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暮雪 于 2012-2-16 08:55 编辑
第四十一个春天 文/赵化鲁 就这样,不觉间,和你撞了个满怀。
上个世纪那个遥远的春日,你用轻柔的风抚弄着我的耳垂。襁褓中,我混沌若梦。乡谚曰:三翻六坐九爬爬,一岁才会唤爷爷(音yaya)。前一年盛夏呱呱坠地,开过年,我和你如约相聚。不知道你的名姓,也许你的温柔和煦一如母亲温暖的怀抱吧?没有理睬你的殷勤,我一头扎进母亲满是乳香的怀里。
喜欢年的程度,远胜过对你。年是要过的,过年就意味着美食新衣和喜庆,而春呢,不过是年喧闹之后一段悠悠的怅惘和寂寞。文人墨客的伤春,莫不是源于童年对年的依恋?对自己的发现,我惊喜异常。说老实话,最初对你,我实在没有什么好感。母亲告我,在我有生以来的第一个春天,举家迁回旧居。也就是说,我的生命,孕育诞生于一个破败不堪的土屋。那个土屋,记录着一个家族的踬踣和辛酸。而所谓旧居,也只是比土屋强不了几分的一处憋屈宅院。低矮寒伧的几间土坯屋,是风雨飘摇之后的硕果仅存。春天,风沙起,我不能自主地经历迁徙。
打记事开始,一直疑惑自家庭院何以如此窄小。大人吩咐扫院子时,弱小的胳膊抡起笤帚用不多时即大功告成,生性懒惰的我,依然埋怨窄小的庭院太大。大人们从不怨天尤人,可我还是零星知道了家族的以往。父亲口中言及的辉煌,淡漠如生命里最初关于春天的记忆。春天属于那个季节,和我有什么相干呢?
过年,是庆祝春的降临,年故谓之“春节”。脑海里多是关于年的温馨,你被莫名地冷落一旁。不是我不搭理你,你在年的光芒里,黯然失色。没有美食新衣享用的春,怎么能勾起孩童心底沉寂的欢欣呢?名家笔下关于春的浪漫清新,在课本里读过,即使背会了其中的字句,可我对字句背后的情感,始终隔膜。盘点记忆里的春,鲜有亮色映照。倒是后主词里“春花秋月何时了”的感伤,透彻骨髓。我想,可能是第一个春里,迁徙之苦冥冥之中占据了我的心胸。春花,烂漫不属于我;春风,和煦不属于我;春雨,淅沥不属于我。我在母亲的怀抱里,尽享生命最初的春光。长久以来,对母性光辉的渴慕,甚于对春晖的眷恋。好在还有一个唐人孟郊和我作伴,“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寸草心,成了我对春的永久的追随。
你的脚步在向我逼近,腼腆内向的我手足无措。童年的田间,捉不知名的黑虫子置于玻璃瓶中,祖母叮咛过带回来喂鸡。我埋头把一个个笨拙的小虫俘获,玻璃瓶里堆起了虫山,看着虫子们在光滑的玻璃瓶壁徒劳地攀爬,我一颗童心充盈胜利者的快感。一旁扶犁耕作的祖父,劳作间隙,和同伴抽一袋烟,欢快的笑语,飘过邻家大爷头上裹扎的白羊肚手巾。回家,扳倒瓶子,黑虫在小院里抱头鼠窜,鸡们啄食不迭。黑点散漫开来,虫儿逃命,鸡在惊恐,我亦无措。
春在少年的时光里,不是春愁。那个少年,还不懂得春愁的滋味。也许我太过晚熟,亲情的滋养,一直弥漫在爱情萌生的节令。用亲情诠释与你的相遇,一个个迷离的春飘然而去。那一年求学奔赴圣贤故里,在细雨飘洒的春日,我临孔庙而未入,不是大禹治水的高洁,而是空空的行囊令我望而却步。若干年后登临岱宗,曼妙的云海,激扬的飞瀑,雨中的泰山,含情脉脉。庆幸春的回归时,蓦然回首,春正悄然隐去,夏已在不远处招手。
生命之树合拢第四十圈年轮,第四十一个年轮在树身酝酿。忽然感到,生命颓然老去,而你却依然年轻!也许最初相遇,你慈爱如母,我的酣睡让你心若菩提,笑靥如花;几度重逢,我的混沌和不敏,你无可奈何花落去,零落成泥香如故。你在我们第四十一次重逢时,把我捡起,视若珍宝;我穿越迷蒙的雾霭,端详春光,树身的疤痕,经历了童年、少年、青年,长成春天的眼睛。
你洋溢在我的周遭,你淹没了我忧戚,你洗涤着我的创伤。山巍巍,水汤汤,共赴心灵之约:相约去攀爬/山的名气/大于你的名字/可我把你看作了山/多少年过去了/山不老/你的名字就永远年轻 2010-3-17上午,更上层楼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