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鹭鸟》 鹭鸟 现在我开始步步深入这片湿地 象一只自由滑翔的鹭鸟 现在我是另一只无人惊扰的鹭鸟, 在水边独自伫立良久,然后自言自语说: 现在你可以飞回去 蓝色的野花、紫云英、萆草、桑林 还有这片片相连似乎永远没有穷尽的水域 把与之毗邻的那座城市越推越远,越推越远, 现在我是那只刚刚从傍晚起飞的鹭鸟, 远处的城市晃了一晃,在那一瞬间 看这首诗,我们第一感觉是很宁静,诗歌传递出来的画面鲜活明快,其中又有一种懒洋洋的快意,这种潜藏在语言里的隐逸色彩,通过诗歌,很简单地传递给了读者。 但是诗歌仅仅如此是不够的,我们知道,诗歌作为文学题材的一种,自古以来就有两种争端,为艺术而艺术,还是为人生而艺术。前者有创造社,主张诗歌向外,关注外部,后者有文研会,主张诗歌向内,关注自身。 我个人持包容的态度,可以向外也可以向内,这是作者的自由,没必要一棒子打死,但从艺术价值的角度来说,向外探索的艺术价值应该是要高于向内。 简单一点说,关注外部的文章要比关注内心的文章价值要高一些,鲁迅的杂文价值要高于周作人的小品文,当然,很多人不赞同,那么我换一个说法,沈从文构建在湘西文化上的散文要比郭敬明早期的四十五度角要有价值。 那么,这首诗,你可以理解为是如陶渊明般的逃避尘嚣之作(话说陶渊明也不是逃避),但实际上,这首关照内部的诗,骨子里却是一种向外的探索和剖析。 我们看这首诗的开头: “现在我开始步步深入这片湿地 象一只自由滑翔的鹭鸟” 我们知道,第一句的“我”,还是“我”这个人,而不是后文的“鹭鸟”,但作者迅速完成了一次比喻:"象一只自由滑翔的鹭鸟",且迅速地对这个比喻进行了强调,将“我”和“鹭鸟”这一对的关系钉死:“现在我是另一只无人惊扰的鹭鸟”。 从作用上来说,这么做是对抒情主体进行变形,从而使主体变形之后,兼具两种身份带来的物理和心理状态。比如说,此刻“我”即是人,又是“鹭鸟”,那么由于“我”的思考和本身,所以,“我”所表达的在这里是具有社会属性的,而“鹭鸟”属于自然,安逸,自在,所以同时又是贴近自然的,这样,双重身份带来的不同的形象特质就会传递给读者,两项交织,一方面是陌生感的处理,另一方面是语言情感张力的体现。人的物理属性,会思考,群居,逐利,不自由,鸟的物理属性,自由飞行,生活简单,隐逸。把两者混同起来,那么这两者就会彼此冲击,形成张力和空间。这里整首诗都在人的不自由和鸟的自由当中寻找冲突。 “现在我是另一只无人惊扰的鹭鸟, 在水边独自伫立良久,然后自言自语说: 现在你可以飞回去” 在这里,作者完成变身之后,抛弃了作为人类时的紧张、压力、每日被生活裹挟着前进的生活,近乎奢侈地“水边独自伫立良久”,而之后,他向自己说的话是:现在你可以飞回去。 飞回哪去? 作为人类来说,是飞回城市,作为鸟类来说,是飞回原野,飞回自然。读者到这里,脑袋里咯噔一下,必然陷入了暂时的困惑,所以,在这里,作者选择了分节,目的在于让这种断裂感持续得更久一会。 第二节,“蓝色的野花、紫云英、萆草、桑林/还有这片片相连似乎永远没有穷尽的水域” 我们由此发现,作者飞回去的,是鸟类的归处,是自然。作者看到各种植物、无穷尽的水域,在作为人的生活中,这是看不到的,或者说不是那么自然和容易地看到的,如此一来,自然和城市的割裂再一次推到了读者面前。 紧接着,作者笔锋一转,再次提到了城市: “把与之毗邻的那座城市越推越远,越推越远,” 这美好的自然画面,把与之相邻的城市推远,这里的推远,是发自作者本身的,从心里出发的抗拒和厌倦。试想一下,就像我们周末出去郊游,玩得很痛快,风景很好,可是明天又要上班,重复机械的生活,这时会不会有逃离感,会不会想把城市推远? 而推远之后呢? 作者再一次进行了强调,“我是那只刚刚从傍晚起飞的鹭鸟”,这一次的强调,更多的是一种提示,潜在的语言是:我毕竟不是那只鸟。试想一下,在此再一次强调,是不是在说刚才看得到,不是通过鸟的视线,而是通过人的视线,而直到现在“我”才是那只“鹭鸟”?在这里,是又一次天人合一,但这一次的天人合一,目的是在读者的心里对原先合一的任何鸟进行剥离 为此,作者在最后说:“远处的城市晃了一晃,在那一瞬间”,这一晃,更多的是因为作者自己的震动,是人的震动还是鸟的震动?不需要解释,不论如何,这种震动是相互叠加和推进的。在读者看来,这首诗似乎没有意思,很简单,然而,实际上,这首诗里的潜在语言,说的是人被城市生活压得喘不过气了,寻求一丝的逃逸和放松而不得,最终还是要回到那个不想回去的地方。 每个人都有想从生活中逃开的时候,但是总也逃不开,总是得像上了发条的蜗牛,一刻不停往前爬,而这首诗,在开小差的同时,也揭露了这一状态:我们是不是让生活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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