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儿飞走了,又回来了。 鸟儿梳啄着通身绿得发亮的羽毛,神情懊恼地甩了甩膀羽,看着我,赌气地不吱声。
那时阳光正钻过房顶漏空处的透明玻璃板映射在白的墙上,嘻嘻哈哈地嘲笑着我的鸟儿。 鸟儿嘶鸣了一声,便缩在窝中,偶尔用依旧渴望的眼略过玻璃板去探视着外面的天空。 尽管,一眼望去,在玻璃间,只是一片,一片很小很小的清丽天空。它依旧渴望着,能否试试飞上去,看看。
我猜想,偶尔,也许那里有“客人”来过。它们站在透明的玻璃板前,对我的被关在笼中的鸟儿上上下下奇特地打量或是观赏了一番之后,复飞走。 它们之中可能有一只眼神清新溢彩的画眉、可能是一只羽色灰暗的白头翁、也可能是一只灵巧的燕子。它们统统用一种怜悯的姿态在撩拨我的鸟儿,我原本优雅从容的小绿鸟儿。
我可怜的鸟儿,开始了它无比渴望的生活,它开始热血沸腾;它渐渐想要跃跃欲试;它慢慢地抖露出它的雄心壮志;它想它怎么不可能征服那片天空? 我的鸟儿开始用不屑的眼神,以及不时报以嘲弄、诘笑对于房顶上停留的它的“客人”们高傲地宣告:真正的高人轻易是不露真相的。
当它的客人们飞离的时候,我的鸟儿开始狂躁地计划、计算、谋求着它的大计;它的疯狂里透出点儿冷静;冷静里带了点执著。 我的鸟儿是那么可爱呵。
它时而对它住的地方一顿乱撞一通;时而飞去它自己的天花板上对着顶上的单细铁丝笼壁死劲地顶着、拧着;它用它坚硬小巧的嘴不停地啄那笼壁。 它的房子成了它的牢。它是铁了心要将自己的这片小小家园给破坏掉了。它悲鸣、愤恨,用尽全力地要挣脱束缚。 终于,在某一天的晨,柔和的光与乐曲相和相成。鸟儿舒心地长鸣一声,惊醒了伏案沉思的我,回头望去,鸟儿立在笼边,它脚下的笼壁断了一根铁丝,掀了个不大不小的口子。
它得意地吹着口哨,用愉快的歌声向我道别,用一种胜利的姿态昂首。然后,它就要像日日夜夜期盼中的那样一飞冲天了。 我抬眸,看我的鸟儿毫无留恋地冲飞而起,在这不到三米高的高度里划过一道绿光。接着,在那不到零点零几秒的时间里,绿光以飞流直下三千尺的气势,直线下落。
我的鸟儿飞走了,不到三秒,它又回来了。 我将它扶起,温柔地放回笼中。
我的鸟儿开始用哀怨的眼望我,在我为它添食时,它绝望地向我求助、它矫情地耍着小脾气、激动地振翅;它试图要说服我理解它的处境。 我为它添上新鲜的小米粒,并不理它。
它的房子成了它的牢,也许,它现在更明白了一点,它的牢不过是座牢中牢。 我的鸟儿,不会飞了。 当它进入笼中的那一刻起,它永远失去了它振翅的本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