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你小云 杭一舟 柳嘉女士去南京女儿家过年,吃年夜饭时,听到一条消息,心一沉。翌日晨,悄悄跟女儿说,家里有事,我走了。 柳嘉却启动桑塔纳车的导航仪,直奔大江彼岸,盱眙山区一个僻静的村落。 姓冬的风,不顾柳嘉体质黛玉般羸弱,无孔不入地向车内渗透,即使车内开了空调,把握方向盘的双手,还是感到冷。 其实,手冷源于心境。 10点多钟,那个小山村到了。 这是柳嘉亡夫陈小云的家乡,她从没来过。 经过一番问询,那个昵称小彩的家终于找到。这是石块做墙基的平房,三开间,门口竹篱笆围成小院。一只小白狗受到感应似的,对柳嘉亲切地摇晃着尾巴。 重病在身的小彩,穿衣下床,打量着柳嘉这位不速之客。柳嘉望着单薄、清瘦的小彩开诚布公:“我是陈小云的妻子。” “噢,原来是她!风韵犹存的姑苏美女啊。”小彩心中说。 “请坐、请坐。”小彩为小云有这般气质的妻子而欣慰。 童年时,小彩原名小翠,和小云是青梅竹马的好朋友,一起下水逮过鱼,上山放过羊。一次深夜,小翠家中的牛被偷,小云刚好起来小便,发现后,拿着弹弓追了上去,对准小偷猛射。小偷啊呀一声,牵牛绳的右手背被击中,丢下牵牛绳逃跑时,扔过来一块砖头。小云头一闪,头边沿被擦出点血迹。小翠说;“小云你挂彩了。”全家很感谢他。小云说:“没事。一家人么。”小翠笑着说:“小云哥,那我是你的一朵小花花,以后你就喊我小彩吧。”两小无猜,勾勾手,从此小翠乳名真的改为小彩了。后来小云考上大学,小彩偷偷打了一副裸指的羊毛手套送给他的帅哥:“天冷时,写字用得着。”小云这时打量小彩,似乎一夜之间,她长高了:一米六二的个头,瓜子脸,两个小酒涡,挺俊气的,小云有了想抱一抱她的冲动。那时小彩父母早亡,和奶奶一起过日子。小云大学毕业在城里工作后,曾来小山村找过她。小彩想,自己读书少,奶奶瘫痪在床,怕影响小云仕途,暗下决心:“不能让小云哥吃亏。放弃也是一种爱。”便以要照料奶奶为名,将距离拉开了。小云回城后唉声叹气。在这关键时刻,大学同学、又暗暗地爱慕这位高材生小云的柳嘉,说了一句假话:“听说她有男朋友了。” “哦。怪不得。”小云信以为真。 奶奶去世后,小彩孤灯孑影,前不久查出癌症晚期……柳嘉知道小彩深爱着小云,是自己“抢”走了他,一直内疚着。如今听说小彩病重,来日不多,便找上门来了。 柳嘉以自己买了新房子,请小云去城里“休息一阵”为由,将小云扶上了车。车子过江后,却不去太湖边的新居,逕直开向城郊一片树林中。在“陈小云之墓”前,两位50多岁的女人站定,小彩惊呆了——小云半年前遭车祸,她被瞒着。 柳嘉对小彩说:“小云临终前念叨着你。这里环境你熟悉一下吧,以后你俩相互照应……” 两个女人放声大哭。 柳嘉恍惚看到,小彩的泪滴被吹落在坟上,化作一个小洞,洞中飘出一朵白云,小彩立即被吸入云,白云瞬间变成彩云,飘向苍穹。 柳嘉仰天大喊:“小彩妹妹,还你小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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