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浅容 于 2013-4-18 11:50 编辑
“泥犁亦是众生相,十方迷罔从今开。“既为人,就总脱不开众生相,沾了相,也就染了尘。如有缘,就自有施度者。也许,这个施度者与你是偶缘;或,与你早就有了一种因果关系。。。。。。
【一】
自从晨晓离开后,笙离病了很久,但他自己并不知晓。
年轻时,谁没有仗剑少年之志,笙离亦无例外。大学毕业后,作为独生子的他,很自然的要子承父业,回到家里开的公司。笙震是一位睿智、严厉且不苟言笑的父亲,他把笙离安排在销售部副理的位置,目的是浅而易见的。虽然笙离在父亲面前言语上并无表达不满之意,心里却颇有微词。
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笙离在销售部的工作确实干出了一番成绩。这一切笙震看在眼里,喜在心上,但从不对笙离表露半句赞赏之言,只是闲时总少有地哼上两句江南小调。看到他摇头晃脑的样子,连妻子淑贤也捂着嘴巴暗暗偷笑。
但笙离并不开心,总觉以己之材至少能座上副总之位,何况自己是太子爷。这一肚子怨气犹是在不满上司徐经理在工作上的蹈常袭故而吵上两句后,更是无处发泄。因此,他慢慢的喜欢上了飙车,只有在那般风驰电掣之际,笙离才感觉到一个追风少年的自在与惬意。
飙车时的刺激,笙离总能忘却一切烦恼,可一阵阵刹车声过后,思绪就像回流的汽油般充斥心头。这一年来,只有晨晓的饭香与柔情才能令他真正安静整夜。
晨晓自幼聪明 、顺乖,一张减了少、增了多的瓜子脸楚楚动人。她与笙离是高中与大学的同班同学,早生的情愫很自然的就在她俩上大学时就已成为一对情侣。
【二】
晚上十点的聊城,大街上依然摩肩接毂,热闹非凡。夜夜笙歌的聊城,每晚都在上演着一幕幕光怪陆离的故事。笙离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也成为了其中一段故事的主角。
笙离从九个前开始,每晚都会光顾这间名叫”昔日情森“的高级会所。他,只为一样东西而来。
他每次都会坐在一个黑暗角落里的同一张台子,不是喜爱使然,而是怕要等待的人找不到自己。喝完四拍“HENNE VSOP干邑”后,笙离已有了些微醉意。时针刚搭上二十三点,原本抒情的歌曲瞬间转为震耳欲聋的重金属音乐,满场的型男俊女像突然被注入了兴奋剂一样,疯狂地扭腰摆臀、手舞足蹈。笙离依然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独自喝酒,只是时不时的抬起头张望,神情带着些许浮躁,飘忽不定的眼神不停地穿梭在人群中。
“先···先生,我能坐下喝杯酒吗?”一位长发女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笙离的身旁。
对于这样的情形,笙离已是司空见惯,只是毫无表情地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坐下。 笙离没有搭理她,所有的举止与神态都如之前一样。二十多分钟过去了,那个女孩再没有说一句话,她的双手一直在不停地转动着杯子,眼睛也没有离开过杯中琥珀色的酒,右手时不时的整理一下身上的裙子。
这一切反而挑起了笙离的好奇心,他才转过头仔细地打量起坐在身旁的女孩。她身穿一袭纯白的连衣裙,稍施粉黛的两颊更显清秀与羞滴,高高的鼻梁与一头锃亮的马尾长发勾画出一道令人赏心悦目的弧线。
此际,笙离的心就越发的好奇:她可不像之前那些陪自己喝过酒的所有女孩 ,难道她是故意装出来的?可自己为何一点都感觉不到呢?
在心里没有确定的答案之前,笙离试探性的举起杯子,说:“小姐,能与你喝杯酒吗?”
