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我是来打酱油的 于 2012-3-18 19:22 编辑
我不装蒜,我很文艺【祝贺帖】
在六星,有个装蒜的版,叫艺文。
说它装蒜,就因为它叫艺文。
叫文艺多好,我从小就喜欢文艺。
文艺节目、文艺晚会、文艺演出,透着就那么喜闻乐见。
说实在的,我跟文艺有缘。
我五六岁时,就弹过琴。而且是钢琴。
不过,就弹了几次。每次,就弹了几下。
我妈是小学老师,教语文的。
有时候,一般是某个周日,她去学校值班,就带上我。
学校是个大绿门,大绿门套着一个小绿门。
过小绿门时,我妈会扶着我,怕把我摔了。
进了小绿门,我妈左转,进传达室,通常跟看大门的老头儿聊几句;我直行,撒丫子跑开了,一直跑到操场边有钢琴的一间大屋子里。
屋里有高年级女生在排练节目。可惜我那时对女生还不太感兴趣。
钢琴敞着盖儿,旁边有个凳子。
我站在钢琴和凳子之间,很赶落地弹了一曲。
曲子很简单,全部简谱是56565,656565。重复N遍。
这曲子是有歌词的。我们胡同的小孩儿都会唱:“新娘子来了,来了来了来了……”是大人们结婚,小孩儿们起哄时唱的。
一般曲子刚弹几小节,我妈就差不多进来了。她说,别搅合,看小人书吧。那时我最喜欢看《战地红缨》的小人书。
我妈是那些女生的班主任。我妈经常在值班那天,把她们通知到学校,排练文艺节目。
那时没有流行歌曲,唱的都是革命歌曲。有经典的,也有原创的。
通常,我妈会写一首歌词,学校的音乐老师会把曲子谱上。
我妈识谱,但五音有点不全。有时会借助一下钢琴。
编排舞蹈动作,才是我妈的长项。
记得家里有一张黑白照片,是妈妈带着表演节目的女生们在照相馆里照的。我妈左手抬高,与身体呈45度角,右手划个弧形放在胸口,眼睛向左上方盯着左手的指尖儿,七八个女生有的蹲着,有的弓着,有的直着,但目光统一交汇在我妈左手的指尖儿。
可惜,这张照片找不着了。
我妈可爱照相了。1999年,我妈在北戴河的海边照了一组艺术照。其中有一张,她手捧花篮,穿一身七仙女的古典服装。2000年,我妈去世,估计她是成仙了。
我上小学时,学习很好,人又老实,所以班主任推荐我参加了学校的文艺宣传队。其实是一支民乐队。
民乐队有两个老师。一个姓培,长得很白,很瘦,像麻杆儿;他出事儿了,辅导女生弹琴时出的事儿,定性是耍流氓,判了几年刑,出狱后又回学校的校办工厂,劳动改造,以观后效。
另一个姓宋,长得很黑,很胖,像红高粱。宋老师高度近视,戴一宽边眼镜。他让我把手伸出来,又摸了摸,说:你学拉二胡吧。
我听了很不高兴,心想:我学习这么好,怎么也得让我打扬琴呀,那表演时坐在舞台的正中央,聚光灯直射脑门儿,俩手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地一通忙乎,多带劲!
可能是心情关系,二胡我怎么也拉不好。看别的同学眉飞色舞地打扬琴,精神抖擞地弹月琴,热火朝天地吹笛子,我恨不能一头扎进学校的防空洞里去。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也会望着窗外的月亮反思,同样是拉二胡,为什么别的同学能拉《赛马》、《送公粮》,我就只会拉56565,656565?
我找到了宋老师,我把一块松香递到他的手中,我说:我想练练打击乐。
可能是我那时心情太郁闷了,想敲锣打鼓,出出气!
宋老师说,我正想找你呢,有个同学病了,你来敲钹吧。
钹是嘛玩意?这不拿我打镲嘛!我心说。
钹就是镲,比镲大。宋老师说。
好嘛,真让我打镲。好,我打镲。我咬牙答应了。
当时,民乐队正在排练《金蛇狂舞》,六一晚上时要在区礼堂代表学校参加文艺汇演。
那天,我头一次看到钹。觉得面熟,因为我以前见过镲。镲比钹小,是一对儿,与地面垂直,左手拿一个,右手拿一个,一打,就镲了。钹比镲大,是一个,与地面平行,左手攥着钹中间钻出来的红布条,右手拿鼓槌儿一敲,就钹了。
闲话少说。演出那天,我蓝裤子、白衬衣、塑料鞋、红领巾,自己都觉得自己倍儿精神!
在酱紫色的大幕拉开之前,我胸有成竹地站在了舞台最后面、最右边的位置。
大幕拉开,掌声雷动。
演出开始了。我总觉得观众看不见我,心里那个着急啊,心想我练了一个月,连露脸的机会都不给我,越想越气,脑子一下子就乱了。
同学们金蛇狂舞着,宋老师筛糠一样地指挥着。
说实话,我站得太靠后了,勉强能看到宋老师的眼镜和头发,运气好时能看见他的胳膊。突然,我看见宋老师的手了!好像在指我!我身体一激灵,就把钹给敲响了。刚响一下,前面的同学回头看我,左边的同学拿眼瞪我,我心想,可能是敲错了……
那天演出之后,宋老师并没有责备我。没过几天,他调到别的学校去了,我心里挺愧疚的,心想:不会是因为我吧?
