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灰色的天空，我栖息于这个城市。
暗淡的天，刚露出一丝鱼白，天空大片大片的云还没有舒卷开来。
我穿上白色的格子衬衫，黑色的西装长裤，亮色的黑皮鞋。在关门的瞬间，走出这个缚搏于生存之中的我，褐色的木门脱了漆。我蜿蜒着碎石小路，繁花稀落，摘折了几朵白色的野花，清绿色的液体，宛如血液，我却感受不到生命。安静的小路很短，走到尽头，便是满眼的宽阔，睫毛沾满了晨露，冰凉剔透。枯黄稀瘦的马尾草，一座座久远残破的坟头，零落的青色碎石，在杂草中隐隐烁烁。黑色的皮鞋在枯黄的马尾草中，光泽亮丽，我走到最后一座坟前，崭新的，然后弯腰坐在碑铭上，放上那几朵白色的野花，在这短短行程中，它们已经枯萎了。我掏出烟，左手夹住，点燃，这是习惯，白色的烟雾飘渺，存在后便消失了。我看着白皙修长的手指，如女人的手，指尖两端有了些斑黄，透析了往日的娇嫩。
朝阳，晕红如丝，像女子若隐若现的眼眸。三根香烟已经燃尽，除了烟头，还残留着存在于草尖的灰色。我站起来，墓碑的一则有些发红，可我看不到，风起，卷席着泥土的气息，然后我看见天空那大片的云朵，舒卷，带着浸染的梅红向一个地方追寻。
宽阔的马路，轰鸣喧杂的声音，忙碌的人群，一张张惨白的脸，那些眼神刺痛了我。跃过一个白衣裙女孩，我上了公交车，挤入拥挤的人群，抓着扶手，在刺耳的关门声中，摇晃着。我目光平视，一个咖啡色卷发短裙女孩，对镜细致的擦着粉，有一只手，紧紧的抓着我一寸距离的扶手，白皙的手臂，浮现出几条青色的经脉。我则头，望向玻璃外，高大华美的大厦，像闪烁的霓虹灯变换着，期间不时有茂盛的树闪过，而我的脑海中只留下了那树干上白色的印记。
7站路后，我下了车，没有吃东西，已然习惯。走进我仰望也看不到的巨大字体，大厦中，依旧与一群人挤入电梯，在闪烁的梯灯中，心脏比往日跳的剧烈难受。狭小的空间，紧挨着我厌恶的肌肤，空气浑浊。
17楼，是我到达的地方，又一个狭小的空间。我抬手看表8；27没有迟到，也没有早到。与几个同事打完招呼，走到自己位置，一张桌，一张椅，放好包，坐下，光线阴暗，阳光还没有完全照射进来。无聊的用手指触摸着电脑边，仙人球的尖刺，麦黄色的，有着线条的纹路，我突然想狠狠撕扯掉一根刺，结果因为太多的深入而刺到了自己，没有血液，却嵌入肉里。我把手指拿到眼前，更近一些，只有一个小小到看不清楚的洞，我想看洞里面有什么，可指纹迷惑了我。
一个女同事，红色的花边上衣，新来的，路过时，厌恶的看了一眼我。我死皮赖脸的笑了笑，说了些荤话，把被刺的手指藏在桌子下。时钟击打，空气中有了波纹，周围的同事忙碌着，接着电话，然后死命的揎起嘴角笑着，呵呵的声音，好听之极，桌上的烟灰缸满满的烟头，烟灰簇拥着，遗漏在边角。
YR拍拍我的肩，说老板找你，我放下未燃尽的烟，在清淡幽暗的氤氲中，推开玻璃门。老板不胖，身材高大，坐在黑色的真皮椅上，拿着一摞文件，皱着眉头。看到我，把文件往桌上狠狠一放，只粗壮的泛黑的指头指着我，说，你TM的是白痴啊，这个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这个标书不知道做的时候把价格往下放放啊，白白浪费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他的口水让我距离算远的我都灾殃了。我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他微微颤抖的黑色指头，看着它在我面前无规则的画着，我想老板以前应该是个画家吧。最后，老板坐下，面色平静，叹了口气，对我挥挥手，说，这事不怪你。我突然发现老板其实没有睡好，显得很疲惫，而我终究没有说什么。
