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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六星文学 三味书屋 倾国倾城 有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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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倾城 有坑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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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8 23:03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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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凡见到坐在大厅沙发里翻无聊杂志的李道元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干什么。随后偷偷那么一想,大概是等我的。想完,自己便偷偷乐了一下。然后使劲压下往脸上涌的笑意,走向前跟李道元打招呼。

  李道元把手里的杂志一合,捏了捏酸胀的眼头,起身跟章凡说,小凡,我钥匙不知道掉哪儿了,找都找不到了。章凡哦了下,问他怎么没有打电话给她。是不是等了很久?李道元抬胳膊看了下手表,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章凡掏出包里的手机一看,两个未接电话,一个是下午六点来钟的,一个是晚上九点多的。就说,你可以上来找我的。李道元摆摆手,一副怕了的表情,你们那个安SIR,还是算了吧。要是打断你们工作,臭脸要摆到明年中秋都不见得完。章凡笑,哪有那么夸张。只是会给你脸色看而已。何苦在楼下等那么老半天。李道元说,走吧。我还没吃饭呢。

  就听到身后有人接了话,正好我也没吃饭。章凡和郦道元扭过脸看去,安六如手里握着啃了半边的苹果笑吟吟地望向他俩。章凡看到安六如就很烦。心里骂了句,下班了都没完了。嘴里还是客气的问了句,要不,一起去吃夜宵?

  安六如笑着摆了摆手,说,我才没那个心情当电灯泡。说罢,径自啃着手里那半拉苹果离开。脚下一双高跟鞋踩的大理石地面咯噔咯噔地脆响。章凡朝她背影做了个鬼脸,心里说,算你识相。转来问郦道元,你是回去吃还是到外面吃个夜宵再回去?郦道元说,你呢?章凡说,你说了算吧。郦道元略想了下,要不去滨江路那边,有个新开的凉茶铺,晚上生意很火的。章凡奇道,大半夜的,喝什么茶。郦道元微笑,说,去了就知道了。

  章凡想,反正明天休息天,了不起喝了茶搭上一晚上不睡也不会有安六如的电话催命。于是就跟了郦道元上车去了。

  等到了地方,章凡抬头望去,果然生意红火的一家铺子,灯火通明,人头攒动。竟好像是小半个的**。等落了座,郦道元要了两个凉茶,又叫了几个小吃。章凡四下里看去,才恍然,原来凉茶铺子正经不是卖凉茶,而是借着凉茶的名,做的好大的夜宵买卖。你想,夜里这个时辰还在外流连的,大多数不是在夜店里喝的几分醉意,就是在KTV里将将嚎破了嗓子的,肚子里半饥半饱,要吃又没有多少胃口,不吃又觉得剩下的半夜无从打发,恰好的,有个所谓的凉茶铺子,说是来吃盏茶,清清心火,到底还是又添上碗熬的稀烂的白粥,点几道爽口的小菜,点心,既打点了肚子,又打发了多余的时间。还有个凉茶清火的好处打幌子,一点没耽误。章凡点点头,是个好地方。

  郦道元推了盏茶至章凡面前。章凡端起就喝了一口,结果发现味道是苦咸苦咸的,不像平时喝的茶叶那种苦涩里带着甘甜的余味。看郦道元,笑模笑样地隔着桌子另一端观察她的表情,咕噜一口吞下,说,好苦。怎么好像里头还加了盐?他们买错了糖吧?郦道元说,那你含块橄榄。章凡顺他手指看去,果然有个细白磁碟里盛着墨绿色的橄榄条。赶紧拈了条含在嘴里。当下就不觉得那么苦了。郦道元说,给你叫的茶是清火的,专门给放了盐,有消炎的作用。你们老加夜班的人,嗓子容易干,喝这个比较好。

  章凡摇摇头,心想,就跟吃药一样。太难吃了。还是可乐强点儿。郦道元见她摇头,就笑。你要是想喝可乐我让他们送一杯过来。不过别喝加冰的。章凡眨巴眨巴眼,说,我没想喝可乐啊。郦道元哦了下,说,我以为你想喝呢。其实这个茶你要多喝几次就习惯了。要不给你换个其他味道不重的?章凡忙推辞,说就这个吧。换了也许还更喝不惯。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茶吃着点心。章凡其实和安六如是吃过晚餐的。两人在七点多的时候叫了个肯德基的外送。一个墨西哥鸡肉卷,一个香辣鸡腿堡,一个香柚蜂蜜茶,一个玉米棒,外加几块鸡翅,她一个人前前后后吃到了九点。期间,安六如也毫不客气地将一份全家外带桶风干掉三分之二。所以,基本上就是靠着椅子慢慢地饮茶。间或地搛根橄榄条到嘴里压压苦味。而郦道元是真的从午饭到现在点滴未进。几盘小菜吃起来甚或不过瘾。后又叫了碗白粥,西里呼噜趁滚烫吃了才算完。

  章凡在郦道元埋头吃粥时,朝远处望去。他们所在的位置正好是靠栏杆处,栏杆外是黝黑发亮的汨汨江水,江水之外是已然黯淡了的灯火人家处。章凡想起第一次见到郦道元的情形。利智挽着郦道元的手,跟她介绍,这是郦道元。郦道元朝她微笑说你好。章凡心里特别不屑地打了个六十分,长的一点都不帅。

  章凡喜欢美色这点几乎是路人皆知的事情。公司里但凡来了个长的有点模样的男士,安六如都会照顾性质地派她去打交道。回来后照例偷偷问她,有没有搞定。对于这个老板,章凡是既恨之又恨不起来之。恨她八卦多事,又恨不起来她对她的另眼相待。换做是旁人,安六如未必如此相待,就像她平时挂在嘴边的那句话,没那个心情。又恨她仗着这种难以启齿的福利,常常押着她做些免费的加班工作。

  安六如第一次见到郦道元来公司找章凡后,就对章凡说,长的一点都不帅的男人什么时候你也搞了。章凡忙撇清,说,人家是我同学的男朋友好吧。你乱说什么。安六如说,同学的男朋友干吗来找你?想劈腿啊?那更不能要了。什么人啊。章凡嫌她搞不清楚还乱发意见,呠地把一沓子客户资料往安六如桌上重重一放。说,我出去了。安六如在身后哎她,你注意点啊。上班时间不准带个人情绪。章凡顶了她一句,还不是你先问人家私事起的。就听见安六如戚地一声,我还不是为了你好。我不替你把着关,你早就未婚先孕了。

  章凡每想起那天安六如说的话就好笑。说的她好像**似的。但是很奇怪,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从那以后,有好几个凌晨,就在那个将醒未醒的时分,通常人们在那个时候频繁地做着春梦的片刻,章凡梦见郦道元褪光她的衣服,温柔地抚摸她,爱她。最初,醒来,羞耻感一片。待得相同的梦又做的几回后,那种羞耻感被一种莫名的情愫代替了。然后,章凡再见到郦道元时,就觉得哪哪有点不对劲了。

  2

  郦道元忙于果腹时没有很留意章凡,等到饱暖了,才注意到章凡那盏茶喝起来好似赴刑场一般。暗暗好笑。问她,今天怎么加班到这么晚。章凡撇撇嘴,你又不是不知道安SIR,没事都能抓苦差。何况今天。郦道元问,什么事?

  黄山一个团里的游客洗澡的时候摔了一跤。领队找当地的地陪,地陪不知道跑哪去高乐了。打电话过来,安SIR远程遥控替他们联系当地的医院。哎,麻烦死了。

  搞定了没有?

