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闲散之人 于 2014-8-22 10:32 编辑
他们的国.陈国篇(10)
一、
妫说在位区区三年,就因病故去,死后谥号为陈夷公。
在那样的一个时代,一国之君的死是惊天动地的事情。当然,今天也是这样。毫无疑问的是,自古都是新人笑旧人哭。
国当然不能一日无君。历史从来没停下它的脚步,让经历者从容的去描摹或者改写什么,一切都随着日出日落而咄咄逼人。
在这样的历史时刻,胞弟妫燮当仁不让的走上前台。陈国的事业还要继续,国民都在关注着一个旧君的撒手人寰,也在期待着一个新君的闪亮登场。
该去的总归要去,该来的一定会来。
妫燮是忐忑的,也是悲伤的。兄长的猝然而去,留下了一个国家的基业给他,是幸福来得太突然,还是别的什么感受,毕竟这是在千百年后的今天,我在描摹这段历史,我必须坦率地说,我不知道,谁都不知道。
知道的是,这算是一次正常的权力交接,前任故去了,后者来了。哥哥挂了,弟弟上位了。
客观地说,这种权利的交接,在我们血淋淋的历史里面,并不少见。至少它没有尔虞我诈的奸谋,没有争权斗势的血腥,是一种顺位的递进。
妫燮知道,兄长匆忙留给他的这份基业,并不杂乱。最为重要的是,妫说在自知时日无多的时候,把一切该交代该嘱托的都做了安排,所以,在悲伤的落葬了胞兄之后,妫燮可以带着几分自信和从容走上陈国的主政前台。
而对于陈国的庶民百姓而言,谁在台上都要过日子,问题在于是安稳的日子,还是动荡的日子。我不止一次的说过,中国的百姓,是这个世界上最容易满足的群体,古往今来莫不如此。
一直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这个庞大的群体,多数人的人生没有过多的奢望。农耕社会,风调雨顺,上苍照应,能有一个好的收成,能有一处躲风避雨的房子,能有自己的地,自给自足,那就是一种满足。
不管你承认不承认,这种满足的思维定式,影响了我们千百年,事实上,走出农耕的人们,今天依旧有很大的一批人没有摆脱这种思维的影响。
在风云跌宕的春秋时代,并不是所有的分封国,都能像陈国这样,历经了十代君主的王位传递,依然能让国家保持着一种稳定,这个确实不容易。
二、
我在整理这个系列的时候,想到最多的是,在那样一个各自为政的混乱时代,一个不大的分封国,几乎很轻易的都能延续个三五百年的历史,用今天的观点去打量,感觉这确实很不一般。
不管你承不承认,所有的历史,说简单了就是一部“人治史”。统治者如果要想让自己的江山牢靠一点,若想让自己的龙椅坐的久一些,是需要一些方略和手段的。
妫燮从兄长手里接过了陈国的江山,山和百姓都在,日出日落的日子,百姓们都在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一国之君的能耐。
这一年是公元前778年,这也是春秋历史大戏开始纷纭多变的时期。这一年,史称周幽王宫湦四年。简单的说,就是貌似庞大的周王室,外强中干的周王室的继任掌门,姬宫湦同学上位的第四个年头。
史学界对春秋的这个历史年份,有着一些特殊的定义和说法,有的甚至说,这一年是中国历史的一次重大的转折。对于转折说,我个人从自己的角度上理解,只能说有几分道理,没那个高度。因为你翻开中国的历史你会发现,这样的转折其实比比皆是。 公元前779年,周幽王征伐褒国。所以征讨褒国,是因为褒国国君对周幽王大范围的选美颇有微词,褒国国君褒珦因为劝谏周幽王,斥责他选美劳民伤财而获罪下狱。拘留了人家的国君还不算,还要兴兵讨伐。褒国实在太小了,哪里打得过周王室。无奈之中,褒人低头认错了,褒人献出一个大美女乞降。周幽王一看褒姒:这个好啊,绝世美女。就有一点,这女子不笑。尽管如此,周幽王还是对褒姒爱如掌上明珠,并立为妃,宠冠周王宫。次年,她生下一子,名伯服,周幽王对她更加宠爱,竟废去王后申氏和太子宜臼(周平王),册立褒姒为王后,立伯服为太子。周幽王实在是太喜欢褒姒这个美女外加孩子娘了,为了让这个女人高兴,他老小子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以至于生生的断送了西周天下,这还是后话。
