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卧龙 于 2013-1-1 13:36 编辑
小 夜 曲 ◇作者: 卧龙
(一)
记忆中熟悉的小溪,模样未曾改变,以漠然的平静思考着。
这是我出生、成长的地方。
在此,除了这条安静的小溪,我已经难以找到儿时的记忆。
每当暴雨过后,小鱼小虾便在清澈的小溪里欢蹦乱跳。于是,我和小伙伴们挽起裤筒,将小脚丫伸入水中, 尽情地捕抓鱼和虾。
在阳光灿烂的日子,我们用稚嫩的小手折叠着纸船,而后小心翼翼地放入小溪,让它漂浮在缓缓流动的水面上。快乐的脚步也跟随着纸船渐渐走远。
这条弯弯曲曲的小溪,充满了我们儿时的欢歌笑语。天真与烂漫伴随着小溪的蜿蜒,已经远去了。
小山坡上的那颗老樟树,别来无恙吗?
我试图站在高处,再高一点,记忆中的老樟树依然未出现在我的眼帘。失望,落寞······
于是,我穿过一栋栋密集的小高楼,天空似乎灰暗了许多。楼与楼的间隔,足已让人喘不过气来。两旁屋内,婴儿酸馊的尿布味与其他杂味混为一体扑鼻而来。抬头望去,一个个布满蜘蛛网的窗户,却加上了一道道冰冷的铁丝网,令人望而生畏,很容易联想起阴森的监狱。里面还传来震耳欲聋的重金属的摇滚乐,一群年轻人在狂叫着、扭动着······
那些关在像鸽子笼里的人们,有着怎样的心情呢?难道防盗窗真的可以防备人的心?
这里,曾经是安祥的。一栋栋整齐的平房,让人心静平和。夏夜,我与邻居的孩子时常搬出自家的竹床,听隔壁吴爷爷讲故事,然后,敞开家门,就这样睡在屋外的星空下,聆听着时而传来的蟋蟀声。一切都是如此和谐!
······眼前的一切,令我烦躁不安起来。刺耳的音乐,混杂的叫声,一浪高过一浪包裹着我。我狂逃似地朝小山坡奔去。终于,我踏上了那片黄土地。
被钢筋水泥包围的那颗老樟树,让我感到惊喜。我的呼吸,恢复了顺畅。樟树的周长要四五个成年人拉手合围,高达十几米,树叶稀少,树干已空。儿时常常钻进树洞,然后爬到半空中,探出头来俯瞰周边景色。经历了数百年的风雨,樟树犹如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将无尽的快乐给予了我们——一群天真无邪的顽童。
不愿离开,就这样看一眼,再看一眼。我不要别的景致。就这一个景,够了,我将永远保留在心里。
我只希望,告别之后,我依然能想起你,想起你往日的慈祥,如见的清晰。
(二)
水西,一个不算富裕的乡镇,我的老家。我虽然随下放的父亲只住了两年,但仍然有记忆的片段。
一个清明节里,祖父和祖母的墓碑迁回了老家。多年没回的我,终于回来了。
那一排土墙矮屋,仍保持着原样。与其说是用土泥块砌起来的,不如说是用祖辈和乡亲们的汗水共同捏成的。似乎不见了隔壁的大宗祠,还有被木架支起,悬在半空中的那只牛皮大鼓。“咚、咚”的鼓声,不断敲打着我的心。
我问身旁的乡亲,可不可以进老屋看看。他们憨笑道,可以啊。这是你的老家,你们能来,我们都好开心的咯!在乡亲的引领下,我走进老屋,扶着摇摇晃晃的木楼梯,躬起身子,爬上了昏暗的阁楼。一股呛鼻的霉味,让我有点晕眩。也不知有多长时间没人进来了。木板不时地发出“嘎嘎”的声响,我环视一遍后,匆忙下楼。
陈旧的楼板让我的思绪有些混乱,已经回想不起屋前那个水塘有多大,小学堂是何等模样。只依晰记得有一条小水沟,大姐偶尔会带我去捉泥鳅。小泥鳅的尾巴夹着泥水摇晃着,我的小脸立刻变成了一张大花脸。
我决定去那个水塘边,还有那座小学堂 。
踏着高低不平富有弹性的泥巴地面,我闻到了记忆中的泥土芬芳,陌生而又熟悉。久违了的气息,原来是如此亲切!
前面就是那个大水塘,在此我获得过重生。5岁那年,村民在水塘抽水捕鱼。隆隆的马达声,淹没了围观人群的嘈杂。当我掉进水塘,即将卷入马达时,一个不知名的青年跳入了冰冷的水塘。之后把不省人事的我放在岸上,迅速消失在人群中······
时隔多年后,我又站在了水塘边。水面上的小游虫,正无拘无束地屈动着。任何生物,活着就是一种快乐。天空忽然下起了蒙蒙细雨,我的视线开始有些模糊。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面朝远方,久久凝视。
是希冀和祈福,是感恩。
昨日的恩人,现在何方?您好吗?
一个中年汉子挑着沉重的担子,从容地行进在细雨中。扁担发出有节奏的“嘎叽”声,由远及近。会是他吗?