  怎么会搞不定。安SIR你会不晓得?搞不定她老人家会放我出关?想都别想。

  郦道元每每想起安六如,就会想起她的那双万变不离其宗的高跟鞋。所谓万变不离其宗,就是说,花样繁多,但无一例外都是七厘米乃至七厘米以上的高跟。外加一副永远是高高在上的冷冷的表情。很难想象,这个女人有什么是搞不定的。仿佛人家口里说的那种有通天本事的神人。

  章凡长叹了口气。这个世界我有俩魔障。一个是她,再一个就是你家利智。随便哪个一出手,都吃定老子。唯一不同的是,安SIR好歹还给钱,你家利智,干脆就是白吃。

  郦道元笑,等利智回来我会向她转达你的敬意。章凡两手比了个叉叉。说,八卦男。郦道元说,她下个礼拜三回来。你看着办吧。章凡一愣,不是说下个月中回来么?郦道元说,晚上接到她的电话,说可以提前回国了。好像她负责的部分已经全部交接清楚了。总公司那边放了她三个月的假。到时候你俩有的玩了。章凡长哦了一声,臭女人,重色轻友。提前回来只跟老公报告不跟多年朋友报告,中间那个时间差想干什么?郦道元笑,她是想给你个惊喜好不好。你脑子想的也太歪了吧。章凡一哼,这个理由我不接受。什么给老子一个惊喜。又不是打包个帅哥回来给我。你俩三年没在一块,谁知道她脑子里想什么呢。

  说完,忽然想到了什么,看着郦道元假装难以启齿的样子问他,我能问你一个非常私人的问题么?郦道元将身体往椅背上一靠,眼睛躲在灯光的阴影下,有点敬而远之地望着章凡那张带着虚晃一枪的清纯的脸说,我不会让你问我这个问题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句老话,条条道路通罗马。看章凡有点迷惑,知道她还没有听明白,又解释了一遍,就是说,解决一件事的方式方法可以是多种多样的。

  章凡仍锲而不舍,执拗地说,可是我很好奇。郦道元两手一拍,很果断地结束掉这个话题,起身,看了看时间,说,很晚了。走吧。章凡就只好收起脸上那副你告诉我吧求你了的表情起身跟着郦道元离开了。

  两人在回去的路上都在努力找话题。但是,谁都没有找到合适的话题开口。于是一路上沉默不语。郦道元后来从翻出一张刘若英的CD,于是两人便都在这个十月微凉的夜风里,听着一个娇柔而刚毅的女声现在那里百转千回地问着,想要问你敢不敢,像我这样为爱痴狂。

  自己就安慰自己。不会不会,长的一点都不帅。老子才不会想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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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3-12-8 23:04 |只看该作者
章凡的家住在利智和郦道元家的隔壁单元。当初利智和章凡两人本来是打算买个对门的。但是章凡要的只是个小户型,不是利智心里念念不忘的那种带花园阳台的一百三十七平米的三房两厅户型。利智憧憬着生他三个娃,每天要声嘶力竭地跟在这三个屁孩儿后面喊,大毛二毛三毛。还要在关键时刻,拿出郦道元这到杀手锏出来震慑。这是她想要的生活。而不是章凡所希望的那种可以孤独终老的日子。

  章凡有时候对着利智规划的那种生活蓝图会皱着眉头说好吵。她自己觉得如果要是活在那样一个空间里,会死的比较早。虽然死的比较早不是什么坏事。可是,三个娃一个男人,伺候他们的吃喝拉撒睡,好像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还是情愿一个人孤独终老。所以利智劝她该找个人时,她就讲,我看着你这样,就好像我也拖儿带女一般了。利智有几次听她这样讲竟红了眼圈。她不是个很感情用事的人,但章凡讲这样的话时,语气空泛,神情平静不见波澜,就好像是她利智一人快活享受去了,独抛下了她一人孤伶伶地在这个世界上无依无靠。利智自己跟自己说,你不能只图自己快活。不能丢下章凡自己一个人过日子。

  于是,两人对门住这个构想没有被成立。终究还是被圈在一个小区里的两个单元里。如果不是章凡坚持,利智甚至要章凡住在她的窗口目力所在范围之内的那几层中的一家。章凡朝天长叹,拜托,我不想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看到你,可以不可以。利智说,可是我想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知道你在哪。章凡几乎要哭了,我就是不想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被你知道我在干什么。

  章凡在初中高中时是住校的。高一那年起,她的上铺是利智。于是接下来的三年,她的生活被利智照顾地妥帖无比。感觉上,就和他们同室其他人笑说的那样,那就是章凡的一小妈。从衣服到袜子,从牙刷的颜色到香皂的香型,无一不是利智统一安排。章凡所做的事就是,听利智的话,过来刷牙,我给你挤好牙膏了。过来洗脸吧,水是热的。你的那件红格子衣服我给你摆在下面的抽屉里了,你明天有活动记得穿啊。

  4

  很奇怪章凡和利智会成为好朋友。而且是多年的好朋友。如果说成为同学是像出身一样无法选择的偶然话,那么成为朋友就需要偶然之外的一点必然了。可是,这两个人是如此的天壤之别。当然,这样说有点夸张,情形也不完全尽然。至少二者的某些生活经历是相类似的。章凡的母亲是在她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和她父亲离婚的。利智则由于父母工作性质的原因,长期被寄养在祖父母家。也就是说,二人都在年少时期与各自的父母分开单过。所不同的是,对此际遇两人所呈现出来的应激反应则是大相径庭。

  利智很显然是那种能将自己安排妥帖舒适的人。她的性格外向,且在祖父母的宠溺下培养出一种我说了算的习性。在处理大小事物上几乎从不拖泥带水,一是一二是二。好在人并不任性。这缘由她祖父母的良好家教。毕竟书香门第下熏染多年,待人接物是很有规矩的。即时偶尔会因为争强好胜而让人有所恼恨,总体而言,还是个令人觉得愉悦的人物。

  相反的是,章凡无论谁一打眼,就能看出此人是个生活自理低能儿。一个头发总也没有梳对过的女孩子。一个走路总是没精打采的女孩子。如果不是在利智照顾的那三年,很可能,章凡现在就会是从前那个对任何事,包括自己在内,都是漠不关心的局外人。很多年过去了,章凡对利智出现在她的人生的关键时期这一事件而对上苍充满了感激。

  以及报怨。

  有时候章凡还是会想。又不是我妈,管的也太紧了吧。

  5

  十五岁的章凡那个时候长着一副豆芽菜的身板。一张看上去永远也没洗干净的脸总是黄黄的。焦干的头发胡乱扎在脑后,几乎是唯一能使得他人能辨别出她性别的特征。她夏天几乎很少穿裙子。也可以这样说,她只有一条黑色的裙子。发育良好的利智皮肤白皙,明眸善睐地顾盼生辉,和她站在一块,总是让人觉得这两个人实在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一个是第三世界,一个是发达的资本主义世界。

  等到了高中毕业拍毕业照时,两人紧挨在一块儿对着镜头笑,很多人看了,都会由衷的感叹,这二人很有点双生花的意思。一样的发型,一样的笑的方式,一样的衣服款式,一样的对着镜头摆的姿势。章凡搬家那天整理旧物,在相册里看到这张已然有些褪色的照片,想着,还好,这个事儿妈只管了老子三年。幸亏这个天下还有高中毕业。

  章凡倒不是说不喜欢利智管着她。事实上被利智管的那三年是极其舒服的三年。几乎所有的事都被利智包办好了。并且事情的结果总是出人意料的好。这当然还是得归功于利智的良好出身。良好的出身如果被良好的开发利用,那么体现在具体细节上就是,章凡的脸被洗的很干净。头发被洗的很干净,梳的很整齐。走起路来不再弓腰驼背,而是被利智手打着笔直成一杆铅笔。除了先天原因所导致地平胸这一缺陷外,章凡在利智每天搭配好的伙食喂养下,刷刷地长开了。忽然地,也有人给她写情书塞到她的书包里了。