“嗯!谢谢先生!”她举杯的双手有点僵硬与轻抖,浅浅的呡 了一口后,右手轻捂的嘴唇浅咳了两声。
“小姐,你是不是被坏人欺负躲到我这里来的?如果是,我帮你。“
”不是,不是的! 我是···我是坐台的。“她无措的双手与羞低的螓首令笙离的心里肯定了一些东西,却又多出了一些东西。
正当笙离想再问她东西时,一只手从后面亲热的搭在他的肩膀上。他回头一看,来的正是自己整晚在寻找之人——黄毛小黑。
【三】
“走开,走开,别碍着你黑爷发财!还是大学生呢,一点规矩都不懂。”黄毛小黑不耐烦的冲着那位女孩大声吆喝着。
女孩被吓得浑身发抖,连忙站了起来转身欲走。笙离递上三百元,说,这是给你的。黄毛小黑贪婪的目光盯着他手中的钱,说,我帮你给她。笙离抽回了手,站起来把钱放到她手上并轻轻一捏,说,快点走吧!女孩走出几步后,回头看了看笙离,眼神带着浓浓的疑惑,随后径直朝大门口走去。
黄毛小黑咽下一大口唾液后,嘻哈着脸躬下身凑到笙离的耳边,说,老板,这是最新的品种,包您绝对满意!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的,您可不能少给我钱。笙离接过他递过来的透明袋子,放在台面上的蜡烛旁仔细看了一会,然后拿出一叠钱摔在台子上,冷冷的说,以后要准时点,别让我等!黄毛小黑举起右手向离陆行了个礼,弯着腰向后退了两步,诺诺地说,一定、一定,老板请慢用。
笙离拿起台子上的骨碟放在蜡烛上烤了一会,然后打开透明袋子的塑料封条,倒出一半的白色小颗粒置在骨碟上。他从钱包里抽出一张信用卡,把碟子上的小颗粒反复研刮成粉末状,并把白色粉末捋成南北朝向的几行条形,然后从裤袋里拿出一小截吸管,埋下头用鼻子猛吸了几口,几行白色粉末就像崩堤的河水般涌进他的鼻腔。整个过程,除了双手有轻微的颤抖,一切动作都是如此的干脆利落。
笙离抽出两张纸巾,清理完鼻腔内的残留粉末后,闭上双眼,重重的靠在椅背上。只一会的功夫,笙离已觉自己整个人飘在半空中自由地飞翔,身与心都腾升起一种不可言喻的舒畅与愉悦。几分钟后,笙离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一年多前与晨晓居住的公寓,他又见到了在橱房烧菜的婀娜如风转的熟悉的身影,又闻到了晨晓所做的阵阵饭香。当笙离伸出双手想抱住晨晓时,大厅里的人群忽然一阵骚动,在一波波汹涌的人流中,笙离虚觉自己在被挤与被拉的作用力下飘出了一段长长的矩离。
大约一个小时后,笙离终于看清楚眼前的东西:一张自己卧室里一直挂着的晨晓的相片;一位之前与自己喝过酒的女孩。
”你怎么会在我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笙离紧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问。
“你怎么能吸“K粉”呀!这是毒品,你知道吗?”女孩的责怪声令笙离烦躁的心倏地穿出一堆无名火。
“滚!你是我什么人?我的事不用你管!”笙离在骂完后,才感觉到右脚一阵阵的刺痛。
“你是我的恩人!而我也注定成不了你的什么人?你现在身边没有人,就当我是一个路人吧!”
卧室的房门轻轻关上时,她幽柔的眼睛挂着泪水。
【四】
笙离醒来时,日已中升。
在“K粉”与酒精的作用下,笙离已是口干舌燥,浑身充满一种难以言状的虚脱感。拿起床头柜的水杯时,他发现了一张压在杯底下的纸条与二百多元钱。纸条上写了几行笔迹娟秀的字:谢谢你昨晚的善意与帮助!也许是一种注定的缘份;也许只是自己一种好奇心的驱使,我昨晚并没有离开那间会所,而是站在一个角落里默默的留意着你。警察来查场时,我拉着你被人流从后门挤了出来。你当时的状态,想必自知,我不知道把你安置何处?想着家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唯有偷看了你的身份证。如你介意,在此表歉!我知道你的本性善良,无论遇到什么打击,请自重!帮你熬了粥,放在餐桌上的保温瓶里。你的脚扭伤了,在冰箱里帮你藏了冰块,敷完后再上药。还有,除了坐车的钱,其它的一并归还。
看完纸条上的留言后,笙离的心里尽是五味杂陈。他抬头凝视着晨晓的照片,脑海里愧绪乱窜,不禁泪流满面。
笙离的郁抑症在一年前已经有了,只是他自己真的不知道。
一年前的那场公司答谢宴中,笙离又因销售部下一年度的企划案而与徐经理发生争执,父亲当众批评了他。无论晨晓如何劝阻,笙离还是硬拉着她忿怒离场。
笙离以120公里的时速往海边疾驰而去,在过一个转弯位时,为了躲避一个乱过马路的行人,车辆失控撞翻在路旁的石柱护栏上。
笙离醒过来时,已是两天之后。刚睁开眼的笙离,急不可待地向母亲询问晨晓的情况,母亲突然喷发的号啕大哭犹如一道晴天霹雳般死死地打在笙离的心上,胃部的一阵阵翻江倒海令他呕吐不止。从那一刻起,笙离就深深的陷入一种极度自责之中,连母亲的关怀询问也鲜有回应。
笙离出院后,每天把自己关在公寓里,并嗜酒成瘾,喝醉了,总是对着晨晓的相片默默的流泪。母亲曾劝过他无数次,可笙离总是沉默不语,看着日渐焦悴、沉沦的儿子,却又无计可施,周淑贤的心早就伤透了。然而,更加可怕的事情发生在三个月后。