下班的时候，我选择步行，以前是因为喜欢，现在则是因为抽烟的钱不够了。手里揣着一份报纸，有些褶皱，买了一杯廉价的咖啡，苦涩，我一点都不喜欢。来到星巴克南侧一条潮湿却紧挨着人行道的沿台边坐下，抿了口咖啡，然后看看了玻璃里面眉宇轻笑温柔的男女，打开报纸，在天色还没完全黑下来时，我是不会回去的。
光把我吞噬成了黑色，咖啡冷了，我丢掉报纸，该回去了。马路上的灯昼白，人群依旧，我沿着盲人行走的道路，控制住身形，以免不小心跌入外面。路过广场我停了下来，一个老头，拉着二胡，边上有个皮包，我丢了一枚硬币，不知道是施舍他，还是在施舍自己。
然后看到一个女人，也许是女孩，在他十米处，画着黑色蓝边的烟熏妆，黑色长发，坐在花坛上，两脚悬空，吹着萨克斯，眼神清冷傲然。我不由自主的走过去，更近一些，坐在她旁边，也学着她两脚悬空，仿佛自己突然没有了重量，像灵魂一样漂浮着。她的脸不算美，却很耐看，我凝神注视着，注视着她的唇瓣，鲜艳欲滴，让我想吻她。
她扫了我一眼，耸了耸鼻扇，没有其他的含义，眯眼吹着银白色的萨克斯。
我把双手支在大理石的花坛上，努力向她移动了点，说，你叫什么，也许连我都知道当时我的动机是什么，只是想靠近她一些。
LJ，她告诉我，嘴唇却没有离开萨克斯。
手腕上茶色的琉璃手链，迷离了我。
“有钱吗？”ls停下萨克斯，突然问道。
我一愣，点点头，无意识的拿出了黑色皮夹。
“我带你去后海酒吧喝酒，你请客”LS一把抢过我的钱包，捻指数了数钱，然后跳下，把萨克斯一背。之后很自然的握住了我的手，细腻温润，我突然很感动，眼睛涩涩的，我抓住她的手。
后海酒吧在江汉路龙王庙附近，夜晚江边的风冰凉清澈，拉着我的手，走在前面的她，黑色的长发飞扬，有几缕搭在了我的鼻扇，痒痒的。我快速跟上几步，与她的肩平行，她只到我的肩头，然后看到了她长长的睫毛，闪烁着动人的光泽。
“脱掉鞋子走，怎么样，冰冰凉凉的很舒服呢”她弯腰，脱下橘黄色球鞋，微扬着头看着我，眼神有些霸道。我看了看四周稀落的人群，然后自嘲的笑了笑，一屁股坐在地上，脱掉皮鞋，白色的袜子有着汗臭的味道。
“呼”我舒服的吸了口气，赤裸的脚板踩在冰凉的水泥路上，江风的清凉嵌入了心里，有着滑翔的感觉。
“很舒服吧”LS得意的在水泥路上，跳着格子，此时的她如同一个孩子。
看着她，我笑着点点头，突然提着皮鞋冲上去，拉着她的手，拽着跑起来。
“喂~！你个死男人，跑慢点”被我拽着的她，边跑着边用光脚丫踢我，还不依的用球鞋的鞋底，在我白色的衬衫上印上几个乌黑的印子，我恼怒的回头瞪了瞪她，她不肖的扬起脸，眼神斜视我。
“呼呼~！”我们气喘咻咻的靠在后海酒吧的外墙上，我看着她支着膝咬牙切齿，狠狠的瞪着我。
“哈哈”我开心的笑了起来，肆无忌惮的。
“啊”我惨叫一声，她用脚底，在我的脚板大拇指上狠狠踩了一脚，然后飞快光着脚丫跑进了酒吧，还对我扬了扬钱包。我撕牙裂齿，愤愤不堪的，瘸着腿在服务员怪异的目光中，狼狈的走进了酒吧。
激昂的音乐，迷离的彩灯，扭动的人群。我在吧台的一角看到了她，她光着脚丫坐在上面，喝着啤酒，浅吟浅笑，对着我钩了钩指头。我恼怒着挤开人群，来到她的面前，看着扬起的脸，笑着，突然便没有了火气。我坐在椅子上，转过身，背对她，然后听见身后她的笑声，穆然觉得委屈。
“喂”她拍拍我的肩头，我没理她。
“生气了”还是没理她。
“真的生气了”
“真没意思，那我走了”她把钱包丢在我前面。
“你敢”我飞快的转过身，怒视她，而她正对着我微微歪着头笑着，脸上满是揶揄，我一下子尴尬得不知所措。
“呵呵”她轻笑着，伸出手指，轻挑着我的下巴，就这么看着我。
我转过头，却没有讨厌她的动作。
LJ微笑着，打量着这个男人的侧脸，白皙，菱角分明。然后用手掌轻轻摩擦着我的脸，痒痒的肌肤相亲，光着的脚丫夹着我的黑色西裤。
“不要吃我豆腐”我把头后仰，脚却没有离开原地，真的好没面子。
“真是个小气的男人”LJ撅起嘴角，对着对面一个红发的小子吹起了口哨。哪个红发小子一愣，然后双手插入绿色的口袋，走了过来。轻佻的坐在LJ的旁边，那头红色的长毛，让我觉得刺眼。
“美女要请我喝酒吗”笑着，很是猥琐，我就是这样认为。
“可以啊”LJ笑着透露出一股诡异。
