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狼嚎般的西北风刮了一天。傍晚时分,天上竟飘起了雪花。街上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在路灯的映衬下,雪花竟更显得轻盈了。
于科围上了围裙。不用看表他也知道,路灯亮起来的时候,他该准备晚饭了。妻子小静下班晚,做饭的重担也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了于科宽厚的肩膀上。别看于科生的五大三粗,满脸络腮胡,看上去似乎是个反面人物,可他在厨房里却伸手敏捷,时常变戏法似的为妻子准备好可口的饭菜。难怪妻子小静时常娇羞地开玩笑说:老公,你哪点都不好,除了做饭。于科美滋滋的,却故意板着脸说:“这年头,男人要是不会做饭,在家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砰砰砰”,正当于科在厨房里忙着的时候,门响了。看看时间,该是妻子下班回来的时候。于科抽不出手,就高声喊道:“用钥匙开,我没手呢。” “砰砰砰”,门还是固执地响。于科顾不上手里的活,赶忙擦了一下手,“来了,来了!” “爸,你怎么来了?”门一开,一阵冷风冲进了屋里,于科打了个冷战。“快进来,快进来”,说着接过了父亲肩上的化肥袋子。 “村里二毛家来城里拉东西呢,雇了辆车,我就跟捎着来了。”
“这,这是什么?”于科打开袋子看了看。 “我给你捎了点猴头”,父亲抖了抖身上的雪说,“还没吃呢?” “正做着呢,猴头,什么猴头?” “你二姑从东北邮过来的,这都是采的野生的,很有营养呢,小静呢?” “她还没有回来呢,这个点儿也该下班了。你拿着个干什么啊,你们吃呗,我这里什么也不缺。”
父亲坐到了沙发上,掏出了烟荷包:“我寻思这不是快过年了吗,给你捎过来,你拿着到领导家坐坐,这个东西,是野生的,怪稀罕。” 于科赶忙拿过来一盒烟卷儿,“少抽旱烟吧,太呛,要抽抽点好的。” “习惯了,烟卷抽着没劲儿。”说话间,父亲已经吧嗒吧嗒抽上了,接着是几声剧烈的咳嗽,屋里也顿时弥漫起了烟雾。
于科这才注意看父亲,高大的身躯已经有些驼背了,人也显得单薄了不少,虽然才不过60岁,可白发已经悄悄爬满了两鬓,额头的皱纹无情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父亲老了,确实老了。夹着烟卷的手干瘦的像枯柴,再也不是小时候把他高高举过头顶时那么有力。于科觉得鼻子有些酸楚。
说起来,父亲这么老远的赶过来,还是因为于科。几天前,父亲在电话里问于科,说今年干的不错,年底调个职务应该有希望吧,于科随口说估计不大行,听说好多人也盯着,而且大多数已经开始了行动,一句话,貌似平静的水面,其实暗潮涌动。当时父亲还跟他说,你要学着点儿,一定要跟领导搞好关系。没成想今天竟然拿来了东西。 于科又看了看猴头说:“你和俺妈一年到头这么累,要吃点好的,这些猴头你们搁家里吃就行了。我都多大了,你们还为我操心。”看父亲这么辛苦,于科有些于心不忍。 “自己吃了也就这个味儿,送人不是还有点用嘛,现在这个社会,要紧的是要会来事儿啊,逢年过节的不拿东西到领导家,那可是吃不开啊。”父亲压低了声音说。
“你看,你又说这个。要进步咱要实干,不能搞那些,再说,我也不是那样的人,干工作,我觉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了。” “你看你,就是不听,给领导送点,没有坏处,其实领导家里什么都不缺,你送点,就是个心意。” “这都是不正之风,咱不能搞那些格外的,领导大会小会的强调,说干好工作就是对领导的支持,还特别强调说,过年期间不搞拜年活动呢,咱这不是顶风上吗,要是被别人看到了,多不好啊,别人怎么看我啊。”
