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徽地文狐 于 2012-4-2 21:35 编辑
《我们都爱你》
苏力离开的时候,开始落小雨。临出门时,他走到床边吻了我,然后站着没动,似乎在等待我的回吻。以前不是这个样子。他知道早晨八点前,我绝对不会醒来,所以吻过我,就径自去店里。我其实已经醒了,依旧做出熟睡的样子。苏力欲言又止,磨蹭了一会,最后帮我整理了被子,关上门出去了。
汽车发动的声音响起,我靠着床头坐起来,把被子拉高盖过肩胛。初春的天气,还是有些清冷。床头柜上的果盆里,两只红苹果鲜亮地闪着诱惑的光芒,情欲的味道在空气中清晰可辩。我不是禁欲主义者,但仍然有些迷惘。
77天前,我睡在了这张床上,一张崭新的皮床。乳白色上好的头层水牛皮,结实而软硬适中的床垫,还有我买的粉红色六件套。原先的那张床,质量也很不错,但我连碰都没碰过。所以,我很迷恋这张属于自己的床。疯狂的爱欲可能在傍晚,可能在零点,也可能在清晨,随时都会爆发。只是过了早晨七点,就只留下我独自占有它,苏力每天准时去照料他的生意,从不间断。
昨天夜里,“我去上海。”我告诉苏力。他从背后拥着我:“又去上海?”背对着他的时候,呼吸顺畅得多,如果他直视我的眼睛,就知道我明显在撒谎。“什么时候?”他殷勤提出:“我陪你去吧!”。我缓慢而坚定地否决:“不用了,明天去,过几天就回。”他调整了以下姿势,依旧拥着我,身体转了个方向,仰面睡下。几秒中的沉默里,我仿佛听到一声极细微的叹息。“那早点回。”我没有回答,苏力也不再做声,微鼾想起,让夜不显得那么寂寞。
我并没有入睡,而是在想另两个男人,一个大男人和一个小男人。可以见到小男人,还是可以两个男人一起见,我心里没有底。也就是说,决定权不在我。如果别人好心施舍,或许可以一起见。即使见面,也是最后一次见面,有决定权的那个人,已经在信息里明确了要求。这个念头一闪过,便如针一般刺痛了我,刺出血。
眼泪一定滑到了苏力的胳膊上,因为他恰好这个时候,动了一下。我不能明辩,他是否知道我在流泪。鼾声依旧,无论节奏和音色,都和从前一样。
火车将在十点出发,所以我必须在九点之前出门。描眉,画唇,扑淡淡地粉。时间如果足够,我还想去做个头发。可是不行,匆忙地梳个高髻盘在脑后。然后找出波丝登羽绒服,黑色小口直筒裤,坡跟皮鞋。
把旅行包扔上出租车的司机,看起来很伶俐,是个讨人喜欢的小伙子。他调低了音量,CD里放着强尼-卡特的曲子。“今天天气不错,”看来是个很会搭讪的司机“你去赶火车吧,小姐。”还没等我接茬,他赶紧纠正:“不,不,不,夫人,呃,女士。”
“可我没有结婚,”我故意和他作对:“你怎么能叫我女士。”
“嗨,现在称呼美女可真难。”他拍打了一下方向盘,快乐地笑起来,为自己的机灵而得意。
“叫美女就对了,”我想应该传染一些他的快乐,让自己的心情好起来,至少是看上去得好一点:“火车南站。”
“好的,”司机缓慢地起步,顺手拉下了“空车”的电子牌:“从湖滨路走,市中心现在堵的厉害。”他根本不是在征求意见,只是将一个决定告诉我。也许我可以选择说“不”,但是,没有。路程相差不多,那就随他去吧。活在这个世界上,该作出的选择太多。除了什么时候生,什么时候死,你无从选择之外,将面临无数的选择。其中一部分选择,既简单又无所谓,那还不如说随便。可另外一些呢?
汽车绕了个漂亮的弧度,转了个弯,便转上湖滨路。强尼-卡特一直在唱“crycrycry”,曲调貌似欢快,歌词却压抑的很。司机打开一点窗户,风钻进来一些:“湖滨路要改造了,真不错。”
“唔。”我听见自己应了一声,努力把后背贴着坐椅,双手抱肩,并且希望坐椅也能伸出一双手把自己抱得更紧。感觉手机震动了一下,于是腾出一只手,将Nokia从手提包里摸出来。
司机见我无意搭讪,便轻轻拍打着方向盘,嘴里哼着半通不通的歌,专心看路。Nokia静静地躺在手心里,一动不动,仿佛在说:“我没有收到新信息,你看着我有什么用?”可我仍然死死地盯着它,生怕错过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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