我是爱文艺的,这没的说。
上中学时,我又喜欢上了相声。
我每个月都在音乐厅附近的邮局买一本杂志,叫《天津演唱》。里面有快板、单弦、坠子、时调、山东快书、西河大鼓的唱词,连三句半都有,当然,主要的还是相声的台词。
刘伟、冯巩,从天津走出去的相声演员。这两块料上中学就爱说相声,因为比我岁数大,多看了几期《天津演唱》,人家出名了。他俩说的成名作是《春姑娘》,就刊登在这本杂志上。不过,很长一个时期,他俩就会说这一段相声。
高英培、范振钰,也是天津的,他俩中年成名,说相声可以用火爆形容。最有名的代表作是《教训》,里面的一句“你他妈的他他妈的咱他妈的都他妈的”脍炙人口。还说了《钓鱼》、《不正之风》、《皆大欢喜》、《跟谁对着干》等,后被全总文工团挖走。
北京姜昆、马季的相声,我也是喜欢的。现在郭德纲的粉丝讽刺姜昆“江郎才尽”,其实,那时的姜昆比现在的郭德纲还要火,广播有声,电视有影,代表作有《如此照相》、《我与乘客》、《爱的挫折》、《诗歌与爱情》、《时间与青春》、《祖爷爷的烦恼》等,很受青年人的喜爱。马季则以歌颂型相声见长,而且说的相声基本上是自己写的,这很不简单。
侯宝林的相声,我不太爱听,因为他总在相声里唱京剧。但在电视上看侯宝林的演出录像,还是很佩服他的。人家那眉毛、鼻子,一扭一动都能说话,绝了。
除了侯宝林,堪称大师的就是马三立了。
我上初中时,有幸和我爸爸在天津的八一礼堂,看到了马三立的真人。
马三立说相声像是拉家常,絮絮叨叨的。
跟侯宝林一样,马三立的现场表演同样精彩绝伦。
一晃30年过去了,可马三立那天表演的情景,我还记忆犹新。
马三立瘦瘦的,身穿灰大褂,脚蹬黑布鞋,脸上涂着腮红,跟猴一样一样的。
马三立的搭档是王凤山,白白胖胖的,跟娃娃鱼似的。
马三立先出来了,台下的观众纷纷起立,一边笑着一边鼓掌。马三立双手作揖,从舞台的中央走到舞台的右前方,又从舞台的右前方走到舞台的左前方,还不忘跟楼上的观众打招呼,诙谐地问:赵大爷、张二伯今天来了没有?
王凤山很谦虚,一直站在台口处,让马三立独享这两三分钟的荣耀。
那天,马三立、王凤山说了一段新相声《精打细算》,返了两个小段,一个叫《说学逗唱》,另一个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但是,大师的风采,我是一辈子也忘不了的。
现在,除了刘伟、冯巩、姜昆,上面提到的其他相声演员都已作古。姜昆当领导了,冯巩演小品了,刘伟连个人影也见不着了。说相声的,似乎就火了郭德纲和他的徒子徒孙。
郭德纲是有心计的。雷锋做好事写在日记里,郭德纲把好几年说的相声都刻成了mp3,媒体和网络一给力,一夜之间就蹿红了。
郭德纲有条好嗓子,基本功也扎实,他把所有的传统相声都翻了一遍新,成了自己的知识产权。
郭德纲相声的笑料,绝妙的“可上九天揽月”,低俗的“可下五洋捉鳖”。但有一点毋庸置疑,他的相声是经得住听的。不像有的相声演员,抖包袱跟晒床单似的,刚说上半句,观众就想到了下半句。
前几年,我常听天津的茶馆相声。有些老演员,如尹笑声、黄铁良、佟有为、马树春,表演起来比郭德纲强多了。
尹笑声是马三立的徒弟。有一年夏天,我买了一本众友相声艺术团的小册子,在开场前,我到后台找尹笑声签名。当时气温很高,后台的小屋只有几平米,尹笑声膀大腰圆,身穿一件老头衫,汗流浃背的,白色的老头衫早已变成肉色的了。他一手扇着大蒲扇,一手给我签名,还客气地问我:您贵姓。我说:我贵姓王。
前面提到的佟有为,早先是计生委主办的家庭报的副总编。上世纪90年代初,我所在的报纸和家庭报在一个印刷厂排版,常见到戴着一副眼镜的佟有为。佟有为肤色黝黑,酷似农民工,但一本正经起来,还是很知识分子的。
不过,人的本性难移。家庭报里有我的一个大学同学,一天中午,我去家庭报找同学办点事儿,离着十几米,就听编辑部里跟有人吵架似的。我走过去推门一看,只见佟有为脸上贴着纸条,太阳穴青筋暴露,噌地站起来,右手使劲儿从左手抻出两张扑克牌,居高临下把牌甩到茶几上,高声叫道:“别动!我管!俩3!你还几颗?”好嘛,打六家,还真有瘾!
近几年,茶馆相声,也叫小剧场相声,成了天津旅游的一大特色。外地的游客逛逛劝业场,吃吃狗不理包子,好像也没什么地方可去了,干脆听相声吧。
我在中国大戏院的门口,多次看到外地旅游团在此游览。导游举个绿色的、蓝色的或黄色的小旗子,向大家介绍天津大戏院的历史。大戏院的小剧场是专门说相声的,导游们来到这里也仿佛幽默附体,故意把“天津大戏院”五个字念成“天津大妓院”,游客听了,大多数也比较配合地哈哈大笑了。
可能是离得近,北京的旅游团来天津听相声的居多。一次,在名流茶馆,我去晚了,突然来了一个北京的团儿,把座位给包圆了。我正要离开,只听一个40多岁的女服务员端着茶杯喊着:“还有台上的票!”
那天,我平生第一次,和十几个观众一起,一人搬一把凳子,大大方方地坐在了台上,看着相声演员们的侧脸,完成了一次全新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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