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淡淡一片云 于 2010-11-9 07:18 编辑
哭泣或者微笑 对于哭泣,刘鹗在《老残游记》里有段千古奇论:“人品之高下,以其哭泣之多寡为衡。盖哭泣者,灵性之象也,有一份灵性,即有一份哭泣。” 对于微笑,现在有教授教导:“微笑面对上司、微笑面对客户、微笑面对一切外交伙伴,微笑面对敌人。微笑就是金钱,微笑就是进升的台阶,微笑就是王者天下的无敌武器。”古谚云:“笑里藏刀”。今谚说:“要做主宰,先当奴才”。 昨日,有一位女士对我说:“做人,不妨面上好坏无意见,底下一肚子难过。”这是现今中华大地的一种至高无上的智慧。 前些天,与一朋友闲聊,就听到了与“哭泣或者微笑”相关联着的一个故事,他说:
那一天雪后初霁,阳光普洒,我听着上海交广音乐广播里播放着的一曲柔美音乐,驱车走在上班的途中,优哉游哉。驶近市府大院,不经意地,就看到那闪着反光、刻着“为人民服务”的南墙之下,堆着一座被城市的游尘污染了的小山似的雪堆,雪堆的旁边,围聚着一群制服毕挺的保安或警察,又见保安或警察围聚着3位头发散乱、衣着陈旧的三十四、五岁模样的女子,保安或警察皆在微笑,皆在以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宣传解释着法律法规,3位女子皆在哭泣,皆在以似真似幻的四川话诉说着她们的遭遇、她们的诉求、她们的困惑。我一时好奇心起,就将车子开到前面不远处的一家正在装修着的酒店的门楼一侧,停下,钻出,返身回来一探究竟。于是,我就听到了这样一个小故事: 阿花: 我叫阿花,是四川绵竹人,来这地方打工已有3年11个月了。因为打工的收入很是有限,一个月才1000上下,扣去吃喝住宿开销,一年里根本就多不了几个钱,为了节省路费,三年多、近四来我就没有回过一次家,我忍着,咬着牙关忍着。今年,我非得回家一次,我想家,想着家里的三个孩子,也想着公公婆婆、自家的爹娘,当然,也想着心心相念的老公,天天想,每一个夜晚都想,每一个白天也想,梦里也想。想着想着,我就哭,我就半夜惊醒,我快要想疯了。不管怎样,这个春节我非得回家一趟。我和我的老乡阿芹、阿桂、还有阿六妹、小四毛,一起买了3天前的火车票,是无锡站的火车,下午一点多钟发车。那天,我们拨了闹钟,一早就起了床,打开门一看,外面好大的雪哇,地上积雪有了这么高。吃过早饭,我们就去了xx汽车站,一打听,说是雪已成灾,公共汽车已暂时停开,我们问:“常熟到无锡的长途汽车开不开?”有人说也会停开,也有人说不会停开。我们心里的那个急呀,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七晕八眩,找不到东西南北。我们想,长途汽车怎么好停开?若停开了,我们几百块钱的火车票不就白白作废了?几百块呐!我们可心痛。若有人买的是飞机票,不也要作废么?今生今世,我们多想坐一回飞机,可这是梦想,只是梦想。我们认准长途汽车决不会停开,就结伴上了路。我们走在路上,看见轿车就像蜗牛爬、电瓶车自行车都不能好好开,骑车的都垂着两条腿,左一支来右一撑,心里就很担心,担心长途汽车真的会停开。 我们走了好大一会,走得汗流浃背,虽然是大雪纷飞的寒冬,仍旧是汗流浃背。才走到了城里的那条大街,我们一面向人打听,一面去向人民桥车站。我们就这样走着、走着,跟着前面的人走着,谁想到,后面来了一辆汽车,它紧紧地挨着我们开过,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轮胎就碾过了我的这只脚板。我痛得眼泪直流、天昏地暗,叫了声“妈!”,就蹲下身子察看,一看,脚板立时已肿得老高老高,肿得鞋子也脱不下,肿得袜子也脱不下来。