“砰”她在我惊骇的目光中，把手里的玻璃瓶砸在了红发长毛的头上。
“什么玩意”不肖的瞥了瞥嘴。
“你会打架吗”她用脚丫踢了踢我。
我呆呆的看着红发长毛，额头流出的红色液体，摇了摇头，喉咙有些干涩。
“那还不快跑”她拿起桌上的银白色萨克斯，一把抓住我，拽着我就向外面跑，我回头看去，那个红毛小子带着几个人拿着酒瓶，咒骂着追来。我抓着她的手不自觉的一紧，跑得更快。
“你是个疯女人”我大声吼着，风灌进了我的嘴巴。
“我是，，女孩”她气喘吁吁的叫着。
看到后面的几个混混越追越近，我又看了看她，白皙的额头细密的汗珠，眉梢挂满动人的笑意，我摇头笑了笑，松开她的手。突然转身向几个混混冲去。
“我想我今天也是疯了”
“砰”一个酒瓶狠狠砸在我的头上，然后一只脚狠狠揣在我的肚子上，之后坚硬的酒瓶击打我，头痛的要命，身体也是，眼前看到的都是红色，远处，没有看到她，我松了口气。
“老娘和你们拼了”我惊愕抬起头，只看到一个身影风一样的冲了进来，手里抓着一块红色的砖头，对着我面前的红毛小子砸了下去。红毛小子直接身体一软晕了过去，瞬间惊醒过来的另外几个混混，对着她扇了几个耳光，推到在地上，用脚踢她。看到她痛的只皱眉头，心猛得一抽蓄，奋力的冲过去把她死死的抱在怀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凉风吹来，我模糊的意识顿时清醒过来，全身像散架一样疼痛。我倒吸着凉气，低头看像怀里的她，发现她异常认真的看着我。
“你真是个疯女人”我直视着她。
“我是女孩，不是女人”她认真的看着我说。
静静的看着她，眼眸清澈，我笑了，笑得痛到抽蓄。然后双手捧住她的脸，深深的吻了下去。
她的唇瓣清凉柔软，带着淡淡的荷花味道。我睁开眼，她闭着，睫毛轻轻颤动，呼吸深深浅浅的。轻轻离开她的唇瓣，有些不舍，忍不住把她抱紧了些。她睁开眼，动人的看着我，像星星一样光泽亮丽，然后双手伸出一把还住我的脖子，猛得拉了下来，嘴唇狠狠贴了上来，吻着。
“啊，痛痛”我一把推开她的肩，捂着嘴唇，她开心的看着我，笑的像一朵盛开的茉莉花。
“哼”我不甘的哼了声，抹掉嘴唇上淡淡的血迹，一下子抱住住她，吻了下去，咬上她的唇瓣，却终究不敢太用力，怕痛到她。
“嗯嗯”她吃吃的痛哼，用右手掐着我腰上的肉。
月光温柔似水，相互依偎的影子交错在一起。
“我送你回去吧”我站起来，揉了揉腰间估计青了的皮肉，把她扶了起来。
“那，你背我”她坐在地上懒着不起来。
“来吧”我无语的摇了摇头，半蹲着。她开心的从地上爬起来，拿着有些变形萨克斯，提着白色球鞋跳到我背上。
“你该减减肥了”我身体不由自主往前走了步，双手拖着她的身体往上提了提，戏虐的说道，还捏了捏她的臀肉。
LS看着这个男人，肮脏的白色衬衫上斑驳的血色，搂住脖子，听到我的话，对着脖子就咬了一口。
“啊，你是狗啊”尖锐的痛楚传来，我恼怒的在她的臀部上，狠狠掐了下。
“恩”她闷哼一声，咬得更用来。
“嘶”我倒吸着凉气，真的好痛。
“好了，好了我投降”
“嘿嘿”开心的笑着，松开嘴，两个光着的脚丫子欢快的在我腰间荡着。
忍住身体的疼痛，我也开心的笑着，看着星空，扬着头，不时的向后撞撞，然后后面的她也用头更加用力的撞他，最后我只好放弃了，因为她越来越用力了。在她的指挥下，我不知道走了多久，反正到一栋老房子前面，我是已经累的像条狗了。
“几楼，呼”我背着她，双手支着膝头，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的问道。
“最上面”
我抬头仰视，一层层数着，足足9楼。看着老旧残破的房子，我不自信的问道“有电梯吗”
“没有”
“那，你能下来吗”
“不要”
“我好累”
“不要“
“求你了”
“不要”
“你再不下来，我就把你丢到地上”
“BAGA”
最后我无言的认输了，怎么能和这么固执的她讲道理呢，失败。我只好忍辱负重的前进，但我刚没走几步，背后的她突然跳了下来，然后蹲下，揉着我的膝头。