  高三下学年,章凡和利智两个人笑着看完那封破天荒不是给利智的情书,然后花了很长一段时间研究了这个未署名的家伙是谁。因为这个懦夫的胆小行为,令章凡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变的有点神经兮兮,像一个花痴一样看着来来往往的男学生,谁对她微笑一下,都能让她心惊肉跳。

  章凡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被打开了一个口子。她的初恋就是这样不明不白的开始了。然后又不明不白的结束了。因为至今,她都没有收到第二份情书。她和利智到现在也没猜出那个写情书的人是谁。

  怀疑对象很多。可没有一个确定的。如果你要问那个时候的章凡心里有没有可供参考的选择。章凡肯定会摇头。不是她装逼,实在是,利智什么都教过她,唯独**上章凡仍是白痴的一塌糊涂。她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就是说,她不知道什么是男女之间的喜欢。也就是说,那时的她,单纯的还没有喜欢过一个什么人。再确切地说,她没有喜欢上一个异性。‘’

  章凡当然知道男的喜欢女的,女的喜欢男的。可是,她无法了解那样的喜欢是怎么一回事儿。即便是有一伙各式各样的男生来找利智,她也没法正确领会那种喜欢的含义。在这方面,主要是因为,利智也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什么样的男生。她可以接受人家的情书,也可以跟人家笑着讲话,但并不代表她就喜欢上谁。就连隔壁班的校草级的曹灿来找她,她也一样落落大方地对人家。然后,章凡就搞不懂了。

  她的初恋被一封没来头的信给打开,而她的情窦却一直被蒙在鼓里。利智说,小小年纪,不许谈恋爱。章凡说,那你还跟曹灿出去遛马路。利智对着镜子丢了个飘飘的媚眼儿,跟她说,你不懂,我这是联络同学感情。章凡嘁了一声。我看到你们拉手了。利智立马转过身来盯住她,你晚上不好好看书,跑去跟我们后面瞎看什么?章凡笑出声来,说,想看你有没跟人家亲嘴儿。利智追过来打了下她的头,小小年纪,不学好。以后肯定变女流氓。章凡说,你现在就是女流氓了。我将来变女流氓那也是你给带坏的。利智说,我怎么女流氓了。你看到我跟人家亲嘴了?章凡说,那你以后小心点儿。别给我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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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13-12-8 23:08 |只看该作者
但是很快,利智就对曹灿视而不见了。章凡记得她们班在照毕业照的那天,曹灿还在她们楼下等了利智很久。利智瞟了他一眼,像是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似的从他身边走过。章凡倒是一步两回头,看到曹灿一脸要哭的表情。就同情起这个长的有点像郭品超的男孩子,在利智身后悄声地提醒,那个人好像在等你哦。利智头都没有回,只说了句不关你的事。章凡就再没有多嘴了。

  利智是这样的人。她可以管你管到拉屎放屁,但是却绝对不允许别人对她的事多一句嘴。

  章凡借口去打开水。偷偷在走廊口往楼下瞄了瞄。发现曹灿已然不见了踪迹。心里讶异的不得了。因为依她的想法,曹灿虽然不至于等到天荒地老,但是最起码也会在楼下等个十几二十个小时,直到饿晕为止。但是,这个长相颇为讨女生喜欢的男生,竟然在利智前脚上楼就后脚开拔了。搞的一点诚意都没有。章凡没劲地捧着一茶缸的热开水回到寝室。推开门,利智双手抱在胸前,瞪着她,说,都跟你说不关你的事了。你还要没事找事。章凡强辩,我打开水喝。利智撇了她手里的茶缸,哼了一鼻子,我还不知道你。章凡心虚地朝她讨好地笑了笑,问这个脸色不太好看的人喝不喝水。利智却问她,那个人走了?章凡点头,嗯。利智又哼了一鼻子。嘁,不过如此嘛。三个小时都没有坚持到。

  章凡对于利智为何与曹灿分手非常好奇。尽管利智在她的高中三年里和不同的男生真真假假地谈着所谓的恋爱,但是,唯独曹灿是让她觉得是最适合利智的人选。原因很简单。就是曹灿长的非常英俊。那种男孩子,在十七八岁时已然是一米八的个头,而且面部轮廓非常的完美。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觉得没有长错地方。几乎可以放在整容医院里作为规范来指导前来就整之人。这样一个美少年和利智站在一块儿,章凡感慨,那是多好看的场景。她想起那晚,悄悄跟在这两个人身后,远远地看着他们手无意间或是有意间牵到一起来,她心里蹦地,那叫一个飞逝。

  为什么嘛?章凡憋不住还是缠着利智打探。利智推开她从下铺探进蚊帐的头。说,睡觉。章凡不管,再不问清楚,怕是晚上睡不着了。利智抓起一本书拍了下她的头,说,哪那么多为什么。要毕业了,大家以后见不见的到还是个问题,干吗还吊着。章凡说,又不是要死,怎么会见不到。利智说,人家家里要送他出国读书了。难道我也跟着出国读书?我家可没这个条件。章凡想了想,觉得这个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出国读书也可以联系的到啊。打电话写信,都可以。利智说,你傻啊。人家出去是开眼界的。你以为是在我们学校这么个小地方。随便哪都能碰到比我强百倍的人,人家凭啥要单吊死在你这棵树上?章凡没有听懂。愣愣地看着利智,谁会比你强百倍?利智说,就你拿我当天仙呢。然后就叹气,与其到时候被人家甩,还不如趁早了断。咱不能跌这个份不是?今天不断,以后终究还是会断的。我今天跟他分手,以后他才会记得住我多些。男的德性就那样。只记得甩掉他的那个人。他甩掉的如果不是跟人家炫耀的时候,是不会想起来的。

  章凡听都听傻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问利智,那你不难过?利智笑着皱了下眉尖,难过?为什么要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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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会不难过?章凡想不通。如果不难过,那么为什么要在一起,为什么要开始,为什么会结束?利智轻笑,有什么好难过的?我们还年轻。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说不定遇见更好的呢?这么一说,章凡才豁然开朗,顿悟了。原来如此。随即怀疑,还会有比曹灿更好的人选么?利智撇撇嘴,说睡觉。懒的跟你这只井底蛙费口舌。

  俗话说与君一夕谈胜读十年书。那一晚,章凡和利智的这一席谈,于章凡而言,可谓是影响深远。并不是自此章凡就成功地转型为一个能深切了解未来走向并成功掌控未来的投资经理人,而是,她独自躺在深夜的寂静中,在混沌的意识里,极其意外地归纳总结出一条她认为不可能有错的真理,那就是,你觉得别人如何待你即是你如何待别人。换言之,就是通常人们说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某种扩大化的理解。当然,她并不认为利智是小人。只是不认同利智对曹灿下的定论而已。她朦胧地意识到一件连她也不大敢想像的事情,也许,她含混不清地理出这条脉络,也许,是利智先对未来充满了期许,而判定曹灿对未来充满了乐观。章凡翻了个身,在心里挥了挥手,将这条脉络重又塞到那些理还乱的思绪当中。终于被疲倦拖走睡去。

