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拉锯式的股权转让中,一个朋友向我推荐了个人。
听到这个名字,我很疑惑地问,他,会替我做这些吗?
这个名字,曾经在我们那个不大的镇上跺一脚就会晃动半个街区。镇长解决不了的事情,找他,一准行。
其实他也只是比我大几岁而已,排行老四,我叫他四哥。
四哥很讲义气。这是混社会的兄弟之间必须的基本素养之一。而四哥的讲义气,似乎更有人情味。
那夜,老家前院的大爷家来了亲戚,回去的时候因为酒喝多了而与一个大姓人家的厉害男人发生了冲突。那个亲戚个小体弱,极犟。吃了极大的亏,却被那个厉害男人要求磕头认错。
亲戚知道我认识四哥,打了我的电话。
四哥没有出面,安排了十来个人,分在了两辆面包车里,十几分钟不到,就到了我们村。只是并不到现场,每个人都点上了烟,远远看去,只有数个红点在闪。
大姓人家就有人过去抵了抵那个厉害男人,轻声跟他说了句话。
厉害男人抬头看了看远处,摞了句狠话,急急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无论我怎么相请,这十来个人就是不接受我买的烟。带头的那个说,四哥说了,你的事情就是他的事情。我们怎么可能拿四哥的。兄弟们,走。
事后跟四哥提到这事时,他哈哈大笑,那帮小孩子,要是敢拿你的一根烟,我废了他。
二
办学的时候,认识了镇上几家饭店的老板。
其中一家的老板是个女人,二十八九岁的样子,戴着眼镜,模样很清秀。山东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孤身一人到小镇上开了这个不大不小的饭店。
几次吃饭,熟悉之后,她把我拉到一边,很诚恳地问,镇上谁能够帮她?因为很多人吃饭之后,甚至连字都不签,扬长而去。
我提到了四哥。
至今,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连思考都不思考,就提到了他。更不明白的是,我这一个建议,究竟是帮了这个女人还是害了她。
结果,几天之后,四哥的一个电话把我请到了这个女人的饭店。
女人看上去很开心,把我们领到了楼上她的房间。
一桌丰盛的饭菜摆在临窗的地方。
恰好感冒,表示坚决不喝酒。四哥立即把桌上的两瓶上好的白酒扔到了女人的床上,说,上啤酒,上扎啤。
那时正是盛夏,房间里空调正嗡嗡地开着,一屋凉气。但粉色的窗帘里依然透着白辣的阳光。正是喝扎啤的好时节。
结果,那个女人只浅浅地喝了几杯,我们两人从中午一直喝到了下午,喝酒的杯子也从玻璃杯换成了厨房里的大水舀。保守估计喝一舀肯定超过一瓶啤酒的量。
后来听说,我们两人喝了大概有两桶的啤酒。平均一人喝了有近三十瓶。
我在家整整睡了一天一夜,才算醒酒。而四哥,在那女人的床上也躺了整整二十四小时。
再后来,听说他们在市区买了处房子,四哥经常到菜市上买菜。
三
学校要挖一个很大的水塘。
我推荐了四哥,那时,几乎全镇的工程机械都是由四哥来调度的。
其他的股东听到这个名字,一致通过。
工程很顺利。后来把学校的土地平整及门前的一条水泥路都交给了四哥。
四哥心里明镜似的。
镇上新开了家洗浴中心。那时,宿迁的洗浴中心刚刚兴起,做着挂羊头卖狗肉的生意。
四哥守在学校的门口,我一出门就被他抱上了车,直接拉到了那。
无论我怎么脸红,怎么挣扎,都没用。
直到被抱到了一个包间里,我才安静下来。空气不流通,光线又暗,只是看到有几个看似清纯的女人的轮廓。还有一张桌子,上面摆满了菜。
知道这个场合是躲不过了。
我更知道我只要喝醉了,天王老子来叫我,都是叫不醒的。
衣服袖一捋,盘腿一坐,像到了自己家一样招呼,四哥,来来来,都来喝酒。今天要尽兴。四哥大笑,这才是我弟的风格嘛。人生在世,要及时行乐嘛。来来来,都端起酒杯,敬我弟。
还没等他们举起杯子,我迅速一杯下了肚。
这样如此一杯接一杯,看着眼前的人渐渐有了双影,我竟然有了莫名的兴奋。若是在正常的酒桌上,我却是万万不愿意就这样醉去的。
后来听四哥说,当他们把我抬到另一个包间里,无论怎么叫我,我都睡得跟死猪一样,实在是想也想不到。
四
零七年初,我回到了市区,跟四哥的联系就少了起来。
只是偶尔听说四哥的生意越来越大,接到了几个土建工程。其中就包括那个据说是苏北最大的批发市场的部份工程。
而四哥在学校里做的工程款,早已第一个优先拿了出来。
我的事情终于越来越多,而回老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四哥的消息也慢慢消失了。
直到有一天,在一个朋友的公司里,一个人听我说到我的老家,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问了句,那个叫什么四的你认识?我知道是说四哥,赶紧回了句,认识啊,四哥人不错。
那人似乎不经意地提了下,他差了别人不少的钱。包括我。
我笑,不会吧?四哥从来不差人家钱的。
那人接了句,做批发市场的时候,发包方没给他钱。
我这才相信。分开的时间,立即打电话给老家的朋友,问了下。朋友说,他现在借了很多钱,那帮小兄弟也不跟他混了。城里的房子被人抵债换去了,老家的房子也卖了。现在,跟老婆在街上开小吃部呢。听说,还欠了人家几百万呢。
我心里一紧。就像自己两年前的感觉一样,很难受。
回老家的时候,特意让朋友多绕了些路,经过四哥开的小吃部门前时,看到四哥穿着起皱的白大褂在全神贯注炒着菜时,我鼻子一酸。
四哥没有看到在车里的我,大声地呼喊着老婆拿盘子来,菜要出锅了。
而小吃部里几个民工模样的人,似乎根本不认识四哥,拍着桌子催菜。
这哪是我刚认识时的四哥啊。
旁边的朋友说,老四以前就是靠卖小吃发家的。能屈能伸是真男人。
我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