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的碎片
当诗歌远离以自我为中心的浪漫抒情,传统的美学内涵已被颠覆,狭义的“审美”、“审丑”无关美学宏旨,表现对象的美与丑对作品的美感不起决定作用。它的本原意义,也就是定义美学为研究艺术表现的哲学。娴熟、高超的表现能带来审美享受,是美的,表现上有缺陷有弊病的才是丑的。由此,现代主义纵横反叛的旗帜大行其道;当诗歌告别“宏大叙事”,理性的封锁已被彻底打破,逻辑中心主义宣告解体,诗歌由封闭中顿悟的现代派转向世俗中开放的后现代。传统的“整体性”为“差异性”取代,固定的意义中心分裂为多重中心,——“瞬时”、弥散与“分延”,一种“不确定性”消解了理性主义批评对文本的“唯一”解读,以及理性评判的话语权威。
文学主潮往往是前潮的渐变,诗歌也如此,现代派诗歌的沃土上惊现后现代的萌芽,一如时空感的变化。正像西方论者所言:艾略特的《荒原》把时钟时间分裂为神话时间的碎片;庞德的《诗章》和其他作家的有关作品将当代时间与历史时间相互合并。后现代理论家德里达则独创了“分延”一词,意即“推延”,作品中有留有空间,如画中的“留白”,由阅读者的联想自然填充,可视为作品中空间非连续性的断裂带,和语词的峰峦形成精神空间,就在不同的审美对象正格和破格的解读中被赋予千态万状的艺术想象的滚滚云团与亮丽霞彩。
是什么造成了后现代诗歌时空感的变化,这种变化闪动哪些活性元素?这是一个有趣的、有意义的话题,也是一个开放的,值得玩味的话题。不妨从几个层面去探源:
●审美取向的变化。后现代理论强调“时间的偶然流动”,与形而上的“永恒静态平衡”决裂。“时间的偶然流动”,是动态的、变化的、不可控的,自然消解静态的、固定的,可界定的整体性原则。
●历史观的变迁。后现代文学疏离“宏大历史”,瞬间切入“狭小历史”;牺牲“宏大叙事”,宣叙个体经验和私语。从独特的视觉看,人类历史成为可回收利用的资源,从后现代诗歌到后现代绘画等艺术,包括对历史的戏拟、截取和改装,与现实链接,在文本中,历史时空和现实时空交错,诗性呈现可与历史镜象、社会新闻语境有选择有节制有意味地交融(并非自然主义的复录)。
●技术文明的多重渗透。信息技术的飞跃,网络生活的全球性,拉近时空距离,使诗思的心灵与实在咫尺相对、虚拟现实与客观现实并置,呈现出视点游移、意识与潜意识交织、在场感与幻觉并行的现实时空的分裂图景,散射出超现实的碎片光点。
●大众文化的反趋同性。与后现代主义溶入世俗,“抵抗齐一性思维”有趣呼应的是,大众文化崇尚个性主义、消费主义和快乐原则,求新求变,注重瞬间感受,抵抗整齐划一,反对一成不变,随时搭建布景又变换布景,编织“彩虹”又“拆除彩虹”,时装流行色充分展示青春力量,时尚的浪潮永不停息。
只有了解后现代,透析后现代,才能借鉴后现代,走出后现代,超越后现代,从而构建当代汉诗的世界品质,在新世纪新文明的浩瀚星空中找到应有的位置。但经济怪兽一经放出,我们就不可能返回到风笛演奏的唯美抒情诗时代,——尽管,回到那个永恒静默而谐和的时代是不少人心中的美好愿景。然而,人类社会的世纪航船已不可能逆转,时代风景已发生了山平宅没的沧桑巨变,“一切坚固的东西都随风飘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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