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锛锛凿子 于 2014-10-23 15:54 编辑
一天里,竟迎接了两拨凯旋而归的民警。一组来自寒冷的北疆,押解回一个杀人犯罪嫌疑人,乘京九线火车回来的。另一组是在遥远的南方,抓获几个抢劫的,坐一辆高档小轿和一辆高级中轿,呼啸而至。
看着满脸疲惫的民警,看着满脸兴奋的领导,突然想起,自己也曾经干过这种活儿呢。
一九八二年,秋。那时我在青县训练警犬,每次出差都是在公路上截车去。其时警民关系融洽,如鱼水之情,穿警服的也少,一伸手,便有车停下来。那次是和一个姓郑的老民警去的。老郑一脸麻子,除了训狗,还有一手绝活:步法追踪。闲暇时便教我们,直行,内八,外八(想起了尚书青云)等等。让一个人走一条线,他仔细研究一番,然后让此人混在几个人里,在他面前一走,立马把走线的人认出来。这好像是五六十年代民警的基本功,但是很少派上用场。只记得在野外训练警犬时,顺着羊蹄印给人找回过一只羊。
是在村里抓获一个偷自行车的。记得那时立案标准是二十元,别说自行车,偷双皮鞋就够判刑的。连副手铐都没有,把偷自行车的用绳子反捆起来,押到公路上截车。过路车很少,拦住一辆大卡车,华北油田的。驾驶室副座有人,总不能把人家轰出来吧。挂斗是空的,但是怎么把人弄上去?那年我十九岁,瘦瘦弱弱的,可犯了愁。老郑经验丰富,说别急,我有法儿,你先上车。别看我弱巴,但是灵巧,一扒车帮,蹿了上去。我在车上使劲弯下腰,只能揪住小偷的头发,老郑週着小偷的屁股和大腿,嘴里喊声一二三,俩人同时一较劲,小偷高高地飞起来,落进车斗里。
我和老郑扶着车帮,脚踹趴着的小偷,迎着金色的秋风,胜利完成了任务(这两句是从我小学作文上搬来的)。
一九八四年,夏。那个深夜我知道了什么叫倾盆大雨。麻家坞的一个偏僻小村,一个小伙子入户强奸被村民抓获。当时我当刑警,和高副队长去押解此人,是坐一辆红色消防车去的,一去很顺利,给犯罪嫌疑人(那时没这个词,统称犯罪分子)戴上手铐,往回返。大雨如注,沟满濠平。农村土路被雨水泡得松软,雨刷快速晃动也几乎不起作用,快走上津保公路时,消防车一头扎进了水沟。在车里,水已经淹没了我们的小腿,赶紧钻出来,瞬间便都淋成了落汤鸡。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是深更半夜,这可咋办?那时候没有手机,也没有其它的通讯工具。高副队长说:没法了,我们只能走着回去了。司机小檀看车,天亮我们来接你。
天哪,三十多里地啊!
我和老高押着那个采花贼往回走。雨点打得睁不开眼睛,我使劲攥着贼的铐子,生怕他趁机逃跑。一步,一步,每迈一步都很艰难。我穿着一双布鞋,湿透以后早就成了拖鞋,趿拉着走。天亮前,我们终于回到公安局,刚一进楼,雨居然小下来。NND!
前几天去探望退休干部老高,他的腿不明原因溃烂。看着青肿脓疮的那条腿,我感叹:它曾经多么健壮有力啊。
一九八七年,冬。抓获一个偷钱的小偷儿,是个国营工厂的工人。他偷财务室,偷工友,被抓住后死不承认。但是从他身上搜出一个存折,厂里丢的钱,工友丢的钱,什么时候丢的,丢了多少,一天不差,一分不少,他都存了起来。对比一下,昭然若揭。
就把他劳教了。白洋淀没有劳教所,必须送唐山,也就是阔别多年所在的城市。这次是坐轿车,我和协勤小吴去的。
按说轿车多好啊,又快又稳当。可能我真没有享福的命,平生第一次,我晕车了。刚走出去几十公里,我脸色蜡黄,跟司机说:师傅,停车!没等停稳,我就跳下去,抱着路旁的杨树吐了个天昏地暗。回到车上,我的心脏就不属于自己了,车一颠,或者一快一慢,它就要蹦出来。而且头疼欲裂,眼冒金星。师傅,还有多远啊,快点到吧,可要了亲命了。
涯到唐山,晕头转向办完交接手续。我坚决地对司机和小吴说:你们回吧,我坐火车。我乘火车到天津,转公共汽车回了白洋淀。
千万别跟我提阔别多年四个字,容易让我想起唐山,想起唐山我就懵。直到现在喝高了,我从不说自己醉酒,而是嘱咐自己:又晕车了。滋味是一样的,不信你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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