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菡萏 于 2014-5-11 12:07 编辑
听说母亲到店里买东西，我便沿着街道慢慢寻找，刚走一半，就看见母亲在街对面，于是，放开嗓门大喊：“妈----妈-----妈-----”不知是行人太多，还是吵闹声太大，母亲没有听见我的呼喊，我急急走了过去，准备再喊，只见母亲迅速转身，朝刚才来的地方去了，看着母亲匆匆的背影，那弱小的身躯很快消失在人群里。我问和母亲一起来的邻居“陈妈，我妈去做啥？”陈妈说：“刚刚给你妈算错账了，你妈去找。”听到这，我也转身，顺着母亲去的地方找去。一排排店子，我都看过，却始终不见母亲的影子，我来到母亲常去的地方，仍然没有看见母亲，瞬间，我觉得母亲离我远了，我找不到她了，便大声地哭了起来：妈----妈----妈
也许哭声太过激烈，醒来，我依然泪流不止。
母亲是残疾人，一米四的身才，本来就很矮小，偏偏还是一个驼背，这就更加矮了。小时候，我怕别人喊母亲的诨名，总是小心翼翼地读书，小心翼翼地说话，生怕自己稍不小心就被别人指指点点，说那是哪个哪个的女儿，上课的时候，一本正经地把双手背在后面，把腰挺直，认认真真听老师讲课。或许是我太认真的缘故，一直是班上的佼佼者，年年三好学生离不开我。这不，成绩好了，学校要表扬，那年，学校不仅要表扬学生，同时还请来家长，要给家长戴大红花，并敲锣打鼓送到家。上学以来，我习惯一个人进校，一个人回家，如果学校要开家长会，我总找这样那样的借口推掉，老师看我成绩好，也就没怎么坚持，这次，看到那么多家长兴高采烈地来到学校接受大红花，我却依然不想喊母亲来学校，直到最后把花送到家里，母亲才知我得了奖。接过花，母亲的脸笑得比花艳。
高中毕业，我没考上学校，别人家的孩子都到处找事做，偏偏我不习惯出门，整天坐在家里，不是看小说，就是跑原来的同学家去玩，根本就没考虑帮母亲做点事。我家地处郊外，每年靠种蔬菜生活。家里兄弟姐妹五个，我是老二，老大是哥，哥也好吃懒做，总是找借口这耍那玩，很少做农活。记得有天晚上，我们都睡了，母亲还在准备给猪喂食，父亲的声音传了过来：儿子女子都大了，你也不喊他们做，就这样惯实他们到好久?母亲无奈地说：等他们耍吧，耍得不想耍了，总要做。
在家闲得无聊的时候，我选择了函授，每天把时间花在和笔友通讯上面，不知不觉就交了一个云南的青年，看他照片，觉得还过得去，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小伙子，当我把这事告诉母亲时，母亲说：云南，太远了，况且那里山多水多的，你一定吃不了那苦，还是找个近点的吧。说归说，我却没听，到云南那青年来时，母亲依然笑嘻嘻地迎接，每天好菜好饭地送到云南小伙子面前，直到现在，那人依然怀念我的母亲，他说：你妈对我太好了，我没有报答她，对不起。
母亲的好，我没有体会出来，相反，我觉得她的残疾依然让我感到自卑，我不敢轻易喊同学来家里耍，总是用各种借口推拒好友的来访。一次，我和哥哥闹纠纷，想不开，就喝了药，准备了结此生，被母亲发现了，急忙喊来隔壁的陈妈，不停地给我喂绿豆，灌水，陈妈边给我喂水，边劝解我，母亲则边哭边骂哥哥，同时对我说：小女呀，你咋这样想不开呢，你若死了，妈怎么活呢？也许是我喝的药不多，除了胃不舒服，什么都清楚，虽然死不了，我却不想起来，母亲在床边陪了我一晚上，对我说：小女，你明天去找同学耍吧。我却不言，在家里静静地躺在床上。每次生气，我总是用拒食来抗议。这一次依然，虽然嘴里，胃里没有了药的味道，我却坚持不吃母亲端来的饭。第二天，当我继续在床上睡着的时候，同学玲邀了两个男同学来家里，见他们进来，我赶紧起来，问：你们咋来了？玲说：我刚刚遇见你妈，她喊我来陪你耍，我就喊了勇和云，起来，我们去照相。如此，我只好起床，吃了母亲端来的饭，跟他们一起出门了。
