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梦枕江南 于 2014-3-26 12:09 编辑
【楔子】昨日,花老大一杯清茶一个波板糖外加一个勾手,急召我议事,劈头就是一句:“江南,能不能砍砍诗词?”花呀,老人老友加老大,我自是免了谦辞推让等一切虚礼。何况,花老大还奉了茶、赠了波板糖,而且还是南亭同题活动,无二话,答曰:“可以”。如此这般,便有了此帖。不算砍,只是侃,与诸位交流。 第一章 穿越梅岭篇 梅岭老师的诗词我拜读较多,既是老师,自是老手,格律技法等自不待言,堪称圆熟,需点明的是,其诗词最大特点便是自然淡泊,于旧体裁中每出新语。诗词,或浓艳香软,或清新流丽,或妩媚风流,或典雅精工,抑或高旷雄放,或奇崛俊秀等等,无一不可,但最难得却是抱朴归真,语淡而味浓。写一二古体也并非难事,但难就难在旧体出新意,让人读之不觉酸腐陈旧,而是有如清风拂面,其意融融。既有古韵之典雅,又有现时之新意,今人作古体,这是最大一门功夫。
且看梅岭老师几首
其一: 春雨苦多,客居无聊作
句容·穿越梅岭
春雨年年澆客愁,飄零不敢去登樓。
心中豈可無他念,天下故應為己謀。
一抱新詩如舊識,兩行濁淚負清眸。
遙知漸與靑春遠,底事還來作遠遊。
起句看似平淡,但一“年年”一“浇”便可见深意。“年年”扣诗题之“苦”字,年年客居,岁岁风雨,其苦若何!“浇”扣诗题之“多”字,既言春雨之多,又道客愁之重。下句中“不敢”二字进一步状写愁苦。首联提领后三联。 其苦其愁为何?颔联作初步交代----为己而谋,心有他念。此处实为倒装,是说虽为安身立命计,为稻粮糊口谋----此为形而下之需求----但心中始终尚存“他念”,何谓他念?形而上之精神追求也。用“岂可”加强语气,表明心志;言“天下”则是说自己也是芸芸众生之一,当然也不能免俗。“他念”具体而言指什么?颈联进一步作解答。 “一抱新詩”既承接上一联点出“他念”,又领起本联。此诗出彩处便在此联,“新詩如舊識,濁淚負清眸”,一新一旧,一浊一清,反衬对比手法很妙,增强了冲击感。此处“抱”非动词,乃量词。 尾联收束,将“遥远”拆开,愈见时空之苍茫杳渺,一“渐”字仿佛让人看见青春远去之背影。“远游”与首联“飘零”遥相呼应,又与诗题中“客居”相扣,章法谨然。整联充满岁月之无情、生活之艰辛、梦想之难酬的浩叹。 全诗而言,开合有度,转承有方,布局老到,用语讲究,让人如见作者情状与襟抱,也不免随作者共兴一叹。 比较纠结处,尾联连用两个“远”字,起初觉得,虽说诗中可用同字,但古体一字千金,能够避免则尽量避免,何况在同一联,连用同字不是很妥贴。后来反复推敲,又觉着实无字可替,想来作者于此处也曾颇费斟酌吧。
其二: 穿越梅岭 1)集老杜律句感春一個 天时人事日相催,渐老逢春能几回。
厚禄故人书断绝,百年多病独登臺。
羞将短髮还吹帽,欲问平安无使来
岂有文章惊海内,一生怀抱向谁开。 2)春日雜詠 老作詩奴不自由,為誰勞碌為誰休。 風懷難有前年好,狡獪春風笑白頭。 3)春望
一望春煙幾度迷,行人疑雨若為稽。 何須到處尋鴻爪, 已把心思印雪泥。
4)春日 靑春無賴幾枝橫,疏雨一簾落有聲。
不用小園花看盡,還畱餘味寄平生。
5)惜春 江南雨濕雁音稀,芳草年年與我違。 狼藉不堪春泥裏,詩痕常伴月痕歸
此五首,一个中心:托物言志。 第一首,集他人句而成新作,本就颇费周张、颇需功力。如以为已有成句,稍事修葺便可捏在一处,省事又好玩,那就大错特错了。例如古之李清照、今之梁启超等都特喜集前人好句成联成诗,却也最见功夫。不仅句好,更要相谐,都在“巧妙”二字。没有好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功力,妙字更无从谈起。作者此首集句,好在拿成句为我所用,而能另出新意、抒己胸臆。虽囿于原句而无特别精妙之处,却也可见匠心。 第二首颇妙,“诗奴”一出,一个埋头苦吟、发不胜簪的诗人形象宛在眼前。结句绝妙,“狡狯”一词用得令人拍案! 后几首皆意淡语新,另见怀抱,不赘言。
其三: 小轱辘(又遇春風入夢鄉)
穿越梅岭 一
又遇春風入夢鄉,詩懷有恨隔瀟湘。 芳襟不為輕寒破,悵對千山問路長 。
二
誰吹玉笛斷人腸,又遇春風入夢鄉。
昔昔從今憑記憶,琴聲無復到君旁。 三 也麽人憐也麽觴,依稀記否板橋霜。 毿毿欲折不堪折,又遇春風入夢鄉
轱辘,即车轮,轴与辋由若干辐连接,诗家取其形象而命名诗体,诗中以某一句为辐,轮转一周。轱辘诗的起源至今难以考证,或说起于宋代,但宋诗留下来的诸多回文诗,与其后所谓轱辘诗有很大区别。宋诗题名轱辘诗者,唯杨万里《城上野步用辘轳体》,但很可惜,流传下来的仅其中一首,读之不得要领。 轱辘体古时便视为游戏之作,少有佳作名篇。看过今人一些轱辘体,凑韵硬造者居多,轮转畅快,轻松而又厚味者极少。作者此作,三首绝句一个轱辘轴,辋随轴动,颇为自然。如辐(韵)也随之轮转,那将会辋辐轴一体,像一个真正的轮子顺着一个方向随牵引力运动而一起转动,也会更流畅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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