“这也不是什么送礼,就是去坐坐,顺便捎点东西,我跟你说,不会来事儿可不行啊,现在这社会。”说着说着一激动,父亲剧烈地咳嗽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更显出声音的苍老。 “行,咱先不说这些了,你先坐着暖和暖和,我去炒几个菜,咱好好喝几盅。”于科终于不忍心再和父亲辩论了。 “炒了你们吃吧,我这就得走,他们办完事就回去,我得跟车回去。”说着于科的父亲已经站了起来。
“哪能走啊,明天走吧,也有地方住,这大冷天的不吃饭哪行,明天坐客车走吧。” “家里离不开,喂的牛啊羊啊的,你妈在家也忙不过来。” 父亲执意要走,于科留不住。临走,父亲还不忘交代:“我跟你说的事,别忘了啊。要紧的得会来事儿点。”
“行,行,你别管了,到家来电话。”一阵冷风又让于科打了个冷战。 父亲一走,于科觉得有些失落。赶忙到窗边,看着父亲单薄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中。他忽然觉得踌躇起来:哎,又到年底了,到底去还是不去? 眼看钟表的时针指向了七点。妻子还没回家。电话打过去,竟然是关机。下雪路滑,不能出什么事吧?于科心里打起了鼓。 过了一会儿,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一接听原来是妻子:“今晚科里吃饭,我不回去吃了,我电话没电了,用的同事的。”
“不回来也不早打电话,每次都这样不及时……” “汇报”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呢,电话已经挂掉了。于科觉得心里有些燥。 虽是夜晚,可窗外因为下雪显得有些亮,街上不见一个行人,只有雪无声无息地下着,下着,看着窗外,于科感到了孤独。想想,年的脚步确实越来越近了,仿佛每步都重重地踩在于科的心里,令他坐立不安。
再看看这一大包猴头,于科犯起难来。自己和领导不是太熟,主要是工作上的一些接触,无从谈什么感情,这么样去送礼能好吗?领导会怎么看我,如果自己取得了成绩,别人还不都说是送礼送出来的啊?从小到大,自己可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良心的事啊。而且,领导万一不收,还在会上批评,那以后脸可往哪儿搁啊。再者,看看领导,平时在会上强调的那么义正言辞,怎么看怎么不像收礼的人啊。
还记得自己刚工作的时候,父亲时常这么跟他说:独立了,过自己的日子,社会上的事可不容易啊,一定要跟领导搞好关系。逢年过节的该花点就花点,别舍不得。 当时于科觉得父亲有些迂腐,对这些话也不以为然,心想:搞好关系,还怎么搞?我干好自己的工作不就行了吗?我最讨厌那种没有本事,只靠溜须拍马、拉拉扯扯、吃请跑送获得进步的人。想到这里,他就觉得自己形象高大起来:一定要守住心中的所谓的“正”的东西,就不信这社会还真是全靠关系。
有时回家,街坊邻居也劝他说,这都什么年代了还靠干,直接给领导送礼,现在哪个领导不收礼,不管怎么说,送了礼没有坏处,有什么事,领导自动给你想着呢。 本来于科对这些是不屑一顾的,可是听得多了,他也犯嘀咕:难道这个社会环境,真的到了需要送礼才能解决问题的程度了吗?看看领导们,不像是收礼的样子啊,看他们那么和蔼,大会小会地强调,好好干工作就是对领导的最大支持,要靠本事立身,单位也绝不会让流血、流汗的人再流泪。再说了,这么多年,他还真没看到一个去领导那里送礼的呢。都住在一个大院子里,从来没有碰到过。
到底该不该送礼?于科头都大了,他不清楚,他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判断这一切。 可是仔细想想,似乎也不对,自己这都毕业5年了,工作也是兢兢业业,从来没出什么差错,可就是一直没有进步,什么先进个人、公费旅游什么的机会,自己从来就没轮到过。比自己来的晚的都提拔了,号称是干部年轻化,可他们干的真是一般啊。莫非,莫非?莫非他们送礼了?肯定的,肯定送礼了,不然还能有什么解释。想到这里,于科觉得有种被骗的感觉。这,这,这也太欺负人了!越想于科越觉得气愤,牙齿竟都有些打战了。 在网上遇到熟悉的同学,于科毫不客气地说:“我问你个问题,你别打哈哈,老实交代。”对方来个疑问表情,于科郑重地问:“你给领导送礼了吗?” 没想到同学一点都不打马虎眼:当然送了,这年头不送礼怎么混啊。
