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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四十不言 于 2009-12-28 08:51 编辑
蜘 蛛 纸 牌
——我费尽心思聚精会神地把许多杂乱的纸牌按大小顺序排列整齐,然后再毫不犹豫地将它们摧毁。
(上篇)
我的名字叫伍德,是很多年前由父母包办的,一直延用至今。
1990年的意大利之夏,世界杯踢的乱了套,同时,我的生活也乱了套。那一年我象一头不可救药的倔驴,狠狠地撞向了高考的南墙,头破血流之后的我只会跟着悲伤的马拉多纳高唱《阿根廷,别为我哭泣》了。眼睁睁地看着许多同学象捧杯的西德人一样,趾高气扬地奔向了分布在全国各地的象牙之塔。
希望破灭之后的生活必然凌乱不堪,我整天无所事事地到处闲逛,自学了抽烟喝酒,尝试跟不法之徒接触。一个人的时候,我的脑子里就会出现一只跷跷板,自卑和虚荣各坐一头,它们一上一下地轮流折磨着我,因此我过着狼狈不堪的生活。
当时我父亲还健在,整天混迹于某部门消耗公帑。诸多迹象表明,他老人家对我的表现是极其不满意的。大小也是个干部子弟,怎么能自甘堕落呢?大学考不上不证明你笨,只能证明中国的大学太少,你把上大学的机会让给别人,只能证明你高风亮节。既然你已经高风亮节了,你就应该做出榜样。父亲语重心长地教导我,就业去吧,市里有一个在建项目,中型国企,到那里发挥你的光和热去吧。我二话没说就答应了。父亲以少有的雷厉风行的办事效率迅速给我办理了招工手续,企图遭到我的感激,然而我只对他说:我怎么有一种林冲发配的感觉?
在建厂房已初具规模,辽阔的车间就像一座座相连的室内球场,而它的屋顶居然呈巨大的波浪型,浪尖一律冲北。经过两个月的外地培训,我和我的工友们在几名从外地聘请来的老师傅的率领下,开始在波浪下面工作:把那些包装箱打开,把新机器弄出来安装好,从而使车间看起来更加名副其实。
没有身临其境的人是不会感受到那种气氛的,穿着簇新劳动布工装的许多人忙碌于干燥的混凝土和钢铁之间,叮叮当当,火星四溅,你甚至连外面的花朵和小雨都感觉不到。厂部的人经常陪着不同货色的领导进来视察,大批随员左右穿插跑动伺候,有一次父亲居然在里面人五人六地鱼目混珠。领导通常是一手在后保护着臀部,一手向前高高扬起,激扬文字,指点江山。我们汗流浃背地蹲在那儿敢怒不敢言,心里却总惦记着上去给他一榔头。
我很快就厌倦了这种循规蹈矩的日子。在我看来,我们就像一群不知疲倦的工蚁,整天进进出出地忙碌,只为那个统治着蚁巢的特大虫子无知地效劳。怎么会这样呢,这跟在教室里埋头读书有什么两样?不就每月底发点薪水吗?原来我不干活照样有吃有穿,现在凭什么就得干活,道理讲不通嘛。还有更气人的,同宿舍的那俩傻子,居然没事了就捧着厚厚的《机械理论》看,难道那里面有黄金屋有颜如玉吗?因此,结合本人的实际情况,我制定了一整套极具操作性的消极怠工策略,以节约自己的体力怡养身心。比如说我经常闹病经常跑厕所经常把一个简单的零件耐心地擦拭半天。后来,随着投产日期的日益临近,大批女青年出现了,我当然要对这些初来乍到的女操作工尤其是漂亮的女操作工负责任,要知道机器都是咬人的老虎。按照“预防为主,安全第一”的方针,我经常手把手地诲人不倦。
我们的车间主任鼻子较大,约等于陡峭。主任属军队转业干部,按照一般换算规律,主任绝对够不上副处,甚至不是副营,最多也就是副连,因此大家私下称之为妇联主任。妇联主任很坚持,每天下班总要跑上十几里的路回郊区的家。大家认为,这是夫妻两地分居多年以后的报复心理在作怪。处于虎豹年龄的妇联主任原来是在军工厂工作,估计负责制造飞机大炮,力量很大,劲头很足,单手能把M10的螺栓拧断。因此,他每晚回家后,大家都替他老婆担心。
妇联主任对我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数次建议厂部把我这个害群之马调离安装队伍,但厂部不为所动,我想这可能是父亲的原因。妇联主任随即调整了战术,指令工段长搞小动作,净把脏差累的活儿分给我,并经常在我的工作现场用榔头狠劲敲铁砧:我就不信捶不扁你我就不信捶不扁你。我好歹是知识分子,不能跟他一般见识,就好心地劝主任:省点劲儿留着回家使吧。
值得一提的是那几个外地老师傅其中的一个,姓张,大高个,满面红光,精神矍铄。他居然比我还有责任心,对女工们的关怀几乎无微不至,这简直是对我们年轻人权利的一种公然挑衅。我不由自主地加强戒备提高警惕。据观察,老家伙一贯游手好闲,几个车间来回溜达,见个把有点姿色的小姑娘就上前搭讪,指手画脚滔滔不绝。除此之外,晚上他还拎着袋装零食串女工宿舍,恬不知耻地坐在那里谈古论今,其行为令人发指。我相当愤怒,尤其是在车间里看见这个六七十岁的老家伙明目张胆地把手放在女工的肩膀上,不断张合的大嘴离人家的脸不足三寸。我个人认为,教训一下这个人面兽心的老家伙是很有必要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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