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来到新疆博州我就成为地道的肉食动物了。湖北的牛肉贵青菜便宜，博州的牛肉便宜青菜贵。地域差决定肉质的不同，而价格差决定你应该吃嘛。
第一次见到库尔班大叔的场景有点碜人。一排大铁钩上挂着各色牛大腿、羊大排，地下各种牛头羊面，四处血渍斑斑……他拿着一把闪闪放光的长柄大刀，上上下下打量着我。感觉自个成了一头待宰羔羊，“杀不出100斤肉的瘦羊，还是赶回圈里再畜点膘吧”。我替大叔这么一想，他立马就配合着眼一咪嘴一咧“哗”地一下笑得阳光灿烂，瞬间立地成佛。
大叔刀起肉落，一块价值60元的牛健肉搁在了秤盘上。回家的路上，我提着鲜活饱满光洁的肉感慨万分，同志们呐，在老家我从来没有花这么点钱买到这么多这么好的牛肉啊。
其实叫他买买提或阿凡提也行，但我还是愿意叫他库尔班，之所以叫大叔为库尔班，是受了《库尔班大叔你上哪儿》这首歌的影响，那首歌里，他阳光又俏皮，快乐又神气。
从此，我和库尔班大叔建立了稳定和谐的供需关系和互惠互利的经济基础。
看中一块纯羊肉，指给大叔看。他摇摇头，把连一大块羊脂的羊肉扔到秤盘上。我不干，只要羊肉不要羊脂。他说“35块，全拿去。”我说“不，哪怕42哩，我只要纯羊肉。”结果他撅着嘴不卖，我生着气没买，不欢而散。马姐夫指着我鼻子，“真蠢，那块羊油值7块钱不，你买回来扔了呢。”那怎么行，这点我和库尔班大叔一样死心眼，帐不能这样算，东西不能这么浪费。
那天大叔正在给一个维族兄弟割肉打包，无意间看了眼电子秤…“啊呀，你上次卖我38，你卖他36？”牛肉面前，人人平等，我当然不平则鸣了。
大叔肩膀一耸，手一摊“我弟弟的，弟弟的……明白？”
“我妹妹的，妹妹的，维汉人民是一家，一家，懂？”连比划带嘶吼的谈判结果各让一步，虽然没能拿到36元这亲弟妹级别的价格，好歹也算是进入37元表弟妹的行列了。一个女顾客进来，说买50块钱的牛肉，大叔刀法精准，不多不少正好50块钱。我说也要那么多，他“刷”地一刀一扔，秤盘上的价格指数直逼85。
“你故意的”我抿着嘴坚决地说“多了，不要，我们家三口人，吃不了。”
“丫头，卤上，慢慢吃。”
“上面还这么多筋子，不好”我嫌弃地说“你这是纯心杀熟。”
“牛腩，红烧着吃，好吃，好丫头……”他一边说一边又往秤上扔了一坨牛筋。库尔班大叔聪明的，他就能看出我心慈面善耳根子软，就能知道我信哄喜夸爱占个小便宜。
“好丫头，明天来。”一个星期天，大叔挎着我的胳膊在店里昂首阔步视察了一圈，还大上午呢，四壁空空。我疑惑不解“怎么会卖得这么干净？”
“人好肉好！”大叔得意洋洋地朝自个翘起了大拇哥。
“嘁！”我朝他翻了个白眼“吹吧。”
去维族老师家吃手抓饭，他美丽的妻子伊瓦古丽端上来的手抓羊肉让人味蕾大开，我下决心要把这道菜学到手且做到高手。我很认真地向库尔班大叔询问手抓羊肉的做法，“我的，不会做饭，我们男人从来不做饭。”他言辞支吾目光闪烁，似有嘲笑之意“今天，38节，你的，让老公做嘛。”我了个去，他还知道38节呀，大男子主义原来不分民族，我也很替汉族男人长志气地说：我老公的，从来不进厨房。”
无师自学，拿着两根羊排我试了一小手。隔着砂锅五米远就能感受到一群羊从身边掠过的味道，两根羊排全进了马姐夫的大嘴，我和闺女是闻膻而逃啊，看来没师傅领进门，厨娘真摸不着门啊。带着我的疑问马姐夫专程向办公室的同事们虚心请教。汉族同胞说“是不是做之前要念一段古兰经啊？”回族同事说：“没啥秘方呀，就给了点盐和姜片。”维族同事说：“山羊膻，是用绵羊肉做得吗？”
隔着一盆盆葡萄干、一袋袋大红枣、一盘盘巴塔木的三个干果摊，库尔班大叔就已经看见我了，闪腰摆胯扭脖子，打响指还冲我飞眼儿“好丫头，好丫头来……”
我像交最后一次党费一样郑重地嘱咐大叔：“一定得给我绵羊肉，绵羊，山羊的不行！”
“一定的，绵羊！”大叔“啪”地一个立正又一个甩手礼。
他把一头还罩着保鲜膜的羊指给我看，又竖了一下大拇哥。那是一头多么新鲜的绵羊啊，走近点，你甚至都能闻到草原的清香和露水的清幽，最重要的是，它一点都不膻。
手在包里摸索，我大叫了一声“哎呀！”
“哎呀，怎么了丫头？”他如临大敌地冲过来，也大叫一声。
“我忘带钱了。”
“不要紧不要紧，”大叔拍着我的肩膀如释重负“下次，下次带来就好了。”
“骗你的呀。”我哈哈大笑起来。
“大叔，照个相儿吧。”一见我掏出数码相机，他立马挺胸收腹扬眉抿嘴，摆出一付登记照的标准姿式。我把相片回放给他看，由衷赞道“库尔班大叔你真帅！”
……
饭桌上，马姐夫面前的羊骨头堆到了鼻子尖，闺女说妈妈做的手抓肉终于有了古丽阿姨的神韵。当我显摆自个已与库尔班大叔达到“空手套羊肉”这一级别的友谊时，马姐夫用钦佩还好奇的眼光问“大叔是不是很帅啊？”想了想他的高鼻大眼和匀称健硕的身材，又想了想他自夸自擂时的神情，一乐，很肯定地答“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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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12-3-30 14: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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