢! “要不你就喊出来!”丈夫抱着我。 闭上眼睛,指甲陷入丈夫胳膊的肉里。 疼痛在我的身体里肆虐着,好像有一千只小手在扯拽着我的肠子,又好像有一千把小刀在割我的肉肉。整个身体好像已经不是我的了...... “给史姐打电话吧!”焦躁的声音带着哭腔。 “当初听史姐的话去他们医院让她接生,就不会这样遭罪了!”我在心里埋怨着自己,“该死的指定医院的公费医疗!哪一个不长脑子规定的破规则?该死的值班大夫竟然是事先找好那位主任大夫的竞争死敌。她肯定知道医院工作的小姑子找的接生大夫不是她------” 疼痛的肆虐来势凶猛,似狂风席卷着落叶。羸弱的身子在空中悬浮,找不到落脚的地儿。腹部的沉重和内脏的颠覆让酸胀的腰部无力支撑,似有万箭在腰底穿插,又像有钝锉在用力锯拉...... -------上帝!怎么办呀?我四下张望着,谁也帮不上我! “肚子里的小祖宗,你轻点折腾妈妈,好不好?否则,等你出来的时候有你好看!” “小宝宝,妈妈知道你是一只大老虎,可是,也不能让妈妈这样难受呀?哎呦---------你的脚丫子轻一点踹妈妈!-” “赶快找大夫,孕妇骨缝开七指,可以上产房了。” 史姐的话让丈夫急匆匆地离开病房。 “我无法在这里帮你,两个单位,我不好插手。”史姐歉意地说。挤出一丝苦笑,用决绝的眼神和史姐道别,大有奔赴刑场的凛然。 (三)产房 12:30,进入一楼产房。 “上氧气。”医生吩咐护士,拿起“探测仪”在我的肚子上滑来滑去,冰凉的仪器让腹部痉挛。 “估计得下午四、五点钟。有事到实验室找我。”那张没有一丝笑容的脸扔下这句冰冷的话语,婀娜的身子飘出产房。一脸稚气的护士给我挂上氧气,把输氧管塞到我的鼻孔,然后拿一本杂志在旁边的凳子上悠闲地翘起二郎腿,瞬间沉浸于文字中。偶尔抬起头来看我一眼。 “ 天哪!这就是传说中的‘产房’?”头皮一阵阵发麻。产床上的冰冷瞬间冻结了我的热度。“传说中的‘白衣天使’就这样把俺扔在产床上了无踪影了?难道电视里那些助产的医生都是演给观众看的?”颓废的心要淌出血浆。“俺如果是那本杂志该有多好?她如果对俺有对杂志三分之一的关注,也会把俺幸福到云霄天国------可她目不斜视,吝啬的连一点微笑都舍不得给俺。” “坚强点!不能哭,那样别人会更烦你!连杂志上的垃圾广告都不如了。” “试着和她联络一下感情?凭着自己平时这巧嘴簧舌的善良,应该可以博得她一点的怜爱吧?唉-------那份彻骨的冷漠,还是算了!” 疼痛的暴风雨再一次狂啸而来,浑身战栗难以承接。不着丝缕的肢体在寒冷中渐渐冰冷,心掉进了冰窖。 小姑子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掺着鸡蛋黄的红糖水。“嫂子,只要不疼,你就喝。要不你该没有体力了。”我听话地在疼痛喘气的间歇,吞食着..... 墙上的钟表慢慢地挪动,自己被疼痛啃噬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姐姐突然闯进来,看一眼躺在产床上的我,转身对一同闯进来的丈夫说“咋出这么多的血呀!快去找医生吧!这样不行呀!要不咱们给她点钱吧!”丈夫无奈地叹息着,关切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我使劲挤出笑容,摆手让她们离开..... 4:00,“白衣天使”的医生终于飘进来。纤长的手指翻开我的眼睑,冰冷“测试仪”在我的腹部滑动,鸡皮疙瘩滚落满地。摇头、皱眉的动作和表情,让我的心几乎从口中跳出来,冷彻心脾的寒冷裹挟住我。“孩子后臀位,如果强要生,也得侧切.....要不就选择剖腹产。你们家属商量一下。”“不生了!不生了!”我叫嚷出来。“那就准备剖腹产吧!家属来一趟。”小姑子紧锁的眉头忽然绽放,转身冲出病房。 4:10,接到电话的主任医生赶到。 “备皮,准备手术。别让病人再遭罪了!”医生用手搭着我的脉搏,吩咐旁边的护士。 “你自己能上移动床吗?”温暖的声音让置身冰冷的我感觉到些许的温度。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手边的稻草----即使是一根稻草。 “能!”我使劲地点下头,从产床上起身,光着脚二步迈到移动床跟前,使足力气把自己放在移动床上。主任医生笑着颔首。 (四)手术室 移动床推到电梯门口,电梯,故障! “这是真的吗?屋漏偏逢阴雨天。怎么像演电影一样?这些‘巧事’怎么都让俺赶上了?俺好像也没做过坏事呀!上学的时候坐火车给别人让座,一站就是半宿,同学们都说俺傻;上班以后,对学生视如己出,对工作兢兢业业;在家里孝敬父母,在外面善待邻居......这些无巧不成书的故事怎么还真发生呀......”. 丈夫和几个不认识的男人迎面跑过来打断我的遐想,他们抓起我身下的担架扛在肩上,抬着我向四楼跑去。急促的脚步和沉重的呼吸声让俺想起那首歌:东北人都是活雷锋。 4:20,我终于走上手术室的床。麻醉师把我的胳膊绑在床板上,护士测量血压,然后挂上吊瓶。我眼前的灯光在晃动,离我越来越远,眼皮沉沉地粘连在一起...... “嫂子!儿子!八斤重的儿子。” 睁开眼循声望去,小姑子手里抱着一个婴儿。脸上写满了喜悦。 墙上的时钟指在-------5:20。 “这罪没白遭。”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虚弱的脸上绽放灿烂的笑容。 “典型的重男轻女!”麻醉师打趣地看我一眼。 “如果再晚半个小时,孩子就有危险了。孩子的胳膊i和腿,都已经呈现紫色的乏氧状态。”说着话,医生在我的身体上缝合最后两针,扯拉的动作那样清晰....... 鬼门关的那一步,俺没有迈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