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屋，那人

卧龙

那屋，那人

作者：卧 龙

      1、
       秋是感怀的季侯，深夜里，虽然隔着窗，但屋外飘摇的树叶依然在耳边作响，一缕明光穿过玻璃来。我无法合眼，一栋老屋和一些身影蒙胧在我的眼前。
       那是一栋斜顶瓦盖的老式阁楼，虽是黄色的烧砖砌成，但颇有几分土屋模样。 称它阁楼，也只是平房的屋顶较高，每家屋内都添加了一层阁楼而已，用木板。里面住着四户人家，我家人口最多，四世同堂。
       这是我出生的地方。
       老屋的旁边有条小水沟，一条有小鱼虾的水沟。我们常在那放纸船，或抓鱼虾。
       家中大多是土地面，夏天极为凉爽。但每到深宵，床头会叫着蟋蟀。
       我家是一个传统的大家庭，孩子们都由祖母管教。祖母的唯一嗜好是每餐喝那么一小盅白酒，即使在咳嗽中，也念念不忘那只小酒杯。
        每天我还在朦胧中，就会听见“叮叮当当”的声响，那是祖母在做早饭了。
        祖母爱把零食放在阁楼上。于是，我常扶着木梯爬上阁楼，每次发现零食都很是窃喜。在上面行走一不小心就会发出“咯、咯”的声响，通常这时，楼下就会传来祖母的声音“又是哪个好吃鬼在上面呀”。我立刻会伸伸舌头，蹑手蹑脚起来，像小猫一样。
       炊烟升起，在每家每户。那时我最喜呆在厨房，看祖母做饭。祖母有时会抓些半生米饭用纱布包裹起来，从木蒸笼里，然后双手不停地揉着。很快，一个拳头大小冒着热气的饭团放在了我的小手中，还散发着米饭的纯香：“吃吧”。站在灶台边，我就这样津津有味地吃起来，不时地望望祖母，祖母也回头看看我，眼里总带着一份慈祥的笑意。
        祖父是一个典型的传统男人，老实巴交，一手绝好的木工活。我哥结婚时的家具都出自他手，现在还为父母所用。另外还保留了祖父的一张手工雕花和瓷画的古木床，非常精致。也许从事木工的原因，打我记事起，祖父的身板从未直立过，就这样躬了大半辈子。就像他的为人，沉默寡言，与世无争，一生只会埋头苦干。
        太祖母， 我们管她叫“太婆”，是裹脚时代走过来的。那时，她已经八十好几的高龄，却还能自己穿针线，不用眼镜。有好吃的她都会用心藏起来，然后给我们这些孩子。
        有一天，太婆自己去凉衣滑了一跤，从此，卧床不起。
        后来，她老家来人了，满脸哀伤。老屋，第一次哭了。


       2、
        这栋老屋是我家与邻居们一起合盖的。他们的孩子自然也是我儿时的小伙伴，我们的年龄大都相仿，相差也只二三岁。
        最顽皮的属平古、小青两兄弟，他们家住老屋的最东头，爸爸篮球打得好。哥哥平古的话最多，长大后又不爱说话了，听人说。
        小荣与我同年 ，住西头，和我家打隔壁。他是家中的小皇帝，两姐，两妹。
         叫“细狗”的小我一岁，住我家后排，有个妹妹，圆圆的脸蛋，叫啥记不得了。他爸是空军飞行员，难得回一趟。有一次带回了部队的肉包，邻居们都分享了。肉馅很大，现在我还记得，好香！我跟细狗还掐过架，谁先闹，忘了。
        另一打隔壁的小明年长我约六七岁。他很爱干净，一出太阳就会搬出他仅有的那双黑皮鞋，使力擦油。他爸是剧团的老电工，一位性格古怪的老人。据大人们说，他们不是亲父子，因此，他们更像爷孙俩。我们也都称他“伍爷爷”。
        白日里伍爷爷总爱板着个长脸，横肉突显，令人望而生畏。可一旦夜幕降临，他那张拉长的脸迅速就收了起来，天生的马脸似乎也短了许多，瞬间变成一位和蔼可亲的老人了。于是，我们常围在他的身旁，听他讲些恐怖的话题，鬼故事居多。
       那年我才八九岁。
       “你们别坐在扫把上，否则，晚上会有鬼影跟在你身后。”有一天他一本正经地这样告戒我们。
       “真的吗？“我好奇地问道。
       ”那我白天坐了，怎么办呀？“突然有人囔囔了起来。
        立刻，黑通通的夜空，被一种阴森恐怖的气氛笼罩着。
        回家其实仅几步路程，当晚我像走了数公里。
        打那晚以后，每当独自在黑夜里行走，我都要不时地回头张望。
        这个鬼影，就这样一直跟随我。直到，我上了高中。

