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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人说梦 [复制链接]

聊发少年狂

主楼

发表于 2013-9-8 03:57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本帖最后由聊发少年狂于 2013-9-8 03:59 编辑

痴人说梦

村里有位傻子，说傻其实也不是很傻，不过是有点憨直，愚钝，不像常人那么灵光罢了。他最厌恶别人叫他傻子，谁叫他傻子，他就会涨红了脸，恶狠狠的说：“你爹才是傻子呢！再说我傻子，我砸~~~死你！”说着，挥起黢黑的大拳头在人眼前晃几晃，那个“砸”字他习惯拉长音，显得有些瘆人。不过从没听人说他打过谁。村西场院里最有权威的大爷爷对他说：“你不傻，只是有点痴（痴呆之意）。”他竟很高兴，谁再说他傻，他就会理直气壮的说：“大爷爷说了，我不傻，只是有点痴！”从此人们不再叫他傻子，都叫他痴人。

那年在地里割豆子，别人都快到头了，痴人才割了一半多，不由地加快了速度。谁知忙中出错，一下子把小手指的第三节割掉了，鲜血直流。痴人却像没事一样用手绢简单包扎了一下，把掉了的小手指挖个坑埋了，嘴里还嘟嘟囔囔的不知说什么。看到的人问他干嘛，他说：“我把它埋在地里，等着它长出个新的来！”别人都骂他真是痴，他却挺认真的说：“这么多庄稼种到地里就能长出新的，我的手指种到地里不也能长出新的么？”人们都哈哈大笑，赶他快去卫生室包扎治疗。

痴人习惯做梦，几乎天天夜里都做梦，所以几乎每天早晨都会缠着人说他的梦，被缠着的人一定得给他圆圆梦他才放人家走。也不知是他说不清楚，还是他的梦本来就颠三倒四的，反正他常常说得牛头不对马嘴，人们烦了都不再理他，他就只找大爷爷解梦。有时候天刚蒙蒙亮他就急不可耐的边穿着衣服边向西场院跑去，好像跑慢了梦就会丢了一样。

那天早晨他急忙火促的跑到场院里，喘着粗气向大爷爷和在场的人说：“快快快！我的头被打了，打得晕头涨脑的，快给我解解有什么？”别人都不太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大爷爷说：“他的意思是说他梦见被人打了，打得晕头涨脑的。”有个大爷给他开玩笑，说：“痴人啊，你要走桃花运了，恭喜你啊！”痴人斜楞着双眼，怀疑的看着他。那大爷说：“晕，也就是昏啊，昏者，婚也。你要动婚姻了。快回家让你娘给你说个媳妇吧！”痴人别的没听明白，“说媳妇”可是听得一清二楚。痴人已经快三十岁的人了，至今还没个媳妇，大爷这一说，正触动了他的心病，立刻像个蔫瓜一样耷拉着头回家了。

还别说，他这梦还真灵。痴人回家朝他娘一闹，他娘就千方百计托人给儿子说媳妇，不久还真的说成了。媳妇是北边二十多里的崇恭村的，人长得很漂亮，不过是个聋哑人，二十八九岁，和痴人年龄正相当。虽然聋哑，却什么活都能干，家里外头收拾的干净利落，人人都夸痴人找了个好媳妇，傻人有傻福。痴人这时候就会傻傻的笑，开心的说：“梦里的，嘿嘿，仙女！”

痴人别看有些傻，但为人非常好，对谁都没有坏心眼。对他娘更是出名的孝顺，有点好吃好喝的都先尽着娘，听说谁不孝顺了，痴人就会气得跺脚骂街。

那年村里的老六嬷嬷死了，痴人非亲非故的却戴个孝帽子去了。灵堂布置的很隆重也很华丽，院子里还摆了很多花里胡哨的扎彩，供桌上三牲六畜的满是各种供品，老六嬷嬷的儿子们哭天喊地的好像很伤心。痴人越看越有气，忍不住犯了傻劲，跪倒在灵前高声哭着说：“六嬷嬷啊，你已经死了，他们还弄这些做什么？活着的时候他们干啥去了？死了装孝顺，晚了！夜里我梦见你了啊，你在小破土坯房里拍着床喊“我饿呀，我饿呀，谁送点吃的给我啊！”喊得那个惨啊，我醒来枕头都哭湿了！六嬷嬷啊，你硬是被这些不孝子给饿死的！他们还装模作样的，哄活着的人呢！”知道内情的人都曾经在土坯房附近听到过六嬷嬷的哭喊声。六嬷嬷的儿子们很不高兴，怒喝道：“你个傻子胡说什么！快滚！”叫人把痴人赶走了。可人们的心里却挺佩服痴人的，也许只有他敢说出人们的心里话。

那年秋收的时候，庄稼丰收，因为还没忙完，没来得及分，堆了满场院粮食。一天早晨痴人又火急火燎的跑到场院里，对大爷爷说：“我夜里做了个不好的梦，梦见发大水了，四处都是水啊，满场院的粮食都冲跑了！我这里捞一把，哪里捞一把，什么也没捞到。醒来两只手还在乱抓呢！你说有什么？”痴人不会问人家主什么吉凶，就会问人家有什么。大爷爷看看这些日子一直很燥热的天，说：“难说，也许真会下一场大秋雨呢！”下午大爷爷就和队里商量把粮食分了。第二天果然来了一场大暴雨，好几个队的粮食真的就被水泡了。人们直夸痴人：“你的梦真灵啊！”大爷爷很有感慨的说：“唉！谁说痴人痴啊？他是心有所系，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

秋收以后，场院里垛满了麦穰垛、花生秧垛、豆桔垛，孩子们晚上喜欢在这些垛子间捉迷藏玩。有天下半夜人们睡得正香的时候，突然听见痴人那声嘶力竭的喊声和敲破脸盆的声音，都不知出了什么事。起来问痴人，痴人紧张的指手画脚说不出话来，半天才支支吾吾的说西场院失火了，快去救火。人们往西场院望望，没见有火，就训斥痴人：“你又做梦的吧？”痴人结结巴巴的说：“是，是做梦，好大的火，噼噼啪啪的，都烧完了，快去！”很多人不理他，有人说：“还是去看看吧，小心不为过。”于是人们极不情愿的到西场院，还没走到垛子跟前，就闻到了烟的味道，急忙跑过去一看，几个垛子间已经火苗窜起来了！赶快砸开大爷爷住的屋子，拿出各种工具救火，费了好大的劲才扑灭了，没有把场里的垛子都烧光。

天亮了，人们七嘴八舌的说这火准是孩子们捉迷藏玩火弄的，自然就说到了痴人的梦，这才发现痴人竟然是光着屁股出来的！姑娘媳妇们直躲避，小子们围着痴人直开他的玩笑。大爷爷笑着说：“孩子，你今天又立了一大功！快回家穿衣服吧！”痴人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往家跑。一群男孩子跟着他看，痴人憨憨的说：“看什么啊，和你们一样，有什么好看的？去，去！”又引起人们的一阵哄笑。

真是都云痴人痴，谁似痴人智？人人似痴人，世上无难事。
（2010.12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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