“送什么?送多少?怎么送?”于科一连串的惊讶。 “这个可没有法律规定,哪有什么章法,凭感觉去吧。” “哎呀,你也知道,我不是那样的性格,这方面我不会,你就跟我说说吧。”于科用了请求的语气。 “嗨,你呀,这么跟你说吧,我跟你打个比方吧,比如给我岳父送礼,因为我平时不常去他家,也就过年过和中秋给买瓶酒,他喜欢喝酒,也好面子,我每次都要给他买好酒。因为平时不怎么买,如果过年再不买好点的,就说不过去,其实好的和差的也就一二百块钱的事。相反,如果我平时去的多,经常买东西,那过年就不一定非要买多么好的,一般说得过去也就行了。”
“你说的有道理,可是这和给领导送礼有什么关系呢?” “我说你真傻还是假傻啊,跟领导的关系也一样啊,如果是找领导办事,就好比给过年给老丈人买东西,你如果平时关系处的好了,关键时候就不用费多少力气,意思意思就行,当然事成之后,还要有所表示,可是,如果你平时没有打好基础,没做好铺垫,到了关键时候,又不舍得多花的话,估计八成是办不成吧。因为,领导会觉得你太势力,办事了来送来找,早干嘛去了。说明你眼里没有他,只有利益。”
“不会这么复杂吧?” “这有什么复杂的啊,人在社会不就是个人情吗,你有什么放不开的啊,直接送就行啊。” “那你跟我说说,具体怎么送的吧。” “我真服你了,可是,今天不行了,领导找我有事呢,先下了哈。”同学的头像变暗了。于科盯着屏幕发起了呆。
想想时间真能改变一个人。于科的这个同学以前见了人害羞,话也不多,没想到,不几年的功夫,社会让他成熟了。 “工作做在平时”,于科自言自语地会说,“多么有哲理的话啊。”看着父亲拿来的这些猴头,于科心里想:看来今年得送,硬着头皮也要送。 8点多钟,妻子小静回来,于科赶忙说明了情况。小静语重心长地说:“我早就说你要开窍一点,要送,你看,这次爸都把东西拿来了,今年无论如何也要送出去啊。” “多愁人啊,多不好意思啊。”说起要送礼,于科心里忽然紧张和难为情起来。 “你看你那点出息,领导家里什么都不缺,咱们送这个有特色,也不重,多好啊。”于科惊讶妻子说的和父亲说的几乎如出一辙。 “要不,今年咱送?”于科脸上忽然露出了笑容,嗓门也高了好几度。
“嘘,小点声”,小静竖起耳朵听了听,没有什么异常,“老公,你终于开窍了”,说完竟给了于科一个香吻。“你看,这都要过年了,你得抓紧呢,不然明年提拔的事,又没你的份了。你看我们科长,别看风风光光的,谁还不知道怎么上来的?” “这个BYD社会,难道真要……”于科骂了一句。
晚上,妻子小静在身边已经起了轻微的鼾声,于科却翻来翻去睡不着,这有些反常,他其实从来不失眠的,时常被小静取笑说没心没肺的人睡的好。他不停地问自己:难道真要送礼吗?怎么好意思啊,平时见了领导都还有些拘束呢,自己在领导眼里可一直是肯干上进的人啊,这么一送,领导会怎么看自己啊?想着心里就突突跳起来。他甚至忍不住想象着自己面对领导时的窘状,浑身也燥热起来。 一夜没睡好,第二天上班于科无精打采。他偷偷看了看别人,大家似乎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不是吧,难道自己要送礼的事被他们知道了,不可能啊?于科自己也纳闷,越发不自在起来。
一连几天于科都被这种矛盾交织着,撕扯着,吃饭也没有了胃口。如果什么都不想,还能高高兴兴的,可是,一想到要送礼,他就愁的没有了章程。这么一折腾,他竟病了,发起了40度的高烧。 病了,于科到安心了,他想,病的再重一些就好了,跟领导请个十天半个月的假住院,等出院时,年也就过去了,也省得过这道熬人的坎儿。妻子小静又气又疼:“你真是没出息,不送就不送吧,还把自己弄病了,你要是病倒了,咱这个家可怎么办。”