  一直到高考结束,曹灿也没有再出现在她们的视线里。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章凡是在暑假接到曹灿的电话才想起来已经有很久没有看到这个美少年了。电话里曹灿期期艾艾地绕了个大圈子。说了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后,才转到正题,问章凡有没有利智家的地址。章凡说,你不是有她家电话吗?曹灿说打了好几天的电话都没人接。章凡很犹豫,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告诉他利智已经去武汉她父母家了。一方面可怜曹灿,一方面又怕利智怪她多事。犹豫间,电话那头曹灿清清嗓子,问她,要不,你替我转告她,等我几年。我一定回来的。章凡听到他说这样的话,心猛跳地厉害。不敢接话。曹灿还在那里强调,我一定回来的,你记得告诉她啊!拜托你了。章凡想说,你还是跟利智当面说吧。握电话的手却软软的,两腿也绵绵的,连说句话的力气都吓跑了。这样的阵仗,她如何经历过。曹灿急了,叫她的名字,章凡,你听到没有。章凡吓的连答了几个哦。曹灿又强调了一遍后才收线。

  章凡转身就给利智去电话,告诉她这个消息。奇怪的是,这次利智没有说她多事,也没寡淡地说我知道了。第一次,章凡听到利智在武汉的某个她从未去过的地方哽咽着问她,他还说什么了没有。章凡说,没有了。要不你给他回个电话吧。利智停了半会儿,才说,你不要告诉他我在哪。他再找你,你就说联系不到我。章凡想起曹灿电话里声音很大地吼她名字,烦恼地问,我这样说人家会相信么?你还是亲自跟他说吧。他好凶的。利智没奈何,笑她,你怕什么。又不会吃了你。章凡说,你当然不怕,我又不是你。利智说,算了。我跟他联系吧。你个没用的家伙。你以后怎么办?你以后要交男朋友的。我不在你身边了以后谁管着你呢?小凡。我会被你操心死的。

  章凡这才意识到,利智是真的不在她身边了。她独自一人闯江湖的日子,在被利智打断的三年后,又重新开始了。

  8

  郦道元的备用钥匙是放在章凡家的。章凡有时候会纳闷,如果她的钥匙也同时不见了怎么办呢?她的备用钥匙是放在郦道元家。也就是利智家。一个在三楼,一个在二十三楼。在二十三楼的是章凡的家。利智不喜欢电梯,而章凡喜欢星空。郦道元想,这就是两人的差异所在。

  两人的差异其实还是有很多的。譬如说,利智在家的时候常常喜欢领着同事来家里聚会。她喜欢把自己忙的一团糟,然后在厨房间里累的半死去洗那些垒起来小山一样高的碗碟。而章凡,几乎从不让人走进她的领地。少数几个人被允许登堂入室,简直可以说是章凡的恩典。利智曾经向郦道元形容过章凡的家,说简直就是个狗窝。乱的不像样。郦道元无法想象,像章凡这样的女孩子,家里会是乱的如何像狗窝的。

  所以,当章凡打开门,反过头来问郦道元要不要进来时,郦道元反倒摆手拒绝了。他担心章凡的家确实乱的不像样,而他如果真的进了门,那章凡势必会不自在。他说,我就在门口吧。你把备用钥匙给我就行。很晚了,你早点睡吧。章凡点点头,门没有关,自己进房间里去了。不一会儿,手里拽着根黄丝带串过的钥匙回了头,走到门口,人疲软地靠在门边边上递给郦道元。喏。又叮嘱一句,你要是找到了钥匙再拿给我啊。郦道元也点点头,说,那你早点睡吧。我回去了啊。章凡朝他笑了笑,说,我目送你。郦道元也笑,不用了,又不是国家元首,这待遇太隆重了。说罢两人道别。郦道元等进到电梯里,才听到章凡关门声。

  电梯静音状态下缓缓地下降。郦道元回想起刚才从门里看到的那个小小的领地。想起章凡边走边脱掉袜子,赤着一双脚踩在深胡桃木色的地板上,走到米白色的布艺沙发旁,被一部没有收好的辞海畔了一脚,险些摔倒。不禁摇头,这个女人真是活的一点都不如利智精致优雅。看上去,倒是更像是他当年还是一个单身汉时过的日子。

  章凡一直听到郦道元进了电梯才关上门。尽管疲倦,却不困乏。看时间,已然是凌晨四点多,睡意在此时没有席卷而来,想来,是困劲过了。她走到阳台,点着火,深吸了一口烟,暗自数着数,一,二,三,四.......数到第二十七下,听见深远的寂静处传来郦道元发动车子的声音。想起不知哪年的港片,好似是刘青云和张敏一起合拍的梦中人,里头有个桥段,是讲各种车型不同的发动机发出的声响是怎样各异的。而后又开始算,这个时候郦道元应该是把车停到车库。这个时候,郦道元应该是走进楼道。声控灯会在他踏上台阶的第一步,咻地一下亮起来。然后是他掏出钥匙,打开门。拧亮门灯。郦道元关上门,坐了在玄关处的鞋柜上,换上利智给他买的软底拖鞋,弯腰,把皮鞋搁进鞋柜里。

  算到这里,手里的烟也差不多快吸完了。章凡掐灭烟,转身离开靠着的阳台,躺在摇椅上,轻轻地脚尖点了下地,人就随着那把木摇椅嘎吱嘎吱的碎响渐渐地意识涣散开来。她随手点着另一根烟,静静地等着睡意将她带向远方。头顶那片疏朗的星空并没有像梵高的画那样,出现一轮一轮的光晕。不远处,对面谁家的一点火光亮了,又熄灭了。依稀有个同样孤单的身影,站在敞开的窗前,同样默然无语地吸着一支烟。章凡阖上双眼,微微一笑,如果是白天,或者可以和对面那个二十五楼的家伙打个招呼。

  后来。她是被毫不客气地敲门声给叫醒的。章凡皱着眉看了看时间。是上午九点刚过。想着这个时间谁会摸上来扰人难得好睡。还没走到门前,听到敲门声里还有个不客气的女声,才猛然想起来周蕙礼拜五就千叮咛万嘱咐过今天要过来带她出去相亲。一想起周蕙进来又要开始对着她大嗓门地叨叨,章凡就头痛不已。脚步就放下来。走到门前干脆就站住了。她思忖着,干脆装着不在家好了。敲的她手酸自然会识相打道回府的。

  可是她实在是低估了周蕙的智力和耐性。这个念头还没笑完,她的手机已经在响了。随后,又是砰砰地砸门声。周蕙在门外扯着嗓门对里屋喊,用的方式,完全是章凡在电影里看到的警察围剿匪徒使用的威逼利诱的那一套。周蕙喊,小凡,妈妈知道你在里面。快给我开门。再不开门,我就叫急开锁的人来。你乖乖开门,妈保证不讲你。你如果非要等妈妈叫人开了门,你知道妈妈会怎样的。

  章凡隔着门对着周蕙瞪了一眼。算你妈的狠。你不就是那一套。一哭二闹三上吊。还能怎么样。到底还是不敢装死,还是硬了头皮把门打开。周蕙手叉着腰,一脸看谁厉害的表情。似笑非笑地看着章凡。章凡问她,你进来不进来。周蕙冷哼一声,你倒不想我进门呢。想的你美。说罢进了屋。

  进了屋也不坐。仍旧是叉了个腰,四下里看看。忍了忍,还是没有压住窜上来的火,对着躲进卫生间里的章凡叫,我礼拜五怎么跟你交代的?让你好好收拾下,你当耳旁风了?你看看你那副鬼样,走出去,谁敢要你。头发头发不梳,一天到晚乱七八糟。脸也不洗。你看看你脸上的皮干的,都快跟老人家的脚后跟一样了。

