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江中牡丹 于 2010-11-15 19:13 编辑
追忆当年读书难 自幼小时候起,就有一个朦胧的想法一直在我的心头萦绕,这一个梦想就是“坐拥书城”。抱臂侧坐在软绵的藤椅上,眯起眼睛环顾左右,满眼都是满柜满架的书籍;玻璃窗户已经推开,灿烂的阳光泻入半室,和煦的季风荡进三分;麻雀在那边的屋脊瓦楞上跳跃,凤仙花在这边的屋角场沿开放;沏一盏野菊花茶,呼一口胸腹浊气,周身含笑,轻展臂膀,用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夹过一本好看的书来,随翻随读,随吟随唱,随记随写,时间仿佛就此停住。嗯,“坐拥书城”的感觉,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的宁馨、这样的惬意、这样的静美。
现在,我就坐在书房电脑桌前的皮圈椅上,看着那边屋脊瓦楞上跳跃的一群麻雀和这边满眼满柜满架的书籍,陷入了回忆和思索。我一直在想,在三十年前,我怎么会有这样一种梦想?像我这样的一个人,压根就不配拥有“坐拥书城”的奢想。您想,此人是什么家庭成份?您想,当时是什么时代背景?我家世代务农、世代赤贫、世代文盲,家中一本藏书也没有,就连哥哥姐姐们用过了的小学教科书、作业簿子都没存一页——都早充作了全家老小的擦屁股纸,他有什么资格怀想那“坐拥书城”?还玻璃窗户、一盏清茶、满眼满柜满架的书籍呢?!那个年代,就是填饱肚子也是一种瞎想,就是玻璃窗户也只有极少数极少数的人家才有条件拥有。我清楚地记得,当年,我家与我的四个叔父家,没一家装过玻璃窗,全是呲牙咧嘴涩里涩拉的木板移窗。
俗话说:“物极必反”,又说:“否极泰来”。或许正是因为自小就没有书读、学生时期恰遇中国历史上绝无仅有的“读书无用论”时代,反倒是催生和培养了我的读书兴趣。
在那文革之中,你假若想读一部《三国》、《水浒》、《子夜》、《青春之歌》,就如今日普通高校毕业生去寻一口可意的活命饭碗一样困难,拆尽心思费尽周折未必借得到手——书店里几乎找不到一本好看的书,要看好看的书的唯一途径,就是向藏有好书的人家的人借,而此时所谓好看的书,十之八九都是违禁的书,人家借你得冒极大的政治风险,因此,许多胆小的人宁可将书丢到灶膛里烧了也不敢流散到外面去。因为读书和借书是这样的艰难,二哥和我一俟借到了书,通常都会去队长家讨一些过时的报纸,凑近昏黄的煤油灯,彻夜不眠,用拙劣的笔迹抄录到这些旧报纸上,短文抄全篇,长文摘精华。我们抄录的目的,不是为了藏书,而是为了与人交换,争取读更多的好书。 文革结束以后,拨乱反正,图书出版业率先开始了复苏,新华书店的书架渐次呈现出了琳琅满目的气象。那些年里,每一次的上城上街,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步入书店,哪怕兜中没装一个角子也会步入,在店堂里装模作样地挑挑拣拣,往往一耽就是大半天,很多时候就忘记了吃中午饭,有时还忘记了店家关门打烊的时间。为了这个,我可没少挨那些男女店员的白眼、奚落。他们以为我是死皮赖脸地看白书,其实,我也正是死皮赖脸地看白书。检看我书房中三四千册藏书,只有零星几本购于当时。那个时候,书价是特别的低廉,一册才卖一毛、两毛、三毛、四毛,最厚的也超不过两元,现在想想,真是非常非常的划算,恨不能穿过时间隧道回到从前,将新华书店的所有库存一折倒。北漍街上的书店里,有一个年青的女营业员,长得极是标致,被人誉之为街花,她赏给我的白眼最多、奚落我的话语最难听,我心里恨得她咬牙切齿。大约是1984年的夏季,我正闲逛在河塘镇的街市上,偶遇了一位高中时隔壁班的男同学,于是,我们勾肩搭背蹩进了一家小吃店,席间,他与我开玩笑,说北漍街上新华书店的某某你认识不,我说认识哇,他说她就是他姨家的表妹,介绍给你好不好?我听了,居然受宠若惊,心房“卟卟卟卟”地猛跳了好长一会,就说,只要她愿意,我是一定愿意的,三天后,那女孩子打来电话,在电话里只说了短短一句话:“你什么条件?我什么条件?真正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可怜我那才萌动了幼芽的初恋情愫,就这样昙花一现,无疾而终,彻底被浪费掉了。
呵,或者正是因为经历了这样的读书难以后,我后来才这样地喜欢搜书买书,现在才拥有了这一书房的藏书。
人生也许也是这样,是需要经历一些艰难来磨练的。 社会也许也是这样,是需要经过一段波折来反思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