远处,一辆农用车“突突”地驶来。
“嘿,老弟,下雨了,要搭车吗?”一张布满皱纹、友善的脸庞从驾驶窗内探了出来。会是他吗?
我充满感激地答道:“不用。谢谢你,老乡!”
片刻,一名儿童牵着一头小黄牛从我身边走过,雨水打落在那张欢快的小脸上。他的手里高举一根柔软的树枝,嘴里不停地吆喝着······
我突然想起了一首歌谣:“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牧归的老牛是我童伴······”
我被眼前油画般的景致所陶醉。天真的牧童,纯朴的老乡。
都一样,真的都一样。我希望所有善良的人,都可以走在我的祝福里。 学堂的老屋已经不见了,只有那堵爬满了青苔的矮围墙,孤独地立于风雨中。耳边仿佛响起了朗朗的读书声。我小学一年级就读于此。我依然感到很庆幸,至少,又多了一份往日欢乐的重温。
也许是永远的记忆。
起身了,我回望着,久久回望着。老乡们高高摆起的双手,在雨的朦胧中舞动着,又仿佛在跟我亲切地叮嘱,要常记得回家看看啊!
河边。一条木船,绑在一根古老挺拔的木桩上。微风吹过,河面泛起层层涟漪。也许,微小的涟漪下蕴藏着一个梦想,抑或,蕴藏着凶险。木船,随风无助地摇荡着,在木桩的周围,游离。
我想,木船也许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古老的木桩。
窗外。雨,越下越大。
我的喉咙好象有团火在燃烧,也许是车内有点闷,我立刻摇下了玻璃窗。一股清甜的气息随风扑来,浓浓的田园的清香。我贪婪地呼吸,再呼吸。从没有过的轻松和惬意,任凭雨水打在我的嘴唇上,打在鼻子上。
这些质朴、纯真的人和物,深深地感动着我。
我又回到了自己活在其中的城市,麻木、繁杂的城市。
路经袁河,我不由地停了下来。
魁星阁就在我的眼前。这是一座建于南宋嘉定年间四重檐歇的山式建筑。红砖围墙内,就是我的母校——新余第二中学。
从初中到高中,同桌的有过好几个同学,印象最深的是小凯。课堂上一起看小说,时不时地说些俏皮话。我们都不喜欢打伞,下雨的日子,经常一道冲入茫茫的大雨中。有一次,他居然带了一把雨伞。于是,我和他打着这把小雨伞一起回家。最终,两人都成了“落汤鸡”。
袁河,浸泡着我的童年。对岸曾经升起的袅袅炊烟,装着我儿时无数的快乐与美好;一江两岸,成就了几代人的梦想;现代化的渝州大桥,承载着城市建设的未来,也连着城乡人们的心。
不经意间,我已经来到了城内最破旧的一条小街,两边的住房都是50-60年代建造,还有部分民国时期的。青石板被车轮辗压,发出极不谐调的古老的“咯哒”声。行人、电动车、摩托车,让我行进缓慢,呼吸有点急促。不远处,一辆黑色的“皇冠”正在拐弯,我真担心,在如此狭窄的小巷中,它长长的身子会撞倒墙壁直闯屋内。 生活中很多超前享受者,或招摇撞骗者,家徒四壁,在外却风光无限。
不知车的主人是这里的居民,还是来访友的?
无聊,我也感觉自己有时很无聊,这又与我何干?
突出重围,平坦的大街让我的眼界开阔了许多。
天色早已暗淡下来。
一阵律动感极为强烈的音乐把我的眼球吸引了过去,原来是某商家的宣传活动。一对张开着大嘴的巨大音箱立在舞台的两侧,音响师戴着耳机在那摇头晃脑。如此架式,见得太多了。
以前我的隔壁邻居在深更半夜,还把音乐和自己的歌声扩大到最高的分贝,野兽般疯狂的吼叫!
街道旁。一间小发廊,亮着极具诱惑的红色灯光。一个年轻女子在昏暗中目光呆滞地向外张望。
她是在招客,又好象在向路人求助。
我不能安慰你,更无法拯救你,如果我真能——只怕是,我只能与你一起被世人抛弃,或毁灭。
突然,一个庞大的黑影遮挡了我的视线,接着是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原来是一辆装着黑煤的超载大货车,趁着夜色偷偷地进城了。我正感郁闷时,一辆禁驶的三轮货车从我车旁呼啸而过······
希望,我只是希望。我们的城市,我们的大家园,带着灿烂的微笑,走进我的期待里。
一个安静的小院,我的家,就在这里。柔软的沙发,淡淡的茶香,温馨的灯光,我杂乱的情绪或多或少平静些。
这是属于我自己的一片天空。没有呼吸的困难,没有拥挤的烦恼,没有危机,没有含糊和疑惑。
我很渴望,渴望夜,每天都是如此的宁静、和谐。点燃一支烟,烟雾袅袅地飘满书房。我打开电脑,优雅、舒缓的吉他音乐《小夜曲》在安静的夜空,飘荡、回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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