      3、
      那个年代，大都清贫。
      冬天，我与邻家的玩伴们常端着饭碗一起站在屋檐下，阳光照射着我们红彤彤的脸庞，将幼小的身影映在黄色的砖墙上，很长很长。我们就这样一边晒太阳，一边说笑着。谁家有好菜，都会把筷子伸进他的碗里。尽管都是粗茶淡饭，但快乐依然荡漾在一张张天真的小脸上。米饭里加拌少许猪油和酱油算是奢侈了。
      夏夜里，搬出自家的竹床摆在门外，仰望天空，我们默默地数着小星星，在此起彼伏的蟋蟀声中渐渐进入梦乡。
      捉迷藏、玩游戏，或打弹弓仗，是我们最大的乐趣。李玉和、郭建光、杨子荣是我们争先扮演的“英雄”角色。大家拿着各自的木制手枪你追我赶，嘴里不断地高喊，冲啊！
      ······寂静、沉闷的夜空，瞬间活了起来。
      看黑白电影对我们而言，就象迎接一个盛大的节日。每每附近的建筑公司在蓝球场上升起一面白色的银幕，我和小伙伴们便抱起小板凳，守侯在夜空下。《地道战》、《地雷战》，阿尔巴尼亚的《铜像》至今还依稀记得。
       大年初一，每年都如此。天没亮，我们在密集的炮竹声中爬起床。之后，在各家门外拾拣还没燃放过的炮竹，遇上刚点放的，等主人关门，我们的小脚丫会“噼利啪啦”地踩灭火星，拾起鞭炮撒腿便跑了起来。
       “咚咚”的脚步声，充满着欢快和烂漫 ！
       每当午时，收购废品的换糖人用铁板敲打出有节奏的“叮当”声，这个由远及近的独特音乐如集结号一般召唤着我们。各自搜集用完的牙膏瓶（没用完的将牙膏挤出）拿去换米糖。在屋檐下，或大树下，分享着快乐。
        老式的手动爆米机“嘭”的一声巨响，之于我们，是一种难以抗拒的诱惑。用盆或桶端起家中的米，迫不及待地排队，无论是多么漫长的等待，我们心中的那份喜悦丝毫不会改变。