废长立幼本身就有悖周朝礼数,更过分的是连王后名号也废了。搁今天说这话题就是典型的扶植“小三上位”,当然这说法有点玩笑。古来君王,三妻六妾的算个啥。但是,正是周幽王这种过分的没脑子,导致了一代西周王室最后断送在他的手里。 这一年还发生了一件不小的事情,那就是在位四十四年的秦庄公挂了,继任者是秦襄公。有关秦国的历史,我当然会开篇另说,在此不多做延伸。
外部的背景时间交代的差不多了,总之,就是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之下,妫燮走到了陈国的前台。没有百废俱兴,没有焦头烂额,有的只是他这个陈国带头人,如何带着陈国在未知的路上前行。
我说过,其实那把龙椅并不好坐,很坚硬,很不舒服。想在上面坐的久,坐出习惯,是要靠一些真本事的。国家,小家都是家,日出日落的每一天,都有事情等着你。妫燮是一个有准备的人,也是一个注定要在陈国历史上留下一笔的人,有这样人的存在,往好听了说是国家的福祉,百姓的幸运。
三、
妫燮上任之后,陈国一切如故。但是,其后的几年里,周边的环境的变化,不可能不影响和左右着陈国。
靠着专业的制陶技术发家立国的陈国,在制陶技术上,无疑是整个春秋诸侯国里首屈一指的。而从实用的角度上说,陶器这种物件,成本造价不高,制陶的原料也不缺乏。实用性决定了,一些精良的陶器可能成为宫廷御用,而一些大陆的陶器,也必定走入千家万户。
我在前面就说过,陈国的地理位置很好,处在一个交通便利的地方。一般说来,交通通畅的地方,相对而言,经济活跃度就比较高,流动的人们,会随着流动而带来物质的丰富和商贾的流通。
陈国的制陶业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规模,这个不好定论,但是,制陶技术在陈国很流行这是事实。那会儿的陶,一般说来就是高纯度的粘土,经过特殊的烧制之后硬化而成器皿。粘土这东西不稀罕,稍微再掌握一点制陶的技术,比如造型和火候,估计基本都可以做。
所以,不妨想象出这样一幅场景,那就是在陈国的都城之内,商贾云集,陶业发达,人流如织。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那是给御用的陶器,而一般人家用的陶器也很寻常。所谓“一招鲜吃遍天”,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当然,随着制陶的普及,相信也肯定有人精于此道,不断的把制陶这门技术活发扬光大。商业的兴旺,注定要带来百业的兴旺。陈国在经历了十代君主的更替之后,依然能维持着这样一种态势,不能不说这种成功,更多源自于内部的管理者的远见卓识。
公元前777年,是妫燮执政的第二年,这一年在西周有一件事情很流行。那就是农户院落种植枣树颇为盛行。对此史料的解释是:“旱涝之地,不任耕稼者,枣则任矣”。这意思就是说,枣树这东西无论在旱地还是涝地都能开花结果,也不用你专门花费时间来打理它。经济性决定了迅速的推广。所以,一时间,西周天下,农户庄院,都有枣树。
想一想也是一道风景,家家户户的院落里都有几株枣树,日子有点悠然自得的味道。
西周王室进入了它真正意义上的末年。周幽王除了环抱美女,不知道朝纲,剩下的都交给虢石父打理。美酒美人,想着怎么让褒姒笑一下,这样的蔑视纲常的行为,如果不遭天报那老天岂不是没眼睛?