  章凡在卫生间里使劲地往嘴巴里捅着牙刷。一边忿忿地在肚子里跟周蕙顶嘴。周蕙讲一句,她回一句。她是没那个把牙刷往地上一摔两瓣的胆量,更没有胆子从卫生间里走出来,两手一叉,跟周蕙面对面地对干。撑破了天也就是采取这个鸵鸟战术,自欺欺人一把。她周蕙是什么人?谁敢惹她,简直是不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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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13-12-8 23:09 |只看该作者
周蕙如果和章凡一块儿出去逛街什么的,多半会有人以为她俩是姊妹。遗憾的是,这种可以令周蕙洋洋自得的机会实在是不多。章凡是个不太爱运动的人,连这个女人都热衷的运动都懒得参与。更何况是和周蕙一道出门。躲都来不及了。

  章凡小时候其实是很黏周蕙的。周蕙在还没有章凡父亲离婚前,对章凡也是疼爱有加呵护备至。直到打麻将打出了私情,才将这个宝贝疙瘩一样的女儿丢在脑后不记得了。她十七岁时认识了章凡父亲,十八岁刚成人,就生下章凡。一直遮遮掩掩地年满了二十一岁,才和章凡的父亲打了结婚证。起初,安心地呆在家中相夫教子。后来章凡父亲的生意做的大了,鲜少落家,一个人守着个孩子和个偌大的空房,渐渐地就和一些同样闲在家中的女人走的近了。都是有闲有钱的主儿,也都是老公在外忙的不回家的人儿,聚在一起,吃吃玩玩,打打麻将。内中胆大泼辣的,明目张胆地带着情人见人。时间长了,免不了就出事。周蕙和一个小白脸眉目传情了几日后,很快地就打的火热起来。

  事情闹将出来,章凡的父亲原本是打算息事宁人的。他年纪比周蕙大的许多。当年为了追求周蕙费了不少周章,好容易因为一个小孩拢住了周蕙,自己生意也做的风生水起,以为天下自此太平无事,却再想不到有这样的事。他是极爱周蕙的。亦疼爱章凡,为着女儿想,又自觉平时冷落周蕙许多,反倒是自己向周蕙陪不是。却不料周蕙那边已然是恋情高炽,根本回不了头。

  离婚的事僵持了一年。章凡小学四年级的那天放学回家,看到父亲颓然地跌坐在沙发里,心里一直压着的石头訇然落下,一句话,木已成舟,她当时就只想到这四个字。她本来对父母离婚之事还抱有幻想的。想着周蕙不会丢下她一走了之的。谁知竟是这样一个结果。可是,又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觉得难过。反而在那一瞬间突然地放松下来。;离了也好,省的她日夜担心,吃不下饭睡不下觉。她一个人低头走进自己的房间,从书包里掏出作业来埋头写去。写到半中间,搁下笔来,放声大哭。她父亲在外间听到女儿哭,也跟着一起哭了。

  周蕙和小白脸花天酒地了半年,带去的钱很快就花的精光。小白脸开始还以为她手上有些积蓄,谁知章凡父亲为了不让周蕙离婚,以不给半毛钱为要挟。可怜周蕙一心以为小白脸对她是真心实意,果真半毛钱没要只偷卷着自己的那点私房钱出来。那点子钱若是吃饭穿衣倒是能撑个一年两年。若要花天酒地,委实是不济的很。小白脸的脸在钱尽的日子终于黄了,绿了,黑了。有一晚,周蕙再也无法打通小白脸的电话了。那年她还不到三十岁。一张没有经历过风霜的小脸,在深夜煞白地要命。

  第一次了解到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会像章凡的父亲那样爱自己这个真相后,周蕙才开始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她跌跌撞撞地跑到章凡的学校。一直等到放学铃响,看到章凡低着头混在一群活蹦乱跳的小孩当中毫不起眼地走了出来。她上前叫住章凡,凡凡。章凡像是没有听见,仍继续低头向前走。她又喊了声凡凡,章凡身子动了下,仍然像是没有听见低头向前走。周蕙一把拽住章凡,凡凡,妈妈叫你你没听见是不是?就见章凡抬起满是泪痕的脸,问她,你是我妈妈吗?接着又问一句,你是我妈妈吗?接着又问一句,你是我妈妈吗?周蕙又羞又愧,嘴还是硬着,我不是你妈妈那你是哪来的?周蕙不说还好,一开口,章凡彻底地被激怒了,她伸出手,奋力地捶打着周蕙,不住嘴地尖叫着,你走,你走!那么小的一个小孩儿,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声嘶力竭到了让人害怕的地步。她什么都不会说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像是一个机器人似的,不停嘴地喊着同一个句子,你走你走你走

  很多年后,章凡在和曹灿说到这个往事时,是这样注解的,我不是恨她离开我。我只是无法原谅她在离开的那段日子里,对我不闻不问。

  10

  周蕙自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在章凡之前了。直到章凡考进另一个城市里的某大学。她入学的第一天,才刚拖着行李进到这个人头攒动的陌生地界,蹙着眉不知如何是好时,周蕙叫住了她。凡凡?章凡疑心是有人也和她同名,并没有在第一时转过脸去查看声音的来源,而是仍旧手搭了在额头上往人堆里望去。周蕙走的近些,凡凡。

  这一回,章凡听的是真真切切。因为声音就在耳边。她惊讶地扭过脸去,在手掌心制造出的阴影里,她看到了一张久违的笑脸。章凡不出声地看着这张笑的几乎有点像哭的脸大约有那么两三秒,随即就又扭过脸,继续往人堆里望去。周蕙小心翼翼地又叫了一声,凡凡。章凡却像没有听见似的,拖着行李就走开了。周蕙紧随其后,陪尽了小心,凡凡,是妈妈呀。你不记得妈妈了?是妈妈呀。

  无论周蕙怎么说,章凡就是不开口。低了头,毫无头绪的顺着陌生的道儿一路走下去。周蕙的手稍微搭上她的身体,她就加紧了步伐,以更快的速度朝着前方走去。周蕙的手缩了回来,但仍不放弃地跟在身后。嘴里翻来覆去的仍是那几个字眼,凡凡,妈妈。就像是卡在某处不停重复播放的磁带那样。就在章凡心浮气躁地想要扔下行李不管不顾地跑走,就在周蕙几乎要跪到地上求女儿看他一眼时,从斜坡处横穿过一个人,一把抓住了章凡的胳膊,这场角逐才终于得以收场。

  章凡抬起脸,对抓着她的人怒目而视。可由于对方的位置正好处于阳光直射的方向,她甚至来不及看清对方的样貌,就被耀眼的光芒刺的闭上了双眼。在视网膜的深处,那个人留下了一道形同日环食一样的阴影。而此时,周蕙也终于得以喘了口气,一手叉了在腰间,一手搭了在行李拖包的拉杆处,说,凡凡,你给妈妈一点时间行不行?

  章凡连眼都懒的打开。只是抓着救命稻草一样的拖包不放。那人的手仍牢牢地抓着她的胳膊,力道不算很大,但是也足够让章凡挣脱不掉。周蕙冲那人做了个没奈何的表情,问道,你大哥呢?那人说,还在车上。天太热,我没让他下来。周蕙点点头,说,真是麻烦你了。那人说,脾气挺倔的啊。这句话是说章凡。章凡生气地挣了下,那人轻笑了一声,手却仍抓着没放。周蕙冲他摆了摆手,说,小时候给我跟她爸惯坏了。章凡睁开眼,凶巴巴地说,少提我爸。随后又生气地甩着胳膊,朝帮凶喊,松开!再不松开我可不客气了!