2013年11月12日

卧龙

诗夊哥

{:soso_e163:}卧龙 发表于 2014-10-27 18:22

好文！我无权，尽力顶！{:soso_e163:}{:soso_e179:}

卧龙

诗夊哥 发表于 2014-10-27 18:24
好文！我无权，尽力顶！

{:soso_e160:}

西湖归来

拜读佳作，待我写个评论，不知可否？{:soso_e181:}

卧龙

西湖归来 发表于 2014-10-27 18:44
拜读佳作，待我写个评论，不知可否？

有何不可呢？

诗夊哥

西湖归来 发表于 2014-10-27 18:44
拜读佳作，待我写个评论，不知可否？

静候您的评析！

书生意气

男人有着一颗柔软的心，不知道是哪家女人的福分。

书生意气

印象中，卧龙杂文写得好，没想到散文随笔竟也这样动情。

富锦

本来是要加分的，但是加不了，献花呗！{:soso_e163:}{:soso_e160:}

卧龙

色妞妞 发表于 2014-10-28 12:26
那人哭了，老屋也哭了。
那人笑了，老屋也笑了。

谢谢妞的美言{:soso_e163:}

卧龙

书生意气 发表于 2014-10-28 12:42
印象中，卧龙杂文写得好，没想到散文随笔竟也这样动情。

呵，卧龙向来温柔。{:soso_e113:}

卧龙

富锦 发表于 2014-10-28 18:28
本来是要加分的，但是加不了，献花呗！

{:soso_e163:}

书生意气

富锦 发表于 2014-10-28 18:28
本来是要加分的，但是加不了，献花呗！

我替你加分吧

哈尔滨

文章干净、透澈，平实的语言紧抓人性柔软部分，让读者随卧龙兄的文章又梦游了一回。（常梦回{{:soso_e100:}）
回不去的少年时光，有我们太多、太深的记忆，寒碜或痛苦，纯真或丑陋---逛论坛的时候，总是会读到一些儿时熟悉的景象。不经意唤起很多人心里的共鸣。
前些天，战线有诗意天涯他崽子玩转魔方的一段视频。远去的时光，像极了崽子手中的魔方，起初是一片凌乱，慢慢，慢慢地整合、复原，诗意天涯他儿子那一脸灿烂的笑，仿如花开的春天。
再寒碜的少年也有美好的记忆，她如一段影像，一首乐曲，刻录在岁月的韵脚中，偶尔翻阅，感叹杀猪刀的无情{:soso_e128:}卧龙兄码字时，时光生拉硬拽也让你穿越了一回。很好奇，你在记叙内心深处的那份不舍，笑起来是否也如诗意天涯他儿子一般？{:soso_e113:}
卧龙兄：走一个{:soso_e157:}

大漠孤烟斜

温柔的手握笔，在心上刻下永生难忘的印记。

卧龙

哈尔滨 发表于 2014-10-29 09:16
文章干净、透澈，平实的语言紧抓人性柔软部分，让读者随卧龙兄的文章又梦游了一回。（常梦回{ ...

有些人，有些事永远都留存心底——话说，码此文我表情丰富多变，因为有哀伤有快乐{:soso_e157:}{:soso_e157:}

卧龙

大漠孤烟斜 发表于 2014-10-29 09:42
温柔的手握笔，在心上刻下永生难忘的印记。

回忆是每个人心中的一片永远，遥远而又绚丽——{:soso_e160:}

文格格

接地气的文字，总是那样耐品耐读。{:soso_e163:}

卧龙

文格格 发表于 2014-10-29 13:06
接地气的文字，总是那样耐品耐读。

{:soso_e160:}

富锦

书生意气 发表于 2014-10-29 00:17
我替你加分吧

嗯，好滴！{:soso_e113:}

种竹人

{:soso_e163:}

卧龙

种竹人 发表于 2014-10-29 19:02

问好{:soso_e160:}

大脸猫

对于卧龙嫂子，俺是羡慕呢还是羡慕呢
这又是抒情又是煽情的
俺酸酸地说--------{:soso_e122:}

北原

来看看卧龙和卧龙的字，并祝安好{:soso_e160:}

沈眉珊

远去的记忆，依旧的情怀。
问好卧龙。

卧龙

大脸猫 发表于 2014-10-30 00:23
对于卧龙嫂子，俺是羡慕呢还是羡慕呢
这又是抒情又是煽情的
俺酸酸地说--------

抒有，煽，没有。{:soso_e113:}

卧龙

北原 发表于 2014-10-30 08:37
来看看卧龙和卧龙的字，并祝安好

后面才知北原就是简，呵，鲜而美的花{:soso_e163:}

卧龙

沈眉珊 发表于 2014-10-30 10:48
远去的记忆，依旧的情怀。
问好卧龙。

儿时记忆会永远诊藏——{:soso_e163:}

北原

卧龙 发表于 2014-10-30 15:57
后面才知北原就是简，呵，鲜而美的花

谢谢卧龙的花。
我懒，就在散版赖着。
前连天听朋友说到卧龙，说他最喜欢卧龙了，所以我专程来看望的。
果然不失望，卧龙好字{:soso_e1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