“很痛吧”她低着头，柔软的小手抚摸着。膝头有一条细长的口子，周围青紫，血液凝固了。等我看到自己面前的一滩水迹的时候，我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
“没事的，不是很痛呢”我把她拉了起来，笑着对她眨了眨眼。
她抿着嘴，低着头，靠近我，然后抱紧我。
“我是不是很任性”
“这样的你，不是很好吗”我抱着怀里的她，用下巴抵着她的头，说着。
“可是，可是，，，”她把我抱得更紧了。
“做你自己吧，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LJ呢”我捧着她的脸，对视着她有些迷茫的眼神。
“啊”我再次惨叫，她用脚把我伤口踢了下，转身往楼道走去。
楼道昏暗潮湿。
她走在上面，月光的影子从她肩头斜落了进来，孤独，骄傲。我从后面看着她，看着她赤裸白皙的脚踩在布满灰尘的台阶上，突然有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悲伤，心竟然隐隐作痛。我停了下来，有些自嘲的说道“LJ你不会爱上我吧？”
她停下，顿住，仿佛微微叹了口气，把脸则过来，身体没有动，眼眸静静的看着我，有着细微的感动。我苦涩的笑了笑，走了上来，牵着她的手，却不在觉得那样温暖了。
“你也不会爱上我吧？”她看着我，眼神有些软弱的哀伤。
“呵”我笑着，凝视着她的眼眸，涩涩的有了许微的水泽。
“走吧，把我的伤口处理下，免得感染了”
“嗯”她点点头，用力把我的手紧了紧，又悄悄松了开，也许和我一样的不确定吧。我看向背后，影子拉得好长，没有在一起。
“你回来，，，了”LJ敲着破旧的铁门，一个瘦弱清秀的女孩开了门，看到她脸上笑的像花一样温柔，看到我的时候，笑容凝固了下，有些不自然，戒备的看着我。
“嗯”LJ走过去，抱着她，摸着她黑色的长发，那么自然。
“他是我朋友，你去把医药箱拿出来”LJ轻轻的说道，语气温和。
“好的”拿过LJ手里的东西，在看到她额头的青红和手腕上的血迹时，心疼的揉了揉，抿着嘴角，鼻扇抽吸着。
“没事的”LJ依旧抚摸着她的头，安慰着。突然我觉得自己很多余。
医药箱拿了过来，我拒绝了LJ为我的包扎，因为我看见那个女孩拿着药物看着LJ。识趣的拿起包扎的东西一个人走了出去，回望了眼两个轻言细语的她们。
坐在楼顶的边沿处，把包扎的东西放在一边，掏出烟，点着，一口口吸着，吸进肺里，然后用力的吐出来。看着白色的烟雾，无序的稀释淡薄，最终消失与空气中。手腕上透明的表壳碎裂了，当一切安静了下了，时针走得很是刺耳，我摘下表，准备从楼顶抛下。
而然一只手握住了我的表，我没有回头，我知道是她。她的气息靠近我，然后把头靠在我的肩上，把玩着手里的表，长发被清凉的风遮住了她的脸，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那，送给我吧”她轻轻的说着。
“嗯”
“伤口不需要吗？”
“不是很痛，一会吧”
“她呢”
“我叫她看会电视”
“哦”然后没有说话。
当燃尽第三根烟的时候，我说“我该走了，很晚了”
“嗯”细细的声音，让我忘记了那个霸道的她。
“我想抱抱你”我俯视着渺小模糊了眼眸的霓虹灯说道，平平淡淡。
“嗯”
我侧身用力的抱着她，把头埋进她的头发里，深深吸了一口。然后起身，看了一眼站在铁门外的女孩笑了笑，走进楼道。当下到最后一节台阶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看了眼她的背影，她没有动，还是安静的坐在那，而那个女孩从后面抱着她。 |
雷达卡
发表于 2010-12-2 2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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