  那人来了兴致,说,不客气?章凡不待他和周蕙反应过来,低下头张嘴就是一口。那人嗷地叫出声,一把推开章凡,用力地甩了甩手。周蕙被章凡这一举动给震住了,她委实想不到,当年那个乖巧听话的小女孩如今竟然会给她们来这一招。她跳着脚转到那人跟前,一叠声地问,怎样了怎样了?咬到哪里了?那人嘶地吸了口气,说,得,破皮了。看样子等会儿还得去打个狂犬疫苗。周蕙转身去骂章凡,你这个坏孩子。。。。。。但是,章凡已然拖着行李走开了。

  周蕙追了上去,拦住了章凡,你这坏孩子,咬了人连个道歉都不说的?谁把你教的这么没礼貌的?你爸那个老东西怎么管教孩子的。章凡撇了她一眼,冷笑道,谁让我是有娘生没娘养的呢?周蕙气坏了,我没养你?你小时候睡觉谁给你讲故事的?病了谁抱着你哄着你吃药的?没娘养?我辛辛苦苦把你带到那么大,是没养你么?

  这一番话,深深地刺痛了章凡。这是她没法不承认的事实。也正因为这个事实,才更让她难受。她倒情愿周蕙是在她一出生时就将她抛弃了。像这样,骨肉相连的两个人被生生地分开,是多么残忍的事儿。她好不容易把这事儿不当个事儿的处理了,偏偏周蕙又要旧事重提,将那些伤痛从心底深处连根拔起。就好像园艺工那样,把花从花盆儿里倒出来,查看它们的根须长的如何。她是生怕她的伤长势不够喜人么?

  章凡冷冷地说,带到多大?那年我多大来着?十岁?哈,她笑了起来,你管我爸要了多少钱才结清了这么些年的劳务费?周蕙的脸白了。事实上,她后来和前夫闹着要回抚养权的目的其实并不是一定想要把章凡争取到身边。她只是想看看有没有挽回的可能。却不料事情已然不是她当初执意离开时的格局,她的前夫被人乘虚而入,已然有新欢在侧。她再怎么样,到头来,还是被钱打发了。她像一个下岗工人那样,被买断了母子情深。

  周蕙不是不想章凡。但是她前夫拿住了她的软肋。威胁着,如果她敢再在章凡面前出现,所有的费用都将取消。一想到和小白脸过的那些落魄的日子,周蕙再想念,再牵挂,终究还是敌不过对窘迫困顿的恐惧。她当然可以对章凡说,这一切都是你父亲一手造成的。她当然可以把所有的责任推卸到她前夫的头上。可是她不确定章凡都从她前夫那儿了解了多少事儿。也许,几十万就了断了她们之间的关系听上去更觉不堪?

  周蕙哀哀地哭了起来。

  11

  周蕙的哭并没有在章凡那里收到任何成效。至少显著的成效是看不到的。章凡并没有因此做出任何举动。譬如说是周蕙理想中的软化下来的态度。又或者是来者何人估计不足的那种烦躁。都没有。她只是面无表情的站在这个哭起来有些像台剧里艳俗女二号的女人跟前,也不做声,低着头看着脚底下的几根被烈日暴晒的有些蔫头蔫脑的草叶子。

  来的人也就顺着她的视线无聊地看去。但是落在他的眼里的却不是那几根毫无观瞻性的叶子,而是章凡露在红色凉鞋外的脚趾头。忽而微微一笑,却也不说破。索性也默不作声地做壁上观。果不其然,周蕙哭了几声没收到反应后就把神通收了。她的哭声一停,章凡的大脚趾跟二脚趾的架也就算打完。她抬手看了下时间,嘴角处不禁露出一丝嘲讽的笑,不过就是三分钟的样子。这么些年的离别。她抓起行李包的拉杆,转身要走。周蕙急了,凡凡。叫着。但也只能是叫着章凡的名字。除此之外,别无良策。章凡依旧装聋作哑。在她,其实也没有更好的对策来应付今天这样的局面。

  她不是没有想念过周蕙。周蕙离家之后的几年里,她时常从梦中哭醒。醒来时,四周灰蒙蒙一片,时光在微光里以混沌的形式出现。而她则在这片灰蒙蒙的混沌里开辟出一方方各式各样的假想空间。在每一个假想空间里,都有一个叫周蕙的女人从未知的世界里揣着千奇百怪的理由回到她的身边。最初,章凡都是哭着喊着猛扑了上去。紧紧地抱住周蕙。但是随着梦醒次数的叠加,章凡逐渐地将自己打造成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戏剧导演。在她的执导下,一个与她有着同样姓名的演员按照她不同时期的心情上演不同版本的剧情。直到有一天,她梦见周蕙在一个人群拥挤的小菜场里被她一路尾随之后消失不见,她身边的人群忽然散去,凭空多了一张摆了热气腾腾的汤面的桌子。她忽然发现其实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焦急,更多的注意力却是被那碗热面吸引过去时,她一屁股跌坐在恰如其分出现的板凳上,埋头大吃特吃起来。

  自此,她再也没有做过任何有关周蕙回来找她的梦了。

  那一年,她多大来着?她想不起来了。利智那时应该还在她上铺睡着的吧。曹灿呢?曹灿那时出现了没有?章凡努力地回忆着。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放弃了。她对曹灿说,反正从那时候起就不再那么想她了。

  很多时候想一个人想的时间久了,人就会产生一种疲劳。就像是审美疲劳一样。思念也会疲劳。何况是一种在她看来几乎等于徒劳无功而返的思念。包括后来的季默,章凡也是这样,想着想着就不再想下去了。尽管在最初的一开始,她曾被蚀骨的想念咬的遍体凌伤。可她还是活了过来。完好无损的找不出一条裂缝或是碎茬儿。

  她低了头对着自己的手掌心笑了笑。我是有多强大呢?就算是利智怕也不晓得我其实早就有了个不坏的金刚之身?曹灿也跟着笑了笑,所以?女超人要担负起拯救地球的职责?章凡撇撇嘴,地球爆炸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么你要这么一个不坏的金刚之身有什么用?曹灿的眼里闪出一道狡黠的光。

  章凡看着他,想了想,终究还是说出口。我只是觉得,再了不起的热爱,终是经不住时光的漂洗。那些曾经被我看做比命还重要的东西,有一天回头看看,竟然什么都不是了。她再一次地撇撇嘴,也许我不是金刚,而是一个善于审时度势,不立危墙之下的君子?

  曹灿一笑,他是危墙么?

  章凡的眼前就又出现那个形同日环食的阴影。

  那是季默。那个高大的让人不得不要费点力气扬起头去跟他攀谈的男人。

  那个曾经用比太阳还耀眼的笑容照亮她青春的男人。

  那个危墙。

  就这么拦住了她的去路。

  哎!他抱了双手在胸前,你妈叫你呢。章凡懒的抬头跟他打交道,转了个身往另一方向走去。不出几步,胳膊便再次被拽住。仍旧是那个力道,既弄不痛她,她也没法挣开。章凡的不耐烦和恼怒因了种种原因没有冲周蕙发作,却再没有理由不往来人身上发去。总是不相干的人。死有余辜。她不屑地盯着那只拽着她胳膊的手,松不松开?

  季默一笑。还想咬人?嗯?

