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街》
虫子啃树皮,它望着头顶就要成熟的果实,
烈日向西。十字街新华书店门口一棵桑树下,
耀眼的光斑刺痛了我的眼睛。背吉它的长发少女
在对面凉亭取出一杯柠檬冰饮。她是人潮中
泛起的一朵。
一年之中,风会从四个不同方向吹来。
有人歪脑袋,有人盯地面,有人紧跟着
另一些人的后脑勺,还有人停在路口练习发呆。
道两旁站着高大法桐。
这是喧闹夏日午后的街道。
满大街挂着七红八绿的招牌,
大海报一闪一闪。
总有人露出愉快表情。
2010-08-14
《归来》
他嚼着橡皮糖,有弹性地嚼着。
但是回来的路上,还是会觉得很累。
他试着说我累了,我累了,
然后随便到路边找了棵能背靠的小树。
他做梦了。又做梦了。
他指着我的鼻子说,你也很累吧。
也过来坐会儿。坐会儿。奇了怪了,
不累吗你,难道。我陪他坐着。
四周没有一个人。没人路过,
没人看到,没人听说。关于那个小木牌,
指向风吹的方向。风一吹,它会动一动,风静它也静。
但是我醒来的时候,就发现他已经不太像他自己了。
身子有点飘。有点像酒窖里的虫子。我晕了,
还是他晕了。这有待进一步考证。
假如一个考古学家经过。若干年后,
他会不会拣起我的小木槌。
2010-08-15
《草帽饼》
我喜欢一圈圈的螺旋面团。
不给它加糖。只给盐。
我喜欢白生生的盐,从泡在咸水湖,
泡在海里的,跑到了我的厨房中。
我喜欢我的厨房,不大也不小,
一转身,全世界都集中在这里,没落下
一个亲人,也没落下一个朋友。
我的爱人离我很近,她有时挠我的脖子,
有时搂我的腰。这样其实真好,我就喜欢
这样的爱人。有时像我的孩子,有时像我的姐姐,
有时像我的祖母。她们欢乐且幸福地站在一旁。
我喜欢幸福且欢乐的人都站在一旁。
看她们端着白瓷盘子,一齐唤我的名字。
2010-08-15
《一起来》
这故事由哗啦啦和哗啦啦共同讲述。
两个大人合起来,是稀里哗啦。
傍晚的云,从屋檐下滴落,
这象征着变化。事物发展。不管云高云淡。
决不跟坏脾气的好男人假斯文客气。
决不替他朗读。
前天晚上,朋友发来消息。
问我怎么忽然就立秋了。他捏着鼻子,
说话时有点酸楚。一耸,又一耸的高大身材,
像一个巨大的麦草垛。在另一个城市的屋檐下,
我知道他习惯性躺着,懒洋洋的。
我找不出一个能帮他入睡的理由。
听着窗外的水滴,一颗颗滑落。
雨它一直下,没有停歇的意思。
2010-08-16
《马赛克》
我来盖房子,大块大块地往上码。
我盖一座空空如也的大房子。
你来糊墙。大片大片地往上糊。
掩饰一下我半生的虚无,半生的简陋,
一生的苍白和犹豫。大头和大块,
像吃肉醉酒的绿林好汉。
在高高的山岗上,我俩碰杯子,
猜拳行酒令。耳畔是山泉溅出的清冽。
我俩拦住了打虎的武松,
让他住进空房子,让他在第十八碗的碗底儿里醉倒。
永久地醉倒。我俩好放掉那只无辜的虫子。
天很快就要亮了。草丛里的老虎不再叫了。
星星就要睡了。睡眠里的蒙汗药魔力已经消失殆尽。
2010-0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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