二十二岁，旁人给我介绍了一个男的，第一次到我家来时，母亲煮着醪糟蛋，端给他吃时，母亲对他说：你会做菜吗？当母亲知道他会做菜时，便叫他周末来家里炒菜。那天，母亲早早地去市场买来鱼肉，只等他到家来做。他来了，戴上围裙，娴熟地炒着菜。吃完饭后，母亲对他说：我小女不会炒菜，你今后就多做点吧。直到现在老公要我做菜时，我就说，你知道我不会炒菜，就莫喊我做了。老公无奈地摇摇头，都是你妈原来惯的。
婚后，或许我很少回娘家的原因，母亲总是来得很勤，每次来，都用她的钱给我买菜，买肉，还帮我洗衣服。在心里，我多少不喜欢她来得这样勤，总怕邻居会用别样的眼光看我，想归想，我却从不曾说出，只是做作怕她劳累的表情说：妈，你还是在家里歇着吧，到我这里来，你就忙个不停地做，别个会说我闲话的。啥闲话，妈不帮你做，哪个帮你。就这样，我就听之任之。还有一个原因听之任之的是，母亲来后，和左右邻居都爱说，本来我很少接触邻居，基本上不与邻居来往，我以为邻居都会瞧不起我母亲，怕别人说我母亲的残疾。母亲回家后，邻居纷纷告诉我，说我母亲如何如何能干，一个个都非常善意地对待我，直到现在，好多原来的邻居还打听母亲的消息。当听到母亲已经去了时，个个都露出惋惜的口吻说：你妈多好的一个人，咋就走了呢？
2001年4月1日，原本愚人的日子，却没有愚我，当我知道母亲因吐血住院时，眼泪不停地流，急忙奔向医院，经过检查，犹如晴天霹雳：胃癌。一瞬间，我觉得天塌了，地陷了，癌！！多么可怕的疾病，就这样无情地砸在了我们的面前。看着病床上那弱小的身躯，我们背着母亲悄悄流泪。母亲的得病，分明是累的。小弟的婚事，一直是母亲的心病。虽然母亲是残疾人，我们兄妹五个却个个高大，健康，特别是小弟，小时候长得特别逗人爱，差点被一个无生育的老师抱了去，母亲却是不舍，说再苦再累，也不能把儿子送了，就这样，抱养的话题不了了之。也许是老幺的缘故，小弟从小不好好学习，小学还没毕业，就开始到处打架惹事，为这，母亲没少给他赔钱。慢慢地，眼看和小弟一起长大的孩子都成家立业了，小弟的婚事却没着落。好不容易，通过别人的介绍，认识了一个女孩子，却因小弟没有像样的房屋迟疑着不愿结婚。为此，母亲东拉西借，终于盖了一栋小楼房，房子刚刚建好，母亲却病了。虽然埋怨小弟，我们还是不得不对母亲隐瞒病请，只祈求上天能保佑母亲，让她多留点时间。
母亲住院的日子，白天我天天去，晚上却没有去过一次。有天，我说：妈，今天晚上我陪你吧？母亲说：晚上你不用来，有你嫂嫂和妹就可以了，你回去吧，云娃子（我儿子)还读书呢。其实，母亲知道我怕进医院，尤其是晚上，感觉阴森可怕，更别提睡好觉了。母亲的病拖了半年，走前的一晚上，我勇敢地睡在了她旁边，掀开被子的瞬间，我被母亲的身子惊吓住了，骨瘦如柴，我终于知道这个成语是多么地恰如其分了。那弯曲的背，犹如干枯的木材，勉强地支撑着。捂着被，我轻轻地哭了。听见母亲和一旁的小妹说：二女子，我走后，这戒指你拿去，耳环给你姐吧，几次给你姐，她总是哭，怕你姐再伤心，你以后给她吧！是的，每次母亲提起要给我这，给我那的，我都拒绝了，背过身，偷偷流泪。我以为拒绝母亲的给予，就是拒绝母亲的离开。
母亲走了，在我来不及陪她一起逛街的时候，在我来不及向别人自豪地说，她就是我妈妈的时候，在我来不及告诉她，别人都说我有一个好妈妈的时候，她走了。
|
雷达卡
发表于 2014-5-11 00:48
QQ好友和群
QQ空间
腾讯微博
腾讯朋友
分享
收藏
顶
踩
提升卡
变色卡
抢沙发
千斤顶
显身卡
发表于 2014-5-11 19:0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