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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暮雪 于 2012-12-13 15:18 编辑
旅行于世界的烟斗
我是一个烟斗,是一个黄花梨烟斗,是一个美仑美奂、惊艳四射的黄花梨烟斗。
其实,我原来不是这个样子的,我曾经是一棵参天大树,一棵生长在海南岛东方市俄贤岭地区的参天大树。
我静静地躺在北京故宫博物院的一个展厅里,每天都接受着无数游人的目光。这目光中有欣赏、有羡慕、有贪婪等等。但客观地讲,人们以任何目光看我,我都是不喜欢的。因为我不应该躺在这里,也不愿意被别人摆放在这里。总之,我讨厌北京故宫博物院。
我时刻热恋着我的故乡,我生长在海南省东方市一个叫俄贤岭的地方。那里土壤肥力、阳光充分,水份充足。它们为我提供了适应的生存环境。
那松树、杉木、石榴树、那成片的竹林,以及那些叫不上名来的郁郁葱葱的树木和各种花草,构成了一个美丽的原始森林。
这是一个美丽的世界,我和我的父辈母辈、兄弟姐妹们在这一方沃土里嬉戏和生存,实在是生命中一种极大的快乐。各种动物也在我们这些植物的庇护之下,繁衍生息了一代又一代。我们就这样和各种动物在一起,走过了一个又一个的春夏秋冬。
每天看到日出日落、阳光雨露、彩霞满天时,我们都会发出快乐的笑声,这笑声,久久地盘旋在俄贤岭的上空,久久地回荡在东方的天地之间。
如果不是人类的魔爪,如果不是那个面目狰狞的猎人,我也不会惨遭如此的厄运。这个凶残的猎人,伙同他的同伴,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闯进了我们的世界,他们拿着刀箭,残杀了森林里多种动物以后。他在离开的时候,突然把贪婪的目光投到了我的身上。我活了几百年的光阴,也从没有见到过如此恶毒的目光,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已经厄运临头了。
果然,几天以后,这个凶残的猎人,又和他的同伴,拿着各种斧头刀具,对我和我的父辈母辈、我的兄弟姐妹进行了毁灭性的砍伐。当他们的斧头砍进我的身躯的时候,一阵阵刺骨的疼痛让我流血不止,又让我无能为力,最后,我宠大的身躯被连根拔起,倒在了地上。
这一刻,我埋怨自己不应该生为植物,要是生为动物的话,我就会远远地逃离这些贪婪的人类。
以后,我亲眼看到,我的兄弟姐妹,他们巨大的身躯被人类砍得四分五裂。他们被人类制作成了床铺、梳妆台、供案、供条、太师椅、根雕、神台、神案、烟斗等等各种黄花梨制品。
说实话,如果我是寿终正寝,我是非常乐意为人类作出各种奉献的。因为,我知道,生命从虚无中来,最终还会回到虚无中去的。但在我风华正茂的岁月里,就被人类屠刀的砍伐而遭此厄运,这是多么残酷无情的现实啊。
我巨大的身躯,后来也被人类砍伐得四分五裂,最后,我被制成了一个美仑美奂、惊艳四射的黄花梨烟斗。
我记得庄子曾经有言:散木者,矮小谦卑之木,方可尽其天年;而名贵、高大之木,一旦广为人知,则难逃砍伐之劫。
如此一想,那个明朝的“木匠皇帝”朱由校当是我辈的罪魁祸首。这家伙在宫中不理朝政,而是“斧锯不离手”,与近臣们“朝夕营造”,沉醉于木工制作。人类说,是朱由校成就了我们海南黄花梨的美誉。
而依我看来,此人正是我父辈母辈、兄弟姐妹们的最大杀手。正是他,将我们黄花梨家族定为明朝朝廷的贡品,让我辈后代在明末清初之际,就被人类进行了毁灭性的砍伐,濒临灭绝啊!
客观地讲,相对于其他树种而言,我黄花梨家族十分善于保护自己。我辈可以种子育苗,也可以插条育苗。我辈可以轻松地繁殖下一代,而且下一代极易成活。但是,贪婪的人类一旦把眼光盯上我们,我们也就在劫难逃了。
其实,我是“色”、“纹”、“香”、“润”齐全的。
我的“色”是黄色,这是一种高贵静穆的黄色。黄色,是中国最高权力的象征。同样也被历朝历代的统治者所看重。
我的“纹”更是天地成就,鬼斧神工。我的纹如行云流水、如天马行空、如清茶氤氲、如阳春白雪;我的纹让你猝不及防,又让你拍案叫绝。我的纹让你看到孩子的笑脸,又会让你感觉到童稚天成。
我的“香”,淡而雅、顺而柔、醇而厚。用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上的话来说,我的香叫降香,它能够沁入你的肺腑,也能够让你心旷神怡,宠辱不惊。
我的“润”,如玉器一般的细腻柔润,如琥珀般的晶莹剔透,又如彩虹般的绚丽多彩。
“色”、“纹”、“香”、“润”齐全的我,其实正是我生命中的悲哀。要是没有这些特征,我也就不会成为人类砍伐的对象了。
被制作成为烟斗的我,纹面狸斑,惊艳四射、成了人类富贵荣华的一种象征。
在这几百年漫长的岁月中,我辗转于不同的人之手,每一个人都为成为我的主人而得意忘形,我也见识了人类各种丑陋的嘴脸。后来,我又被送进了北京故宫博物院,并行走于世界各地的博物馆展览,接受着世界各色人种的参观,大英博物馆也曾经出现过我的身影。
所有的这一切,都不是我的荣耀,而正是我的悲哀,我命苦矣。
如今,躺在故宫博物院展厅里的我,一想到我黄花梨家族几近灭绝,我就痛苦不已。人类贪婪的欲望永无止境啊。我还听说,在我的故乡海南岛上,成材的黄花梨树林,已经没有了。
一想到我生命中在俄贤岭的光辉岁月,再想想现在的惨境,我就忍不住的潸然泪下,往事不堪回首啊。
我知道,在过去的两亿年时间中,平均100年的时间才有一种脊椎动物灭绝,平均27年才有一种高等植物灭绝。自从人类出现以后,物种灭绝的速度提高了100倍至1000倍。今天,每1个小时的时间里就会有3个物种灭绝。由此可见,人类是我们这个地球上所有物种的最大的敌人。
因为,人类的欲望与贪婪永无止境,太可怕了。
最近,我听说在我那遥远的故乡海南省东方市里,发生了一件大事:东方市政府加大了对我黄花梨后辈的保护力度,在举办了东方市黄花梨文化节的同时,还大力培育黄花梨的幼苗,并广泛种植。在我的故乡俄贤岭地区,也种植了相当数量的花梨树。
在不久的将来,东方大地上就会出现漫山遍野的花梨树。
闻知此事,我心欣喜若狂,人类终于为我们黄花梨家族做了一件善事,海南岛的黄花梨不绝尔,阿弥陀佛!
2011、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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