在晨晓离世三个月后的一个晚上,笙离第一次踏出了公寓,他漫无目的地游魂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也许是“昔日情森”这个名字勾起了笙离的伤心往事,他竟鬼使神差地走进了这间会所。
无论里面的重金属音乐有多么的震耳欲聋,笙离只是静静的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独自喝着干邑。也许正是这个原因,半个小时后,笙离被一个人盯上了。
“先生,请问我能坐下吗?”他的话音还没落下,人已一屁股坐了下来。
“一看先生的气质,就知道先生是一位大富大贵的青年才俊。”他极力挤出的笑容像一块半生半熟的红薯。
“先生看上去有点心事呀!是失恋了吗?不对!不对!以先生的人材应该是桃花朵朵开才对。”他趁机凑了上来,递了一支烟给笙离,并半蹲着为笙离点上。
说完之后,这个留着黄色长发的男人再也没有出声,只是时不时的用眼角的余光扫过笙离的脸。笙离抽完黄毛男人的烟后,初时觉得天旋地转的,胃也在一阵阵痉挛,过了一会,一种浑身通透的舒适感瞬间冲上大脑,笙离感觉到自已的身体在慢慢的脱离地面,继而升入云端,一阵浓雾消散之后,他见到了日思夜想的晨晓,笙离正想跑过去抱住她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随后就醒了过来。
“你到底在烟里放了什么?是不是毒品?”笙离忿怒的揪住黄毛男人的衣领。
“先生别气,别气!你听我慢慢解释,好不好!其实我也是出于一番好意,见你心情不好,想您放松一下而矣。这可不是”白粉“,虽与您是初识的朋友,但我也没有任何理由去害您,是不是!烟里放的东西叫”K粉“,可它与”白粉“完全不一样,它不会令人上瘾,也不会引起任何的后遗症,但功效比”白粉“还好,能令你每时每刻都愿望成真,每一秒都能享受到开心、快乐的东西。这”K粉“可不便宜,我也没有骗你钱吧!只是感觉你这个人挺好的,想与你交个朋友,别人都叫我”黄毛小黑”。“黄毛男人装出一副很委曲的样子。
笙离松开了手,默不作声的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眼睛一直盯着黄毛男人走时留下的那包烟。
聪明的笙离就这样一步一步的陷进黄毛小黑精心设计的陷井里,回到公寓的当晚,他在焦虑与矛盾中再一次点燃了黄毛小黑留下的烟。
【五】
三天后,笙离的脚伤已痊愈。
笙离走出公寓的大门时,见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在前方的绿花带旁来回的踱步。笙离有点忐忑不安的慢慢走到她的身边,女孩回身时差点撞在笙离的身上,看清来人时,她满脸绯红,低下了头,优雅地捋了捋身后的马尾长发。
“还好吗?你怎么会在这里?”笙离少有的主动。
“挺好的,你呢?过来是想···想看一下你的脚好了没有?顺便给你带点药。”她依然没有抬头,一直在看着来回擦着地面的右脚。
”好了,那晚···谢谢你!“笙离此时才发现她手里捏着一袋药。
”好了就好,可这药怎么办?“女孩有点不知所措。
“嗯···那就等我下一次用吧!”笙离这一年多来第一次露出了一丝笑意。
“下次!我可不背你了,放你在街头就算了,一个聪明的笨蛋!。”她唇绽的瞬息,眼里暗暗闪过一缕缕不舍之意。
“等等!今天是假日,你能陪一个笨蛋去市场买点东西吗?”
一个小时后,他们回到了笙离的公寓。
坐在沙发上的笙离,透过镶印一对鸳鸯的玻璃门看着她在橱房里忙碌的身影,心里不禁又突涌出一堆杂乱的思绪,扭头望向阳台的瞬间,一滴清泪悄悄地落在襟前。不知过了多久,笙离闻到了一股饭香。
“能陪我喝点红酒吗?”
“能给我一个理由吗?”
“一个侵犯别人私隐的理由,够吗?”
“呵呵!我只能喝一点点。”女孩站起来想脱下围裙。
“不用了,穿着围裙的女人真的很美!”
“她平时在家里也是这样吗?”
“嗯!”
“你是因为撞车导致晨晓离世,在不断的自责与愧疚中才吸上”K粉“的吧!”女孩的眼中带有一些责怪,可更多的是怜悯之情。
“你怎么知道她?知道我的事?你是谁?”笙离怀疑的眼神里带着凶意。
“我的故乡在北方一个贫穷的山区里,高中毕业后,得到一个好心人的帮助,于是来到了这个城市读大学。爸爸过世后,妈妈也一直重病在身,我也是被迫无夺才去会所里坐台的,但我从没有做过那种事情!我···我是在那晚找药时,无意中看到你的日记本,所以知道你的所有事情,也知道一直捐助我的人就是你。我叫苏流,你还记得这个名字吗?因为你,我才报考到聊城医学院的,一切只为想找到你,亲自跟你说一声谢谢!可,你竟然是这个样子!“
听完苏流在一片啜泣声中的诉说,笙离彻底的震撼了!
一年后,笙离与苏流喜结连理。那一晚,苏流没有喝醉,看着熟睡中的笙离,她把晨晓的相片从柜子里拿了出来,擦干净后,挂回原来的位置。(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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