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何方,心才能够安放?
我十三岁那年考上了乡重点初中,到十里地外的一个小镇上去读书,那是我平生第一次离开家。
母亲为我备好了三天的干粮,装在两只崭新的塑料编织篮里。一篮盛的是煎饼,叠得整整齐齐,用绒布紧紧包裹着;另一篮装的是油饼和咸菜。那是一张怎样的油饼啊,它浑身沾满了青绿的葱花,渗透着金黄的油汁,还被均匀地切成了四份;它从被偷偷地烙制,又被悄悄地转移,弟弟妹妹都不曾望过它一眼。我从那时候起写作文,写到今天,只把“喷香”这个词用过一次。因为,在我的字典里,“喷香”这个词是专为母亲的油饼而造的。还有咸菜,那也不简单是从缸里捞出的萝卜疙瘩啊,它被切成细细的条,又拌上香菜炒过,还淋上了几滴香油,被密密地装在玻璃瓶里,简直就是一只咸菜罐头啊。临走的时候,母亲又塞给我一块钱。我将两只篮子拴在一起,一前一后搭在肩上,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大票,就这样上路了。
我们同行者四人,当时都被认作是山里这两个村庄的好苗子,尽管现在看来大人们的判断是多么的幼稚好笑。大家都是肩背手提,负荷累累,真是远看象逃难的,近看象要饭的。内中有个小胖子,年龄最大,见闻最广,经常一边啃着手指甲一边给我们说事儿(他一年到头地啃手指甲,弄得双手像整天举着十根火腿肠)。就这样,我们翻山越岭,脚步匆匆地踏上了求学之路。
我的人生之路,要是给它分段的话,我觉得,每次离家是个开始,回家是个结束,一来一回就是一个段落,而每一次的离开都是为了回去。就象是一只鸟,早晨离巢觅食,天黑了就飞回自己的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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