  话音未落,章凡已然低头抓住那只手作势咬了过去。周蕙还来不及喊出声,季默早已探出另一只手,一下紧紧钳住章凡的下巴颏儿,稍微一用力,就把章凡的头扳了起来。那情形,就如兽医给小狗看牙口。在他的手掌里章凡的脸显得比一只小狗还小。季默略略地得意,真属狗的?章凡的脸颊两边泛起红来。倒不是害羞,而是真给捏疼了。疼的眼底起了水汽。

  季默的手就一送。脸上的笑也收起来。伸手又去抓章凡。章凡抬手挡去,却被他劈手抓住手腕,拽到跟前,另一只手捏住下巴颏儿,看了一眼。问,伤到哪儿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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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8 23:09 |只看该作者
章凡一阵恐慌。这是除了自己的父亲以及男医生以外唯一碰触到她身体的异性。对此,她毫无经验。能做出来的直接反应就只有似乎有些反应过大的剧烈地晃动脑袋。也不说话。季默只能松手。照他以往的脾气,本来是想逗一把章凡的。人家越是挣扎他便越是要抓牢了不放,只等着瞧人家怎么一个服软法儿。却不想明明看着没几两肉的小妞力气竟是不小。再不松手,他怀疑这个小妞的头会像一颗螺口灯泡一样被他从她的身体上旋出来。

他这里手一放,那里章凡就脱口而出。离我远点。季默就笑,在刺眼的日头下眯起一双眼毫无顾忌地打量起眼前这个攥着拖包拉杆紧紧的小妞。说道,还没有跟男孩子拍拖过吧。那意思,在章凡处女一般纯洁的耳朵里听下来,就跟是在打听她有没和人上过床一般下流无耻。本来就晒的发红的脸骤然升温。不要脸。她说。

这就是几年来被利智调教出来的成果。章凡的脏话词典里所收录的词汇量实际上并不只此一条。但能说出口的最高级别,也就言尽于此。一直要到被季默不遗余力的耳濡目染之后,她才得以将她骨子里的那些低俗,市井之气发挥的酣畅淋漓。之后,随着季默的离去,她又重新变回那个有教养的姑娘。

一点一点的把那些说顺口了的脏话填埋回去。对她来说,并不比一点一点的把季默从记忆的光圈里弱化再弱化更困难。很难说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章凡。这一点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利智有时候会说你变了。但具体哪里不一样了,又说不上来。她还是那样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没有多大的热气。安于现状。对未来没有很大的期许。高中时差不多她就怎样了。最大的愿望了不起就是希望能考上一个还算过得去的大学。

曹灿也说,章凡你变样了。章凡不以为然,总不能还是那个高中生的样子吧。她最后一次见到曹灿是他在楼下等利智的那天。印象里好像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高考结束后的暑假里两人为了利智的事通过几次电话。从此十年生死那样的两茫茫。再也不会想到,在季遇的酒宴上会瞧见他的身影。

她只是以为那是个长的有点帅的男人。但是当那个男人隔着一群人朝她笑时,她忽然发现这个男人的面孔似乎她应该记得。等到她猛然醒悟过来,她的脑袋里瞬间卷起了一股风暴。怎么可能!她脸色苍白地朝别处望去,而郦道元已不知了去向。她又心慌意乱地转过脸去,想再确定一下刚才只是自己的一个幻觉。遗憾的是,那不是幻觉。那个人的的确确是在冲她笑。也的的确确是她已知的某个人。

这是比在酒宴上再次与季默重逢还让她措手不及的事件。她知晓一些秘密。一些和在场的某些人有关联的秘密。她再也没有心思和季默把一场你来我往进行下去了。只是匆匆地问他,你知道我的联系方式对不对。季默一时没有从刚才的意乱情迷里抽离出来,但仍下意识地点点头。章凡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说,有空和我联系。好吗?什么时候你打给我都行。季默皱了眉,不太明白她是什么意思。章凡说,有个客户,我得过去打个招呼。说着心神不定地又重复了一句,有空联系我。记得。转身便走开了。

季默仍是那个性子。没有叫住她。只是隔了不大的功夫,顺眼往场地里望去时,远远地瞧见章凡和一个相貌出众的男人偏安一隅,说个没完。不由嗤地一个轻笑,到底不是自己的妞了。一时间,怅然起来。耳边却听到幽幽的有人说,我们凡凡倒是和他蛮配的。哦?季默扭了脸,正是周蕙。笑笑地环着手臂瞧着他。他像是听了她的话才想起来要关注那个人似的,再次地往那个角落里望去。略点了点头,小凡的客户都是这么青年才俊?

周蕙摇头,不像是客户。她要有这样的客户,六如早就要告诉我的了。季默讶异地看着周蕙。周蕙摆摆手,说,不要说出去哈。凡凡要是知道了,会翻脸的。季默沉吟了问,小凡知道不知道六如是我们季家的人?周蕙说,跟她提过。不过她以为是我不想让她上班辛苦。季默笑了笑,为了她你还真是肯费心思。周蕙也是淡淡的笑,我就她这么一个。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吃亏的。季默再次把视线投向那两个忘我的人,良久,方说,有你这样操心,当然的。

周蕙面上还是那个淡淡的笑意,年轻时候不懂事,抛下她那么多年。再不好好对她,死了都不会安心的。

季默皱了眉头。她们母女之间的事他是知道的。但他现在不想再听到周蕙在他面前老调重弹。只想找个什么借口脱身。他远走高飞这么些年,终于又在此地落落脚,大好的兴致,眼见得要黄在此人手里。不由地一阵心烦。嘴里便没了好气,你命且长着呢。死不了。周蕙听了,就哈哈地在嘴边挥了两下,说,哎哟,你看你看,你大哥今天做寿,我还说这种话。不说了不说了。你玩好哈。我就不招呼你了。

季默嘴角微微一翘,侧了身,让出道来让周蕙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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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8 23:10 |只看该作者
周蕙的笑声即便是再嘈杂的声浪也盖不住。季默哪怕是退到了门厅外也能听的见。她是有理由笑的这么畅快且大声的。如今,安稳的生活有了,唯一的骨肉也失而复得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虽然眼角的细纹始终无法消除,风韵却是随着年龄的递增渐入佳境。举手抬足,不再是当年那个窝在家里看看孩子煮煮饭的主妇。也不是那个轻易就被小白脸哄住的少妇。和章凡的父亲散伙后,她很是过了一段荒唐的日子。拿着一笔遣散费找到过去玩在一起的人四下找乐。但很快,又厌了。说到底,她不是那种真正在外面玩的女人。打根儿起,周蕙就只是个守旧的人。她要的不过就是一个可以让她安定下来的窝。不一定有多大,只要有个温暖的胸膛可以停靠。

她的模样长的好。在外玩的时候有不少机会。可有过那么一次经历后,对年轻一点的男人她几乎无法动心了。下意识地,周边所有对她有意思的青年男子都被她统统归到骗子的属性里。基本上,除了应酬上的礼貌还不至失缺之外,根本就不给人一个活泛的扣儿解。她的目光最后永远停留在一些上了年纪的男人身上。说来好笑,那些被她看上的老男人,如果蒙上脸,其实和她的前夫是没有多大区别的。当她终于把季遇带至章凡跟前,章凡在心里暗自嘀咕,好像爸啊。

章凡有时想不明白为什么周蕙兜兜转转最后还是找了一个和她父亲差不多的男人。如果周蕙那天领了更年轻的男人来,就像是季默 ,她都觉得能理解。事实上,她见到季默的第一反应就的确把她当成了母亲的新欢。尽管季默看上去可能比母亲还要小一些。直至那天,她在完全无法掌控的情形下听任季默和他找来朋友替她安排好入学入住的所有手续之后,一路拖拖拽拽,几乎是被押运到她母亲和季遇面前。周蕙关切地问她,都办妥了?她冷冷地扫了眼这个在冷气房里呆的时间太长面色有些发白的女人。没有说话。

季默在一旁接腔,都好了。给她找了个靠窗的下铺。 章凡抿了抿嘴。余光里季遇已然走到近前。说,小凡来了?一起吃个饭吧。你妈和你好多年没见。等会儿坐下来慢慢聊聊。章凡顺眼看了过去。心里一阵感慨,好像爸啊。