阿芹、阿桂、阿六妹、小四毛见了,就忙过来帮着揉摩。我说,“你们快去叫住汽车!千万别让它跑!”她们就急急过去,急急去叫那辆汽车停车,可是,那辆车里的人好像根本就没有听到,还在继续地慢慢向前开。她们没有办法,只好去找路边的警察帮忙,可是路边的警察对我们不理不睬。那天,路边的警察有好几个,她们统共找了三个,却一个也没有过来。后来,那汽车就越开越远,消失在了街道的拐角,阿芹和阿桂就把我送到了医院,挂了五瓶盐水、配了一大包药,花掉了2495.43元医药费。警察同志,你们看,你们看,我这脚板,到现在还这样肿着。 我们回到厂里,就把这个事情跟车间主任、厂长和留在厂子里的老乡们说了,他们问我们记没记下那辆汽车的车号、那几个警察的警号、那车中坐了几个人、车中人的年龄样貌,我们哪想得到要去记这个哇?我们是山沟沟里出来的人,啥呀不懂,哪知道哇!再说,那车子的窗玻璃灰灰的,我们哪里能够看得清车子里人的年龄样貌?他们又问我们是在什么路上出的事,我们也说不出来,我们难得去一趟城里,哪知道是什么路哇?刚才,我们去找了那条路,还真找到了,听人说,这条路叫李闸路。车间主任和厂长很关心我们,说这事只有来找市政府才能解决,市政府应该赔我们的医药费和火车票钱,我们的理由,是警察不作为。 保安或警察: 我们很是同情你们的遭遇,但是,这事是交通肇事案件,是民事纠纷,必须按法律规定来办,不能由市政府直接管。你们一不知道肇事车的车号、二不知道值勤交警的警号、三也没有旁观证人的证词,所以很难办。我们已将你们的情况向有关部门的有关领导作了汇报、沟通,已派人查了那天那个路段值勤交警的名单,也已经按名单找了那几个值勤交警作了调查笔录。刚才来的电话,就是来通报初步调查的结果的,调查下来,李闸路上的值勤警察,谁也没有遇上你们所说的这一档子事。你们仔细想想,到底是不是在李闸路出的事?如果真的是在李闸路上出的事,总会有人反映真实情况。那天路上执勤的警察那么密,还有那么多辆的巡逻警车,断不会人人都说谎,你们说对不对?所以,我们劝你们,先回去回忆回忆车号、车型,回忆回忆究竟是在哪条路上出的事,再去找找目击证人,提供提供有关线索。如果你们所反映的情况确凿,市政府会妥善处理这事的,请你们放心。 三四川女子: (放声大哭)我们怎还记得清车子的车号、警察的警号?城市里的道路条条都差不多,看看像,再看看又像又不像,我们又怎样去寻找目击证人、怎样来提供有关线索?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你们查起来总比我们来查好查。 保安或警察: 查是可以去查,但是,查不出来怎么办?查不出来,就说明你们是在报假案、是在讹诈、是在扰乱正常的公务活动,是要承担刑事责任的。你们可要想个明白。 三四川女子: (复放声大哭)阿花呀,你(我)好命苦哇,就这样,这大半年的辛苦积蓄,就全没啦!(呜——呜——)。
我的这个朋友讲完了这个故事,对我说,当时,他的鼻梁间不由自主就酸酸重重的。 现在,我借着这黯淡的天色,记下这一件事情,一边敲着键盘,一边鼻梁间也是酸酸重重的。 但是,我没有哭泣,也没有微笑。或者,这么多年来,我是愈来愈变得铁石心肠了。 根据我断断续续的日记,我细细推算了一下,阿花脚板被车轮碾过的日子,当是2008年的1月29日上午8:45左右,不知读此文者之中,是否会有一个凑巧的目击者,可以挺身出来帮帮她们?
2008、3、28追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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