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冷雪独行 于 2013-5-30 09:46 编辑
雪儿静 文/冷雪独行
叶儿落,风儿冷,雪花飘窗棂。小宝宝,在梦中,哭痛了眼睛。 又下雪了,我真的不能够,离开这雪。这周天寒澈的冷静,这萧疏乃至惨淡。如今想起您时,动不动就伤感,好像是喜忧掺半雨夹着雪,复杂到躲不掉,又无法忘记。习惯了童年,习惯了少年,习惯了青年,习惯,一直到半个中年。说成半个,只因长不大的记忆,长大了的忧伤。 雪静静地下着,灰蒙蒙的天气,无动于衷不怕冷的样子,和在楼下吵吵嚷嚷的孩子差不多,不太关注季节对谁到底有何不同。我立在窗前,不嫌太久,无法掩饰蹉跎的雪,更遮蔽不了瞭望的目光,向着远方,那个不能穿越的距离。您住在雪里,宝庵堂南湮没无闻的雪野里,哪怕庄稼没有收割的夏季,玉米叶划伤我的眼皮,我也要去祭奠您,我拦不住自己的哭泣,张扬的眼泪,念叨出多少难以分离,尽管无奈,我哭得肆意。 您是在飘清雪的日子离开我的。送葬的卡车上,我穿着厚厚的大衣,也抵不住嗖嗖冷风,像一个没了知觉,也要用剩下的手做路标的孩子,扶着您的棺椁,要是真能挡住北风那该多好。记得那年您受了面风,我就是在那条路送您看医生的。火车上,您用围巾挡着脸,攥着我的手,那时我还小,以为您病得很重。后来,每到冬天,当您咳嗽得厉害的时候,土炉子上烘培的糖酒鸡蛋,大多让给我吃,还有黄曲柳木柜里的纸笸箩,藏着我最爱翻找的水果,几个干枣,有数的鸭梨苹果,就将满柜子撑得喷喷香,您有时只吃削下的水果皮。火盆里的花生,您挑大粒的给我,变戏法似的从柜子的棉花包里拿出青黄的秋柿子,那是怎样的积攒啊。春天,堂屋的梁上,善良的您任由燕子来去,缝纫机的突突声停了,定是您唤我过去纫针,温和的叫着我的乳名。四十四岁生下的老儿,团在小腹上暖过来的“小冰坨子”,当年可差点因为伤寒而哭伤您的眼睛。 我不想回顾您走的样子,只记得您恬静安舒的笑容。那嘴角的笑意是刚强的美丽。难以置信,走完七十多年的坎坷路,您只是鬓角有一点白雪的痕迹,我在那扇人世最后的门前,悄悄抿藏您那几根颠簸出的沧桑,汹涌的泪水却不能滴落在您的面孔,怕您放心不下,转身擦湿了袖口,也要再和您贴个脸儿,妈妈,您面颊那紫罗兰的花香,可是我再也不能够的重逢! 远去了,那拖长的叮嘱,来迟了,多少的醒悟,只有雪花静静飘过。 那一天,我学会了坚强,不能再像往常,习惯性地向您流露生活的疲惫,或者生活的种种压力。我领着孩子,在雪冢前燃起篝火,也只是让您知道,我会让他善良而且知书达理,不会丢您的脸。 老屯的庵堂比邻您的墓地,我从此尊佛。女尼的晚课祈祷着苍生和她们自己,我知道您是不信的,您曾开明的对我说:“人若太多了,地球还放不下呢,顺其自然最好。”可我有一天冒失地问您多大年纪,虽然只是撒娇说着东北话,您可是扭过了脸去的。 记得我在老屋户外扫雪的时候,您怕我累,在火炕上扶着孙儿,“小小冰坨”,让他叼着拨浪鼓,隔窗逗我,哄我开心。 如今您走了,其实您离我很近,单位前只隔着两道杨林,就是您长眠的地方,可我又觉得好远。杨林茂密时,疯长的庄稼,让我站在窗前望不到您。冬天下雪了,还是不能清晰,也怕清晰。于是指望那座香火愈加鼎盛的庵堂,愿它能沿着故乡的炊烟,把熏香的梵呗并拢到您的墓前。 有时候夜色深深,月上南山,我也会在窗前看上一会。想起在那道老杨林,您用好大的柴耙楼秋柴,把我穴在柴窝里,塞给我拾来的烧黄豆,无边的田野,您孤单瘦弱的身子是我最暖的记忆。 昨天老爹的新家炖大鹅了,我因为太忙没有赶回去,老爹抢过哥哥的电话听我的解释,责怪的回音,是从八十七岁的老人心里发出,我听得见。都说幸福的日子唱着过,唱着唱着,有时却掉下泪来。于是在这样的隆冬,我更加深深想念您。老儿住了高楼,您也没能上来坐一小会儿。那张百孝图,苍白的贴在我新装潢的书房,琴房里还有我硬给学生们安排的谱子,是您冬天爱听的歌,《妈妈之歌》,“妈妈在严冬的深夜里,为我编织手套,担心冻坏我的手,不顾寒风呼啸,不知疲倦地操劳。妈妈的双手冻裂了口,只好把黄酱当药膏。冰雪已经融化,春天即将来到……”我想让更多的孩子学会唱这支歌。 其实我也会写自己的歌了,暂时只是一个人唱着,每年都填上不一样的歌词。您听过的那把老吉他,我不会让它落上灰尘,因为您爱干净。今夜,我用您熟悉的老曲子,填上新写的歌词,唱给您听,歌名叫做《雪儿静》,我的原创,献给亲爱的妈妈,我最想念的人。 “叶儿落,风儿轻,雪花飘窗棂。小宝宝,在梦中,哭痛了眼睛。” 孩儿问你冷不冷?我踩着雪窝窝,脚步放得轻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