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缸烟头
1986年,军校毕业后我去了中俄边境的吉林某边防部队为国戍边。 我们科的驻地在海拔1048.2米的高山上,自然是与寂寞为伍,与风雪为伴。山上是清一色的男子汉,大都是牙齿黄黄的烟鬼。其中最能抽的是我们科长,这么说吧,只要你见到他,除了吃饭、睡觉,都会看到他嘴上叼着一支点燃的香烟,丝丝缕缕,连绵不绝。一天至少是两包烟,如果再有些什么事闹心,那就是三包开外了。 我在山上过第一个春节时,科长家属带着孩子上山陪他过年来了。就因为倒了他半烟缸烟头,他们两口子吵得不可开交。嫂子气得要领孩子下山回老家,科长阴着脸在房间里直转圈。 山上的兄弟们都是用军用铁皮罐头盒子装烟头的,很少倒。因为怕断烟。我们那时正常的补给是一周下山一次,去62公里外的县城采买,菜啊、副食粮油连同兄弟们的香烟,一同由管食堂的助理员带回来。但到了冬天大雪封山时,一个月也未必能进城一次。断烟时,大家纷纷在自己的烟灰缸里想办法,把烟头折开把里面的烟丝搜集起来,卷成旱烟状顶上几天,反正也比没抽的强,还美其名曰“废物利用”。 那年嫂子上山时还真给科长带了两条好烟,云南产的“石林”。可山上的规矩是有福同享的,科长的烟早给大家分着抽了。偏偏那年雪大,快两个月没通车了。科长本指着那一缸烟头可以顶上几天的,没想到让嫂子给倒了,自然大发其火。什么“败家娘们儿”也就溜出了口边。 嫂子一个人领着孩子在老家,又要上班,又要照顾科长的老爹老妈,挺不容易的。大过年的只因为倒了脏了吧唧的烟缸挨了科长的臭骂,更是悲从心来。 我和我同学子光先劝了半天嫂子,又把科长劝走。我们哥儿俩顶着漫天的大雪,走了两个多小时,去海军求援。海军兄弟在山上有一军人服务社,因为他们战士多,购买力低,或许还能有些存货。 到了海军那里,一看服务社空空的柜台,心就凉了一半。后来和那位司务长说了事情的原委,软磨硬泡了半天,才从他自己的箱子里翻出二包烟,什么名我忘记了,反正是很低档了。好像三毛几一包,那司务长也没好意思要钱,还送了四瓶青岛啤酒让我们带上。我们不拿,他有些生气:“也不是给你们喝的,给嫂子!” 我们只好道着谢接了。大雪还没停,我们哥儿俩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回去…… 那天科长抽着我们带回的烟,开心地笑着,可嫂子看着我们湿透的鞋和拿回来的青岛啤酒,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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