妫燮是一个兢兢业业的人,是一个知道手中权杖分量的人,一国之君,不敢懈怠,那么他治下就该国泰民安,这不是天报,而是常理。治国如同烹小鲜,道理尽在其中,无为而治,有为其中罢了。
其实,现在回头翻动这些历史,客观地说,多数君王是想着把国家治理好的,当然,赶上的时代,自己的修为,以及身边的幕僚诸多因素构成了一些意外的结局。
四、
陈国是一个民风淳朴的国,这个国的国民们,性格都很开朗。而且这个国延续着周朝的礼制一丝不苟,这个国还有一个全民热衷的事情,那就是祭祀。在陈国人眼睛里,祭祀是一件绝对不能含糊的事情,什么样的路数,什么样的规模,什么样的进程,都严格遵守。这个风气源于它的创始人的个人喜好,还是别的什么呢?这个不太好说,但是,可以说的是,一定与这个国家开国以来秉行和坚持有关。
规矩都是坚持和用出来的。
陈国人的性格开朗是有据可查的,仅存的《诗经.国风.陈国》寥寥的篇目里,就能感受到这种东西。当然,陈人也是敏锐的,当他们的国家出现乱七八糟,乌烟瘴气的时候,他们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和反感,都有诗为证,这都是后话,我会慢慢说。
国无事,民思安。民思安,国则兴。这是一种简单的辩证,也不必多说。
虽然西周王室乱哄哄,虽然诸侯国里勾心斗角,你争我夺天天发生,陈国因为一直以来与周王室的关系比较平顺,而与其他诸侯国的“外交关系”也比较好,所以,在动荡伊始的春秋,陈国其实是相对安定的。
时间很快,到了公元前774年,也就是妫燮执政的第五个年头,也是西周最后的王周幽王的第八年。他老小子干了一件让周人,让诸侯国都很不齿的事情。那就是废长立幼。罢黜了正宫娘娘申太后这还不算,顺手把长子宜臼的太子封号也拿下了。说白了,就是不不待见了,不准宜臼接班。直接把褒姒给他生的儿子伯服立为太子,把褒姒立为王后。
被废的申太后和儿子一看,完了,这地方算是呆不下去了,没有了名号不说,随时随地命都可能没了。不跑还等什么,跑吧,一路就跑回娘家申国去了。
周幽王同学高兴着呢,你们走吧,我不杀你们,也不送你们。我正琢磨怎么让美人褒姒太后笑给我看呢。
中国历史上,有太多不着调的君王,这位周幽王同学算是一个。这算是把爱情和权力结合了,管他娘的旧人哭,先努力做到让新人笑。
怎么让美人王后高兴,就有了著名的“烽火戏诸侯”。鉴于这不是讲述这个不着调的君王故事,先暂且一笔带过。不过先留一句话在这里,英文的:
No zuo/do no die。(不作就不会死)
转过年,也就是公元前773年,发生了几件也必须要说的事情,第一件事就是郑国的建国借地,有关细节我在《他们的国.郑国篇》里说不,恕不赘述。史书上有个成语叫“虢郐寄孥”说的就是这段历史。第二件事就是,被废跑回娘家的申太后和被剥夺了太子名号的宜臼向申候哭诉,申候勃然大怒,于是联合了犬戎,攻打周朝。
五、
被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玩的身心疲惫的诸侯国,已经无法辨别滚滚的狼烟是为了褒姒的笑颜还是为了救命。
所以,狼烟过后,等大家醒悟过来:这次可能是真的,已经晚了,周王室早已经被申候联合着犬戎所击败,而周幽王玩命的跑路了,带着他宠幸的王后褒姒和太子伯服跑去了骊山,瞬间江山美人都没有了,这得是多不着调的人才能玩出来的“大手笔”啊。
妫燮不会看不到这一切,而且在勤王的路上,陈国的军队也从来都没含糊过,可是被烽火戏弄的诸侯军队,实在没法辨别真假,所以,这是作死的节奏。
作为一个亲眼目睹了一个王朝结束的人,妫燮内心一定有太多的震撼和考量。
西周就此翻篇,一个新的时代到来了。
妫燮在位23年,从一个诸侯国的君王执政时间上说,不算最长,但也有足够的长度了。23年前,他从病危的胞兄妫说手中接过陈国的江山,23年间,他为这个国,确切的说是他的国,兢兢业业,算是竭尽所能。
公元前755年,妫燮走完了他的全部人生。
他把权力的柄杖传递给了自己的儿子,谥号为:陈平公。
一个“平”字背后有人生几十年的浓缩。
峰峦山河穿时空,叠翠人生。来来往往身是客,何去何从?肝脑涂地守基业,或为苍生?或为名声?今去也,如梦如空,谁守住乾坤光明?
一声叹息掩卷:
治国为家倾一世,不为天意为苍生; 断壁桓垣寻觅处,陈陶残片有谁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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