凿子,你过来一趟!打电话的是看守所王所长。跟犯人打惯了交道,言语中就染上了职业病。民警锛锛凿子苦笑着收拾一下手头的工作,赶奔看守所。
王所长说,我这儿有个犯人,一审判了死刑,想跟搞新闻的谈点想法。你在咱局里负责宣传报道工作,这才把你拘来。
凿子说,我随传随到,咱哥俩儿谁跟谁呀。干活儿,提犯人。
犯人哗啦哗啦地趟着镣走进办公室。东北人,却没有东北大汉的风采。瘦瘦的,一般个儿,并不十分凶恶,普通人吧,扔到人群里就挑不出来的主儿。锛锛凿子曾经写过小说,便想弄出点气氛来,跑到民警值班室借根烟递给犯人。凿子不是烟民,身上不带烟。犯人鞠躬连说谢谢谢谢。
犯的什么罪?
杀人。
唠唠?
从哪儿说起呢?俺确实把人杀了,究其原因,还得说到俺媳妇那儿。她要不是做了小姐,俺也不会跑出来找她,也就碰不到小赵,就不会把小赵杀了。俺两口子都是鹤岗市人,俺在煤矿工作,她在多种经营总公司当工人。俺们1999年相识,那时她放了长假,在市场卖菜,离俺家不远。她家离市区十里地,傍晚把菜存放在俺家里,就熟了,也算是自己搞的对象。2000年10月俺们结婚,没有房,自己动手盖了两间。日子虽穷,但两人感情挺好。01年有了女儿。04年俺俩双双下岗,俺买了辆蹦蹦车跑出租,车太多了,也挣不了俩钱儿,心情苦闷,学会了渴酒。后来经常喝多,俩人开始干架。06年11月的一天,俺又跟朋友喝多了,趁着酒劲儿动手打了她,然后就睡觉了。醒后发现她留了个字条,让我接孩子,她回娘家了。俺赌气没接她。以前也闹过回娘家,俺总是赶紧去接。过了十几天,俺着急了,开始找她,她娘家人说是回了一天家,上同学家去了。找她那个女同学,也不在,有人说她们去北京了。俺乘火车追到北京,找到她们可能投奔的一个老乡,老乡说她们两个买了车票,去河北白洋淀了。俺又奔白洋淀,这时是06年12月底。俺疯了似地找,歌舞厅,洗头房,到处打听,找了好几天也没音信。有一天在一个东北饭店吃饭,认识了东北老乡小赵。他是辽宁抚顺人,24岁。他见我愁眉不展的,说能帮俺,问带了多少钱,俺说带了七千。俺俩天天转着找,找了十好几天,全花俺的钱。每次去都打的,甚至他玩小姐俺也出钱,他说只有跟小姐接近才找得到。他还借了俺500块钱,跟他要也不给,说我不能白给你找人。钱越来越少,他让俺住到他租住的花园里小区。07年1月9日,俺和他姐夫出去喝酒,俺俩都喝多了。回到住的地方,小赵问干啥去了,俺说跟你姐夫喝酒去了。去哪儿?饭店。咋不叫我?俺们有事儿,你快把钱还我,俺回家没路费了。他说要钱没有,爱咋地咋地,不愿住你就滚。俺俩喊了起来,俺穿衣服要走,说你是个骗子,俺去告你。他拿起水果刀说,告我?我攮死你。说着就扎了过来,俺一挡,扎在了手上,一个大口子,流血了。俺就跟他抢刀,有三五分钟吧,俺把他手背过去,刀子抢了过来,扎在他背上,可能扎了三刀。俺喝多了,没记忆了。俺们当时从床上打到地下,从地下打到床上,别人拦了,也没拦住。扎人后俺就跑了,坐车去了北京。在车上俺用烟丝摁住伤口止血,到北京一个小医院缝了六针。再后来俺去了吉林,跟朋友合伙倒菜。给白洋淀打了个电话,听说人死了,俺也不敢回家。07年10月,俺在黑龙江被白洋淀警察逮住。解回白洋淀后,曾想过自杀。刚进所时,上火,吃了就吐,看守所给的药俺偷着留下,想一下子吃下去死了算了。所长发现后,给俺做思想工作,苦口婆心地劝,教俺做人的道理,多想想孩子,俺又重新树立了活下去的信心。前一段时间被一审判处死刑,俺上诉了。俺现在真想活下去呵。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俺知道早晚得落网,潜逃期间,见了警察就害怕,哆嗦,吃不好,睡不好,总做恶梦。俺还有个女儿呢,俺倒菜挣了一万多,化名给家里寄钱,就是想让女儿好好上学,有个好的归宿。怕死也没用,杀人偿命,想开点吧,人早晚得死。不死也得判长刑,等出来爹也没了女儿也出门子了,跟着兄弟,只能给亲人增加负担,还有什么意思?死了死了,一死百了。奉劝那些在外边流浪的人啊,快回家吧,特别是做小姐的,让家里人抬不起头。俺媳妇指定做了小姐,自己的媳妇自己知道。
采访结束,锛锛凿子跟王所长告别。所长说凿子麻烦你了。凿子说别客气,感谢提供新闻线索,战线正缺出轨的征文呢,这回有素材了,咱们算是互相利用吧。再见,拜拜,撒油那拉。
别弄些个各色的,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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