听妻子这么一说,于科鼻子酸酸的,想想结婚这几年来,自己不会来事儿,也没能进步,没能让妻子过上好日子。心想,等病好了,怎么也得想办法送出去,毕竟东西都准备好了,送不出去有点可惜,送出去,自己也就算是努力了,至于事情成不成,那不是自己所能左右的,但如果自己不送,不抓住机会,事情肯定没有戏,自己也许会后悔的。想到这里,他心里却明朗起来了,病也慢慢好了。
于科开始观察领导的动静,他们住的并不远,他在家里就能大约看到领导的家。为了观察的更仔细,他还拿来看世界杯时的望远镜。经过连续观察,他发现领导一连几天都在家。一天晚上,趁着夜色,于科用厚厚地羽绒服揣着猴头出了门。
夜很静,路上很冷,家属楼里零零散散地亮着一些窗,在冬夜的包围下,透出光亮的窗户显得格外单薄。路上没有别人在走,于科听到了自己的脚步声和突突突的心跳声。自己这是去给领导送礼啊!这是自己第一次给领导送礼啊!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心里也越来越紧张,仿佛身后有人在追赶着,自己也要窒息了一般,回头看看却不见一人。他想到了做贼心虚这个词,心想,自己没有做过贼,但做贼的感觉也不过如此吧。
到了领导的家属楼前,于科并没有上去,他停下来,蹲下装作系鞋带的样子,四处观察周围情况,一有点风吹草动他心里就一紧,心想,可别遇到熟人,还好,他穿的黑色羽绒服大衣,能利用夜色隐蔽。观察了约五六分钟,楼前楼后一点动静都没有,于科忽然起身,轻手轻脚地飞跑起来,不消10秒钟,就来到了领导门前。虽然因为跑的过猛,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半天平静不下来。
正欲抬手敲门,于科忽然听到领导家里传出电视的声音,他吓了一跳,那声音却由大忽然变小了,是电视在换台。于科的手举起来,放下,再举起来,又放下,如此反复了四五次,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敲?还是不敲?这么贸然来敲门不好吧,应该打个电话,是的,应该先打电话,万一领导不方便,或者家里有其他人,那不就坏了?越想于科越觉得不能敲,还好自己犹豫了一下,不然那可是失礼了。可是,自己经过一番思想斗争,这都已经来了,难道就送不出去?于科觉得额头上开始渗出汗珠。 自己怎么这么没用啊,连个礼都送不出去,于科有些恨自己了。为什么一到关键时候就掉链子,还记得一次单位有个新马泰10日游的名额,按硬件条件于科也够,当时想去领导办公室说说,争取一下,可是到门口了,瞻前顾后没进去,后来名额旁落后,于科难过了一星期,他恨自己没有勇气去为自己争取。有想法自己都不说,谁还能帮你呢?他自己对自己说。想想现在社会上的某些人,所谓的进步,不都是送礼、送钱了吗,又有几个靠真本事的呢,很道貌岸然的样子,其实谁不是靠送礼提拔上来的呢,别人送得我为什么送不得?送礼有什么丢人的,还不都一样,去他奶奶的,这都活了二十来年,我也得雄起一把了,怎么着也不能再窝窝囊囊下去了!于科咬紧了牙,他听到了牙的打战声。
再想想自己高中的时候,有个女生喜欢自己,自己其实也非常喜欢她,可是没有胆量表白,最后连手都没牵,后来听说那女生伤心地出国了,嫁给了个外国人,但还时常想起他。真的,懦弱已经让我失去了很多,再也不能这样活,再也不能这样过。想到这里,于科又觉得身上充满了力量,他慢慢举起了手,缓慢地向门上敲了下去。仿佛那是一扇通向未来的门,是自己的命运之门,幸运之门,举着的手,仿佛似有千钧重。可是,连于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发生了,门并没有响,于科的手指头轻轻地落在了门上,也许离门还有0.001毫米,反正没有发出响声。
