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张单人床,白得耀眼,什么都是白的。 他只是想随便看看屋里缺什么,再来添上。看见那张床之前,他略略犹豫看了姜戈辉一眼。姜戈辉吐舌头一笑,他就那样推开姜戈辉的卧室。一片白就那样不可遏止映入眼帘。他后来记得当时心里突然疼了一下,这女子原来一直素净。 他很习惯白,却没想到被白震惊,他后来曾经反复想过这问题这是为什么。可能唯一的解释是姜戈辉的不一样。她应该是花花绿绿的模样,却白了。他应该是花花绿绿的,却一直白着。就这样,他失眠了。 老婆出远差。他说去吧。老婆说回来检查。他说3秒没问题。老婆小声说真不要脸。他说那就2.9秒。又啰嗦了很多,包括买菜,他说记住了。冰箱里的东西吃得差不多了,他决定去买点菜。他想了去超市或是菜市场,鬼使神差一样拐进菜市场,一直到那张床,他觉得这是天使小妹在添乱。 他不喜欢听报价,只喜欢看东西是不是鲜净。他习惯捏着手术刀的嫩手,轻轻捏一下小甜椒和洋葱头也很娴熟。就像一个沉浸于贝多芬乐章天籁的灵魂,陷在粗声大气的菜市场音场里也那样从容,他就那样笑吟吟一路走过去,手里的东西越添越多。 他看见姜戈辉那一眼是在远处,脆声弱下去是因为两双眼对视了。 姜戈辉的眼睛先挪开,她的举止甚至想逃掉,只是菜摊羁绊了她。 她扭过脸去五分钟,转过来是一张笑脸,说,要点什么? 他什么也没要,只说,姜戈辉,你干嘛躲我? 姜戈辉说,没躲,躲了和尚,躲不了庙。 她说完笑了,就像其他农妇一样肆无忌惮地笑。 那身打扮素净,却是一个素净的农妇。他看她略略凌乱的头发,早已经不是那头顺滑的长发。他看她有了褶子的脖子,早不是那个他亲吻过的香颈。他看她堆砌如山的奶包,早不是温润雨露的当初。他看她坚实强壮的腰身,早不是身轻如燕的模样。他什么也不说,却有太多的话要说,就那样僵在那里。 他记得有人给他打招呼,递上支烟,他忘记了自己不会抽烟却接了过来,点上。咳嗽,让他咳出一脸的泪花子。他笑着对那人说,好烟,真壮。 那人走了,姜戈辉的脆声也湮灭了,只给他一张纸条。 他看了看是电话号码,突然像贼一样逃了。 就那样,那白映入眼帘,再也没法忘掉。 他记住了屋里缺的东西,或许自己只能做这些。他转身出门那时候,姜戈辉搂住了他的腰。他的手伸向们把手,只好又放下。他不觉得尴尬,扭转身捧住姜戈辉的泪脸亲了一口。姜戈辉挣脱他的手,一把搂住他,头埋在他的怀里。突然却自然,那只是一个回忆的光线从远处延伸过来,似乎从来没有断过。姜戈辉说她后悔没有把自己早点交付,他什么也没说,去脱掉她的外套,她的内衣胸罩。那种味道还在,他含住那个曾经的尖尖角。姜戈辉闭上眼睛不停只说一个字,哥。 那张床上,他明白了姜戈辉为什么要白,不要花花绿绿。曾经的激情突然发散在每一根发梢,他趴在姜戈辉的背上想大哭。姜戈辉等他的颤抖循环往复,他知道。那个夜晚,姜戈辉害怕了,小声说哥,我怕。那是一个贴着后背的月影,又一个贴着后背的白昼,这为什么就不一样?她为何没说那个怕?他在汪洋大海中的漂泊那样绝望,终于看见小岛,他体内所有的激情全释放在小岛上。 她躺在他的臂弯里一动不动,什么也不说。他知道她早晚要说。他的手只想放在她硕大的奶头上轻轻摩裟。他很想拿个刀子,然后把它细细包好撞在贴心口袋里,那样的残忍是不是有足够宽容的恨海之爱他不知道。心绪那样荒唐,他的手有些痉挛了。 她穿衣服的时候拉上了帘子。 他坐在外面想象着姜戈辉带好胸罩,穿上内裤,穿上一件件衣服。她甚至在门帘后面梳好头发,抹上一丝廉价的清香。他知道她怕了。她除了没喊哥,没说我怕,其实都一样。他想等着她出来,她却坐在了床上。看见她帘子里皮鞋的慌张,他走过去揽住她的头,就那样站着。 姜戈辉说,哥,我这辈子满足了。 他站在门外没有回头,明白姜戈辉不想他再来了。 小雨丝浸润着他的头发和他的小街,他默默地走。 他要来,他想结识一下她的老公,看看这个给了姜戈辉力量的人应该怎样憨厚。姜戈辉的父亲换上尿毒症,姜戈辉和他手足无措,可能除了他的其他男人们胳膊都那么有力。他给母亲说要钱,母亲拿出柜子里的几百块钱交给他,他蹲在地上大哭起来。他不埋怨母亲,他只觉得姜戈辉说要卖了自己越来越不像是个玩笑。姜戈辉没保住父亲,却远嫁他乡。母亲后来在他问起姜戈辉的时候伸出胳膊说,乖,你当时咬着我胳膊,还记得不记得?他给母亲跪下,母亲说谁没有年轻过,你妈也曾经是大家闺秀,也有过死活相依的感情过往。要来,他想见见姜戈辉如花似玉的两个小姑娘。 这个城市这么小,却又那么大。 他老婆陪着他又找到那个床单发白的出租屋,房东说搬走了。 老婆说,乖,咱床单也换成白的,今晚就换。 他啥话也没有,只是拎着一点东西发呆。 老婆说,三秒也行,反正我豁出去了。 他笑了起来。 房东嘟嘟囊囊说,怪人,大男人哭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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