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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县城里较早的一批围棋爱好者之一。
昨天,一位好几年不联系的棋友打电话通知我,原来的几个好朋友决定要组织一次围棋大赛,请按时参加。我心中一惊:我已经多长时间不下棋了,久疏战阵,棋路陌生。不参加也罢!
围棋入门
1986年,我从一所乡镇中学调到县城来教小学,精力旺盛得没处用。那时候,学校正在准备从原来的单纯的小学扩编成小学兼初中的综合性学校,教工宿舍紧张得要命,原来准备作厨房的小南屋里都住满了老师。
和我同住一间屋的老师姓魏,比我大三五岁的样子;他原来是教中师的,我原来是教高中的,来到这里教初中和小学,两人都觉得屈了才。晚上来经常彻夜长谈,他告诉我,如果你觉得时间难熬的话,我可以教你下围棋。
说着他就从床底下的纸箱子里掏出了棋子和棋盘。还有几本翻得少皮无毛的围棋入门丛书。魏老师讲,围棋的规则极其简单,三五分钟就可以讲完,但围棋的真谛极其深奥,大部分人穷其一生,也只能懂个皮毛。
魏老师是个废话极多的人,但他给我讲的这个开场白,闪烁着辩证法的耀眼光辉,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把魏老师给我的《围棋入门》外面包上《小学语文教学大纲》的皮子,白天在办公室里聚精会神地看,从“飞”、“虎”、“征”、“劫”等基本的概念入手,一步一步地学;晚上,我和老魏关上房门实战练习,老魏这个人的好处是诲人不倦,从“梅花五”、“刀把五”等死活常识,到“金角银边草肚皮”等布局常理,都一一教授。但他不看书,等我把他看家的本事都学到手,又结合我看书的心得体会,棋力飞涨。几个月后,老魏就成了我的手下败将。
额外的收获是:我被提拔成了小学部语文教研组组长。
开门授徒
开正好那个时候,中日围棋擂台赛正火热开战,聂卫平率领中国队横扫日本围棋队,成为大家热议的话题。这就注定了我一生对聂棋圣的崇敬之情,引出了多少年之后的一面之缘。
想想那个时候真有意思,只要是中国队取胜的消息,一律振奋人心,不管是什么项目。现在?国人已经习惯了中国队夺冠,哪个队拿不到世界冠军才令国人瞩目,如足球。
老魏输在我手下之后,围棋的神秘感在学校顿时消失,小学部的几位同仁都燃起了学棋的兴趣。
按师承关系,老魏是我师傅。几个年轻教师都想学棋,都嫌老魏是个“面糊子嘴”,啥事都啰啰不清楚,都直接拜倒在我的门下。那时候,小学部的教学任务、压力相对较轻,时间也宽裕一点,一到了课外活动时间,几个人开始陆续从办公室里溜出来,也可能是到集体宿舍,也可能到东头的小杂院,二人开战,其余观战,直至放学的铃声响起,或者是听到某个人的老婆厉声呵斥方肯罢休。棋终人散,棋子也不收拾,散落在谁的床上谁收拾。有时候晚上横竖睡不着,常常从身子底下摸出五七个带着体温的棋子来。
这个时期,随着围棋热的升温,有关围棋的各种出版物也多了起来。我们潜心研究并反复实践武宫正树的“宇宙流”,陈祖德的“中国流”,小林光一的“小林流”,并奠定了对大局观的理解和把握,可见,学习是理论与实践、教与学互动的过程,单纯地强调一个方面,成为单纯的理论家是不可能的,没有一点理论的实践家也是不存在的。
后来,老魏沦为了学校内三流的棋手,连我的徒弟们也下不过了。
孤独求败
一段时间,我在校内处于孤独求败的境地。
校外的一些棋友开始慕名而来找我。先是教师进修学校的李波,他是县里的象棋高手,他学习围棋是从书本上开始的,还不如我幸运有个老师可以同室操戈。教师进修学校在县城的西郊野外,他每次都要骑车十华里到我的学校来,下一晚上棋然后再回去,顺便带走我的一二本棋书。这人有一个好处:借书从来不还。后来有一次我到他家下棋,发现他家书橱上有关围棋的书上差不多都有“槐下草堂”的印章,那是我用橡皮自己刻的堂号,他也不觉得尴尬,只是笑了一下,差不多都是你的,hang?
到学校里来找我下棋的次数一多,我也发现影响不大好。集体宿舍的后面就是校长的四合院,天天来的朋友都是下棋的,你在学校里还想不想进步?我就开始注意把战火引向校外。
首选是五金厂吴国华的小货亭。吴国华是李波的象棋的棋友,在五金厂里是绝对的技术能手,电焊、气焊都能拿得起放得下,焊过锅炉,补过炒勺,厂里的难活、重活都是他干,但偏偏管不住自己那张嘴,就是俗话说的“骡子卖了驴价钱――贱就贱在嘴上”:不分什么场合,不管自己什么身分,张嘴就啰啰,经常弄得厂领导下不来台。他的父亲是抗美援朝的烈士,他以此为资本,经常到厂里闹,争取分房子之类的待遇。
那时候国有企业都普遍效益不行,哪有闲钱补笊篱。厂里为了应付他,在临街的办公室边上,给他搭了个一面流水的棚子,供他一家五口住;他在门口支了一个可以活动的木亭子,他老婆卖点烟酒糖茶卫生纸之类的杂货,补贴家用。
这个亭子尽管不到2个平方,但由于他特殊的地理位置和主人自由民主的思想境界,而成了棋友聚会的乐园。夏天来了,棋友们围成一圈看二人捉对厮杀,也引来路人围观,无形中也增加了小货亭的人气。冬天就惨了,战场移到了小货亭子里,二人坐在床上,另一个人就没处站,要是坐在那包卫生纸上,吴国华就急眼:“你坐得那纸跟在腚沟里夹得似的,怎么卖?”人多了就在室外下。冬天的深夜,常常是下棋的人手冻得捏不住棋子,看棋的哈着手,跺着脚,直到那盘棋下完后,点了子,分出胜负来才肯散去。
吴国华下象棋是高手,下围棋是学徒,学习态度极其虔诚,他至今还尊称我“老师”。老吴爱好广泛,除了爱好棋类之处,对古典诗词也有研究,经常写一些七律、七绝发泄对社会的不满;还喜欢看“麻衣相”,给别人算卦,神神道道的,我经常讥讽他:“你要会算命,就该先学会做除法――你的工资除以三大,还是除以五大?”他违犯计划生育多生了两个孩子,一提这把不开的壶他就打岔:“下棋下棋,别说没用的。”
因为吴的两个孩子没有户口,后来上学都是我找校长特别照顾进的一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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