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张俞楠楠 于 2014-7-2 21:23 编辑
文/张俞楠楠
记得小学时期一位同学,在写《我的妈妈》这篇作文的时候,开头这样写道:我的妈妈,高高的个子,彤红的脸蛋,一顿吃两个大片片。老师和同学们都笑喷了。从此以后,他的妈妈就得了一个外号----大片片。这外号一直沿用至今,别人叫她“片片”,她也不恼,说这是儿子送她的尊称,尽管叫就是了。
片片,在我们当地就是以玉米面为主料做出的一种家常主食,把玉米面用水拌了,加上苏打,然后烀在被烧热的铁锅边上。在温火的作用下,贴锅的一面,会被烙得焦黄焦黄,趁热起锅,再去咸菜坛子里掏一截咸菜疙瘩,一口片片----呗呗香!再一口疙瘩----咯嘣脆!
其实,我觉得这外号也没什么不好,倒是很实惠,也很香甜;再思考一下当年的作文,大家的嘲笑也确实有点过了,假若拿到现在,换了我当老师,“啃腚”也要给他个一百分;呵呵!因为我很久很久没有吃片片了。
片片就鲐鱼就是一种很不错的吃法。热锅凉油,把鲐鱼煎至金黄,配上嫩嫩的毛白菜,开锅后,再在锅沿上贴一圈儿圆圆的片片--------。锅下慢火细烧,锅上香气袅袅,不用等起锅,你就垂涎欲滴了。
如果没鲐鱼也不打紧,最经济简单的吃法就是掰一截片片,伸进盛猪大油的坛子里蹭一块雪白的猪油,那吃起来,可就不是一般个香了。我小时候常常用这方法吃片片,那时的大猪油很金贵,所以每一回吃都要等妈妈不在家的时候偷着吃,妈妈回来发现后,就会擎着笤帚疙瘩愤怒地拷问:“兔崽子!是不是又偷吃我的猪油啦!?”随后屁股蛋子上就会落下一阵疼彻心扉的”疙瘩“雨。
嘴馋屁股受苦的事我也不会常去干,所以就尝试着另一种吃法——片片就“扒扒”。扒扒,是大人们哄孩子吃芋头时对芋头的爱称,因芋头吃的时候要扒皮,于是,大人们就形象地喊芋头为扒扒。这一口片片,再一口扒扒,即顺溜且又撑饥,吃到肚子里还能润肠解燥,这样的吃法,还有一个最大的优点,那就是不管你吃多少、何时何地吃,那笤帚疙瘩都不会去亲吻你的屁股蛋子。
现在因脱离了农村,不种地了,五谷杂粮也吃的少了,代之的是大鱼大肉、糕点细粮之类。随着年龄的逐步增加,也会常常出现胃痛、便秘的现象。老家将近九十的老父老母了解情况后,就劝我不妨多吃点粗粮素菜一类的食物,说这样会改善肠胃功能,并叫我抽时间回家拿点玉米面回来烀片片吃。
说起老父老母,那我是真真的佩服。父母年轻的时候,我们家姊妹很多,还有一位瘫痪在床的老奶奶,老的老少的小,鱼肉细粮根本没有到他们肚子的时候。后来生活好了,他们的年岁也大了,却总喜欢吃一些浠汤寡水、粗茶淡饭之类的东西,姊妹们轮番送回家的海鲜、肉类,却能留在冰箱里过“生日”,直至发黄变质。
母亲的餐桌上可谓“丰富多彩”。地瓜、片片,还有“扒扒”,再加上一些杂粮熬的稀粥,就是他们的日常主食。我和姐姐们也经常埋怨他们,说他们有鱼肉舍不得吃,却等放坏了扔掉,父母却说他们吃够了山珍海味,地瓜芋头玉米片片吃了好消化也不犯毛病,你们有孝心就经常回家看看,省的糟蹋那么多钱财。对于老父老母将近一个世纪养成的生活习惯,我很无语,可他们那健康的体格和乐观的心态却又让我佩服的五体投地。
昨日休班,应母亲之约回家吃片片。
到家的时候,我发现姐姐姐夫们也被母亲唤回了家。片片已经烀好,大家都围在饭桌旁等着我。我望着盘子里那金橙橙黄灿灿的片片,都有点急不可耐了,伸手捞起一个,就要往嘴里送。母亲拦住我,笑着说:“等等吃!我去把猪油坛子抱给你!” 几个姐姐都笑了,笑地前仰后合。姐夫们却不知原委,个子都长高了,比丈二和尚还高三尺。
母亲烀片片的手艺那自是没说的,大伙儿也吃的狼吞虎咽,而这时的我却忽然想起了我小学时期那位同学的母亲——大片片,她的年纪跟我父母差不多,应该也将近九十了。我擎着手里的片片,向母亲问起了大片片现在的情况,母亲没回话,父亲却叹了口气把话茬接了过去:“就在前几天死了,饿死了。”
“咋就饿死了呢!?她有个儿子啊!”我有点诧异。
“她老伴五年前死了,就剩下了自己,去年又瘫在炕上不能自理,孤独一人住在三间破房子里。”
“那怎么会饿死呢?儿子不给她饭吃么?”我更加不理解了。
父亲又长长叹了口气继续说:“起初她儿子、儿媳天天都送饭给他吃,后来见老婆子吃不下去就不送了,也不去照料了,最后老婆子就活活饿死了。出殡的时候,邻居们在她的炕上,发现了好几碗发臭了的猪肉和干如柞碳的馒头。”
"不对吧! 这守着好饭好菜还能饿死!?" 我简直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时母亲接过了话头, “是啊!开始谁也不相信,后来人们才从“赤脚医生”那里知道了内情。”
我赶忙追问母亲:“那是为啥啊?”
“大片片的牙早已掉光了,还常年便秘。”
我打了个寒颤,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手里的片片滑落到桌下。
无语,彻底的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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