真的。来人与她父亲,差不多的年纪,差不多的身板,甚至是穿衣打扮,说话的腔调都有些相似。不免愕然。一时没有明白这突然冒出来的男人是怎么个意思。周蕙一手挽了来人的胳膊,说,这是你季伯伯。章凡还是没转过弯来。她根本厘不清这里头的关系。如果说季默是周蕙的新欢,那么这个老男人又是干吗来的?难道说自己重要到要隆重介绍给她新欢的父亲?可看上去,这个老男人又不太像是十几岁就有小孩的人。      

这些念头还没转完,季遇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封。第一次见面,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想来想去还是包个利是比较好。自己看上什么就买。不够的话跟伯伯说一声,或是跟你叔叔打个招呼。自己人不要见外才是。章凡往后缩。她知道里面大概会是什么。她想说,我是来读书的,又不是来要钱的。但是季遇看上去实在是好人一个,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周蕙一把抓住了她,一手把红封往她手里塞去。伯伯给你的就接着!章凡甩着胳膊,我学校里还有事儿!我先回去。她说。急于离开。

周蕙说,才刚进校能有什么事?今天跟妈妈吃个饭老师也不许吗?这么多年我们没在一起,你就不想和妈妈说说话?章凡不耐烦起来,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周蕙脸上的笑就僵僵的,说,怎么会没有可说的呢?妈妈还想知道你高中的时候是不是像妈妈一样有很多男孩子追呢。是不是?  好了好了,今天是好日子,我们凡凡上大学了。是大姑娘了。她的手,因为吹冷气的缘故,冰凉凉的。纤瘦的指骨牢牢地攥住章凡滚烫的胳膊,另一只手仍很努力地把利是往章凡手里送。   

那一下,让章凡想起了从前小时候过年在家收压岁钱的情形。周蕙从她父亲手里接过红封放在她手里,一嘴亲在她的脸上,说,过了今天,我们凡凡就是大姑娘了。那时,周蕙的手多暖多软,肉团团的,摸着她的脸,  闻的到办年夜饭时残存在手掌里的油荤味。

章凡低了头,别扭地往外推着那个无辜的利是。推拉间,红封落到了地毯上。 里面的信用卡从未封口处探了半截出来。章凡越发的难堪。她没料到季遇下的竟是这么大的礼。可见和周蕙的关系真不是一般。至此,既拉不下脸弯腰去捡,也不好掉头就走。如果仅仅是她们母女在场都好些。偏偏屋里还站着两个貌似脱不了关系的外人。章凡真恨不得此时外太空能飞来一块陨石将这里夷为平地。可能夷为平地还不够,最好是砸出个像马尔伯里那样的天坑来。

周蕙情急,照章凡手臂上就是一巴掌。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季遇上前拉住了她。小孩子跟我第一次见,总会有些不好意思。以后熟了自然会亲近的。莫要急了。周蕙便长叹了一口气。眼红红的。瞟了眼犟着脸的章凡,弯了腰要去拾地上的利是,倒是季默先拾了过去。捏在手里晃晃,笑道,密码呢?连密码都不告诉一声,人家当然不会收。

季遇问周蕙,密码是?周蕙就报了几个数字。说,凡凡的生日。章凡眉头皱的更紧了。季默就冲她挥了挥手里的东西,说,回去把密码改了。改个你妈都猜不出的密码。章凡刚要回绝,季默又掉头问季遇,这卡限额多少?三五千的你们好意思拿出手?周蕙就说,还在读书,哪里用的了那么多。季遇说,申请的是一万的额度。我是怕万一我和她妈妈没在身边小凡有什么急用。

章凡说,我自己有!周蕙说,你爸给的是他的,我给的是我的。不搭界的。 章凡再次重申,我自己有!周蕙也不退让地重申了一遍,你爸是你爸的,我给的是我的。不搭界!章凡冷冷地说,用不着!犯不上!周蕙被她的冷言冷语顶的一时说不出话来。僵持间,季默忽然兜手揽住章凡的肩,说,哎,突然想起来了,你们班的一个同学让我转告你,七点半开班会。说着,煞有介事地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如果今天一块吃饭的话,回去怕是赶不上班会了。要不要我帮你请个假?

章凡一愣。怎么也想不起来还有班会这么一档子事儿来。犹疑地望向季默。一本正经的又像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儿似的。 便说,我自己能回去。周蕙说,你自己怎么回去?才来不到一天,就认的路了?章凡斜了她一眼,我不认路,出租车总不至于不认的。季默说,你一个女孩子,万一叫到黑车就不好了。不安全。要不这样。他转头望向季遇,今天就我先带她回学校吧。改天再找个时间一块吃个饭喝个茶什么的。不在这一天上。是吧?班会还是要紧的。第一次集体活动就不参加,给老师同学印象不好。

周蕙也看着季遇。章凡心里老大的不痛快。心说我自己的事凭什么要等人家同意。却也没辙。这一天下来,从周蕙平地一声雷地冒出来起,她就一直处于这样一种被别人掌控的情形下。明明是自己个人的事,偏偏事事有个横空出世的家伙处处插手。到了此时似地,去留竟然还要看另一个人的眼色。真是。

她满心的不痛快一个不察觉,在脸上表露无遗,也尽数收在了季遇的眼里。冲周蕙微微地一笑,让季默先送小凡回学校吧。既然小凡是在这边读书,以后有的是时间了。他温和地拍了拍周蕙抓着他胳膊的手,说,你就不要再跑来跑去了。我看你在冷气里吹了这么久,胃肯定不舒服了。哪里还吃的下饭。还是先回去休息一下。过两天等小凡都适应了,咱们再去看看。转头又嘱咐季默,路上开车注意点。

季默手里的利是晃了晃,这个我先替她拿着。等会儿带她出去吃饭,正好用的上。周蕙说,你做长辈的不说请人,怎么还要刮小孩的油水。季默说,了不起我再送她一个见面礼罢了。走了走了。也不等周蕙再交代什么,仍是像先前押解章凡过来那样拽着她就往屋外走去。尽管章凡很不习惯季默拖拽她的方式。但还是很高兴能很快地离开此地。

她那个时候还不知道,这个拖拽的方式后来成了她众多习惯中的一个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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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8 23:21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这就是传说中的霸爷么?欢迎欢迎,我也吼一嗓子:小九,上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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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9 09:04 |只看该作者
占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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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9 09:31 |只看该作者
野蛮女友来野蛮战线。
嗯,很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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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9 12:06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霸爷是给我们提气来勒*^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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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9 13:15 |只看该作者
非常喜欢霸爷的小说,也粉霸爷,俺偶一个,慢慢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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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9 19:54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臭婆娘,哥来了,咋不招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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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10 04:29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霸爷来了,先欢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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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10 08:20 |只看该作者
曾经思汉 发表于 2013-12-8 23:10
周蕙的笑声即便是再嘈杂的声浪也盖不住。季默哪怕是退到了门厅外也能听的见。她是有理由笑的这么畅快且大声 ...

真给力,只看了一段,感觉很不错,慢慢看不着急,这可是大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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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10 11:10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坑要记得填呐,甭张个大嘴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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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发表于 2013-12-14 00:20 |只看该作者
这么好看的小说怎么不发到杂谈一份?霸爷,你是故意让我们翻山越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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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发表于 2013-12-14 13:37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风飘飘 发表于 2013-12-14 00:20
这么好看的小说怎么不发到杂谈一份?霸爷,你是故意让我们翻山越岭吧?

蹭着看看就便宜大了,还说啥这看那看的,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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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发表于 2013-12-14 21:42 |只看该作者
……求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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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发表于 2013-12-17 12:14 |只看该作者
这小说还是几年前写的
我记得我有读到过
现在写完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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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发表于 2013-12-17 15:07 |只看该作者
{:soso_e163:}霸爷,掉坑里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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