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烈烈几多年,平平淡淡几多。 欢欢喜喜几多年,死死生生几多年。
几多年后须火化,红颜变成一股烟。几多年后皆入土,金刚能占几方圆。 ”
人,从生下来的第一秒起,就注定要一步步走向死亡,这也是宇宙万物的发展规律,谁也改变不了。昔日,秦皇汉武、一代天娇,都试图用无可伦比的霸权和富有四海的财富来试图与生命抗衡,但结果费尽心机,也难买一个太阳不下山,在这一点上,圣人和凡人,帝王和地痞,一时之间竟划上了等号。
人生无蒂亦无秧,偶来俗世话炎凉。
历经生老病死苦,饱尝喜怒哀乐伤。
可成流氓臭无赖,亦有圣贤天骄狂。
各行其道数十载,统统埋入土中央。
在试图今生长寿的同时,帝王更注重了来生和不朽,往往用十几二十几年的工夫,来修建自己的陵墓。留待千百年后,私人的暗自偷盗和国家的公开发掘。这些对我们来讲,是不可思议的,我所经历的只有十几年来参加的本地各类人士的葬礼,最深的印象便是:做给活人看!
在东北,孝顺儿孙固是不少,但忤逆畜牲也不乏其人,他们平时不关心老人,几十岁的人了,只要一回家就张开大嘴要吃要喝。父母生病了是要回来看一看的,如果是独苗还好一些,最怕兄弟姐妹多了,立刻便炸了营,你拿钱少了,我出力多了,争个不休,三个和尚没水吃的影片,在老人的病榻前重新上演。
然而,及到老人一闭眼,争吵中的孝子们马上变了模样,平日里打骂老人的儿子和儿媳妇此时一定是哭得最响的,而且绝不用生姜,便能涕泪双流,观者如堵莫不交口称赞:“看看,光听说平时打爹骂娘,呸,真是人嘴两张皮!”好象从哭声中便能了解了这个人的一生孝悌……
老人去世,大事一桩,所有亲属一遭赶来,所有陋习也一遭赶来:
陋习一:剪纸钱!
几个善盘腿的老太太尤其热心,各执一把小剪,上炕剪起来,那认真的态度,比我观察一百块钱的真伪还要虔诚。仿佛多剪些纸钱,便可以真的帮助逝者在另一个并不存在的世界里直奔小康。
陋习二:开吃!
东北人的丧事和喜事相同之处,都要摆上几桌的,本地的还好一些,大家都吃过几斤水饺,所以帮忙的不少,留下吃饭的并不多。但在东北的农村,仍流行着全家一齐上的习惯,一般一家子拿上五十块钱份子钱,四五口一齐来(有的还牵着狗),一天吃两顿,直吃到逝者入土。林口县规矩:前半夜逝世的老人要五天后才能下葬,而后半夜咽气的就可以三天后下葬,大家普遍反应:前半夜咽气的老人们的孝子们哭得要响得多,不会是被人家多吃了两天的缘故吧?
陋习三:神棍!
本地规矩,葬礼得有神棍来主持,由于当地人脸皮薄,所以厚着脸皮胡言乱语的只有两个人,一下子物以稀为贵,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一天天喝得满面红光,然后借着点酒兴,发挥一番。拿几个锡纸做的小星星,放在逝者头下。再就是指挥着孝子们到和他有关系的商店去买花圈、纸人、纸马,而且规矩还是不准讲价,真是大好买卖!半夜里,常举着纸人纸马,还要拎根鞭子,拿到十字路口去烧。神棍在前面胡说八道:“各路关卡,一路放行!”去年由于帮朋友忙,我双手举着一个纸人,一时好笑,月光下双脚合拢跳了几步,几乎把神棍气得直接到地下开路去了!
陋习四:摔盆!
给逝者烧的纸,都要放在一个花盆里,出灵前,孝子们跪成一排,一般都是儿媳妇带头哭,抑扬顿挫的,大叫着要跟着走!你如果心眼实,给她一瓶“敌杀死”,让她跟了去,她准会泼在你的脸上。长子则高高举起那个盆,一下子摔下去,周围的人都眼巴巴的看着这千篇一律的形式,直到听得“啪”的一声,才各松了一口气,有的还露出些满足的表情。据说,如果一下子摔不碎,这也不打紧,把盆拿回家去,还被视为吉兆呢!真是双喜临门,摔碎是吉,摔不碎也是吉。
陋习五:抢点心!
谁家有超过八十岁的老人去后,遗像前总要摆上几盘点心的,这些竟也成了众人哄抢的宝贝。也不知哪个骗子说的,抢了这些东西给孩子吃也可以长寿的,于是比抢金子还要眼红。当地有个九十七岁的老人走后,抢点心的人几乎大打出手,有几块掉地下的也被人抢了去,回家吹吹灰,硬给孩子吃下,长寿虽没见证,肚子倒痛了半夜。
火葬场的服务越来越好,收费也越来越高,然后便如婚宴一样,一齐闹哄着到饭店,饭店前挂个镜子,说参加葬礼回来的人都要照上一照,我去年有意没有去照,到现在还失魂落魄的。孝子们站成一排,面带戚容,主持人神棍先生也用十几年不变的陈调说了几句开场白,便开始吃喝起来。孝子们此时虽心中悲痛,仍要到各自的至亲好友的席上,敬上几杯。而那些参加葬礼的人也各自找各自的知已,谈笑如故,风声也如故。
“张三哥,老没见,敬你一杯!”
张三哥还算老成:“李四弟,今天场合不行,明天,明天到我家怎么样?就这么定了,明天等我电话。”
这是文明的中国人的客气话,你如果明天饿着肚子等他的电话,那你还叫中国人吗?
乱哄哄的酒席结了束,孝子们回到了家中,便是分担老人的丧葬费,这时就直白的多了。
“住院时我们多出了二百,这次得扣回来!”
“凭啥!老人平时洗洗涮涮不都是我吗?”
“行了!行了!你家收礼还多呢!”
“我平时也没少往外随!”……
唯一的好处,就是老人英灵不远,倒也并不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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