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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苏力 于 2013-4-24 20:51 编辑
这几天在老爷子那儿混饭吃,听他讲了一些过去的事情。这些事情以前也听过,没怎么上心,这一次听得仔细了点儿,以记之。
(一)
邻居我腊舅,出夫去黄河边上挖沟,正是黄河枯水期,大堰上下,黄河滩上,乌泱乌泱全是人啊!腊舅第一次见那场面,当时第一个感觉就是:人就象蚂蚁。那时候他年纪还小,身体不错,推着装满土的小车就象一阵风。可是干活多,吃得也多。正当困难时期,僧多粥少,每人俩地瓜面窝头,加一碗棒子面糊糊,就有点儿吃不大饱。没两天,人就有点儿萎了。后来腊舅观察了一下,窝头是定量的,这个无法改变,但糊糊喝完是可以再盛的。那桶也没人守着,多喝一口,下午干活就能多撑一些时候。于是腊舅喝糊糊时就尽量快点儿,争取能多盛一碗。他那么想,别人也那么想,往往等他喝完糊糊再去盛时,那桶就空空的了。
腊舅是个肯动脑子的人,再开饭的时候,他就第一时间冲到桶前,先盛上半碗糊糊,呼啦呼啦喝个精光,然后再盛上满满的一碗,跑到炊事员那儿领了窝头,慢慢地走到一边的土坡上,一口口吃,一口口喝,悠悠地享用。
从那以后,腊舅再也没饿着。等他出完一个月夫回到家的时候,他娘还说他长高了。
(二)
我爷爷,从台子骑着自行车回家,看到路边沟里有别人耙地耙出来一些马扎菜,就想:这个回家做菜团子,不就顶一天的饭吗?那时候刚刚开始挨饿,爷爷从东北回来,面子上还抹不大开。就四处瞅寻,怕别人看见。这一瞅寻,毛举的田老六过来了。两个人打招呼,田老六问我爷爷在东北的境况,我爷爷惦记着那些菜,就有些心不在焉。说了有几分钟的话,我爷爷说:还有事,我先走。就骑上车子继续前行,他的本意是等田老六过去之后,再回来收拾那些菜。可是等他转了个弯再回来,那些菜已经不见了。一抬头,田老六抱着一堆马扎菜,哼着小曲穿过田野,正向毛举走去。
唉,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啊!
(三)
我爸在邹平上师范,那一年青黄不接的,学校也开不出饭来,就每天上午上课,下午动员学生们去挖野菜。
我爸有个石番鲁的同学,两人每天都搭伙,到了玉米地里,他那同学就说:你去左边,我去右边,咱们各挖各的......我爸比人小一岁,没那么多心眼。就寻思:搭伙出来的,干嘛要分开啊?寻思归寻思,也没说什么,就去左边,没出去多远,先躲在草丛里解个大号......过了一会儿,看那同学慢慢进入了视线,从玉米棵上剥开一个生棒子,伸过脖子就啃,啃得满嘴都是白花花的汁液......啃完了,再把剥开的棒子皮一层层包上,恢复得跟原来差不多,然后往前走了几步,又剥开一个......搞明白原委,我爸每次都跑得远远的,尽量不跟那同学照面。饿了也学那同学啃生棒子,还有生南瓜,生茄子,运气好还会碰上野生的小甜瓜小西瓜什么的。吃得肚子里有点儿东西了,再开始挖野菜回去交差。但也要注意不能多吃,吃多了肚子会难受。
我爸就亲眼看见一个女同学在学校吐得稀里哗拉,看到她吐的那些内容,我爸才知道大家其实都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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