门没响,于科反倒安慰自己:还是不能敲啊,这是什么性质啊,这是送礼啊,是歪门邪道,是不正之风,如果让别人知道了自己是靠这样的手段进步的,这不是自己人生永远的污点吗。是的,别人是通过送礼托关系进步了,成功了,可是,每个人的命运是不一样的,每个人走的是不同的道路,他们的道路不适合我,我不能随波逐流,如果我送礼了,不管进步不进步,不管有用没用,这不是我的性格,我会在良心上觉得内疚,我会在精神上不安,精神不是万能的,但,人是要有一点精气神的吧,不然和一具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呢,我就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一点“真”的东西,就没有一点“正”的东西,就没有一点“实”的东西,就好比那些婚外情,不能因为人家搞咱也搞啊,人是要有些操守和坚守的吧。哎,算了吧,怎么样还不是一辈子呢,我何苦因这些小事而受煎熬呢。老老实实地回去算了。
于科想抬脚离开,可是脚却没听他的使唤。再想想,人毕竟是生活在这样的社会里,毕竟不是生活在真空里,你自己的精神再纯洁,再高尚,周围的空气再污浊,你不还是要生活在里面吗,人就一辈子,荣华富贵是一辈子,穷困潦倒也是一辈子,只要努努力,想想办法,只要小小地送点东西,表表忠心,拉拉关系,自己的命运也许就会改变,为什么不呢,坚持的所谓操守有什么用呢,好比是地上的一块饼干儿,自己饿的要命,却还顾及面子,怕别人笑话而不拾起来吃,等自己饿死的时候还会有什么面子可言吗,真的不能迂腐了啊。想想父亲,由结实的汉子变成羸弱的老头,这都是岁月啊,年龄那么大了,还要为我操心拿来东西,想想爱人,跟我吃苦受累无怨言,一心盼我有所作为,我却在这里犹犹豫豫,我对得起谁。再摸摸怀里的猴头,都要被自己给捂热了。不多想了,送出去,结果怎样看天意吧。
前后过不几分钟的工夫,可于科却觉得过了一个世纪,他觉得,经过这几番思考,他终于顿悟了。还是实际点吧。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想到这里,他觉得热血沸腾起来,浑身充满了力量,跟自己说:不再犹豫了,这次一定要敲门。他屏气凝神,抬起稍微有些颤抖的手,再次缓缓地敲了下去。
“吱”的一声,还没等于科的手落下,领导对面住户的门忽然响了一下。于科心里一揪,条件反射般地冲下楼梯。楼上没有后续的声音,于科在楼梯口利用夜色观察了一会儿,还是没用动静。等瞅准机会想再上去时,远处路边竟有人在走动。于科赶紧一溜烟回家,身上羽绒服里面的衬衫湿了一片。
之后一连两天,领导家都没有亮灯,这可急坏了于科,眼看年是一天天近了,再送不出去,过了年一切就都晚了。这ZBYD送礼,怎么这么难,比干工作还难。算了,明天晚上再去送一次,不行就拉倒,不提拔就不提拔,不进步就不进步,我踏踏实实干工作问心无愧!总这么地想来想去,真是折腾人,短寿。于科下定了决心。 第二天天气不错,晚上没有月亮,也没有路灯,于科又用大衣揣着猴头消失了在夜色中。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领导家门口。砰砰砰,三声敲门,里面传出来:“谁呀,来了。” “哦,小于来了,来来来。”领导和蔼地招呼小于进屋。
于科紧张地不知说什么好,“局、局长,一点点,猴——头”,说着把猴头拿出来递给局长。 “哎呀,小于啊,你空手来就行了,你看还拿什么东西嘛,这可就见外了啊,来来,进来。” 刚进屋,于科看到很多同事也在领导家里。 啊?
怎么会有这么人在啊? 他们来干什么? 也是送礼吗?
我拿东西来,全被他们看到了?!于科一连串的问号,以后自己还有什么颜面在单位! 于科顿时觉得羞愧难当,恨不得赶紧找个老鼠洞钻进行去。可是,他发现自己的腿根本就不听使唤,仿佛灌了铅,一步也动弹不得。一着急,“啊”的一声喊了出来。又是一身汗。 “又做梦了”,于科自言自语地说。听着睡在身边的妻子均匀的呼吸声,于科心里踏实了一些,“还好是一场梦,要是真是这样,那可如何是好”。 “哎!今年看来这年不好过啊”。于科有些苍凉地长叹一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