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金戈戈 于 2014-12-16 09:11 编辑
龙凤镇面临拆迁,是李四说的,他侄子在镇政府,消息绝对可信。怪不得李四把院墙往内拼搭,改成了简易杂物间,把平房上垒一层,连灰浆都没抹,就算“二楼”了。据说拆迁赔付按平方计,草屋、瓦房、楼层,各有各的价码。
说起来李四也够哥们儿,曾念叨过王二、张三,让弄个储物间啥的。大概事关机密,他也不能多说。王二听进去了,很快破土动工。张三明白过来,已经来不及了:政府丈量各户建筑,并严令维持原样。
原来是小城镇建设——街道大范围拓宽,住户为两层小楼格局。想着错失良机,张三对李四多了怨恨:不能把话说透彻点吗?
看完了政府的协议,张三决定当钉子户,房屋占不了便宜,连人口也吃亏:儿子处了个对象,肚子虽然大了,还没办手续,拆迁办说没落户就不算。张三不爱听,媳妇是他家的,媳妇肚里的娃,也是他家的,凭啥不能赔?
张三买了酒请客,希望王二、李四声援,毕竟几家院墙相连。王二犯了难,说城管跟瘟神似的,间天滋扰,可咋办。李四就拒绝,说当街还是门面,政府又会补偿,不好妨碍的。
张三恼王二懦弱,气李四不仗义,也只能孤军奋战了。张三自认要求不高,但心里也敲小鼓,他听说史上最牛钉子户,跟开发商对峙了两年,最终也选择了妥协,何况他面对的是政府呢。怎么办?躲呗。张三恨恨想,咱就耗吧。两天后,铁将军把门,手机也关了,张三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近段日子,多地频发拆迁事故,政府不敢造次,但工期又耽误不得。就有人说:先动工吧,车到山前再找路。镇长把大腿一拍:好,就这么办。
期间,张三潜回两次,都是摸黑到的,还刻意乔装,王二冷不丁都没认出。王二跟张三说:“不到五天,几乎都搬光了。拆迁办贴了告示,积极配合给2万,以交割时间为限。”
张三骂拆迁办奸诈,骂住户们眼皮子薄,心里却也失落:好歹也是笔收入。他就给拆迁办打电话,说儿子结婚证办下了,媳妇和她肚里的都得赔付,还有奖励的2万。拆迁办表示为难,希望能面谈协商。张三气得又关机,继续玩失联,誓与政府扛到底。
张三再次潜回时,街道扩建齐头并进,基础打到了张三门前。李四跟张三说,拆迁办托他侄子带话,同意赔付张三媳妇,但肚里的娃没有先例。李四还规劝说:“政府也有底线,咱不好太坏规矩,是吧。”
张三啐了李四,说我还就不信了,谁敢从我家压过去?我家里有古董的!古董自是噱头,张三对李四有气,他甚至觉得,李四替政府说话,铁定也是拿了好处的。张三就去找王二。王二租住在农户家,他跟张三说:“政府给了租房费,每年6千。租这里只3千块,还有赚头呢。”
张三又落了心病,气得再也不回家了,他想,眼不见心不烦,扛过这段时间再说。
半年后,工程基本完成,除了张三家那段。眼看工期逼近,城建办慌了,敦促拆迁办再交涉,无奈联系不上。施工方等不下去,只得按原街道铺路,简单说,就是从张三家门口拐个弯,且四车道骤减为二车道。竣工剪彩那天,省市领导都到了,从下场步行街进入,从上场驱车离开。张三家在中场,没有人发现猫腻,或许就算发现了,也选择性盲视吧。
张三家得以幸存。不过,规格小洋楼间,青瓦木椽很碍眼,街道又狭窄,车辆得放慢,人流也拥堵。但不久之后,人们就习惯了。又过了几个月,张三儿子耐不住了,去找他老爹:“我们那地段商机最好,你瞧瞧损失多大啊!”
张三赶回家里,果然如儿子所说。张三家在中场和横街的交叉口,是最好的黄金地段,被繁华和喧嚣包围,却是无铺面的院墙。王二家和李四家,一个租给了卖服装的,一个租给了卖首饰的,都是每月一万二,还不影响楼上居住。
张三肠子都悔青了。赶去找政府,说愿意让出街道,已出生的孙子也不要赔付,不要2万奖励,租金补贴的6千也不要。接待他的工作人员很客气,说:“大爷,这事没人管。工程竣工报上去,拆迁办都没了。再说了,政府换届选举,连镇长都换了。”
张三家就成了真正的钉子户,迄今为止钉了十年有余。有人私下替张三算账,说全部损失加起来,总得有二、三百万,最糟糕的是还不能止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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